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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睿”是被翎钧从清吏司里背出来的。
脸色苍白,后背上染了殷红,像是刚刚遭过刑讯。
见孛儿只斤氏已使人备好了马车,沐昌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蜷缩在地,翎钧先是一愣,继而,便抿了唇瓣,着徐维康和沈鸿雪帮忙,把“沐睿”扶进了马车。
黔国公沐昌祚和孛儿只斤氏会出现在这里,是得了徐维康授意,但像这样,直接上手揍人,却一准儿是柳轻心让沈鸿雪来撺掇的。
以孛儿只斤氏的性子,得知沐昌世诬陷沐睿,意图让沐睿承不住颠簸和刑讯殒命,却不揍他一顿,势必会惹人怀疑。
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还好,他家娘子细心。
可……为什么会是让沈鸿雪来呢?
这个时候,不是该让他尽可能回避,以免惹人怀疑联想么?
“听下人回来说,三爷在一处村落发现了舍妹从不离身的缠布和银针。”
扶“沐睿”在马车上躺好,盖了锦被,沈鸿雪才下了马车,朝翎钧拱手行礼,“可方便容鸿雪一观,辨下真伪。”
沈鸿雪的话,让翎钧的身子僵了一下。
柳轻心的所在,沈鸿雪是知道的,于理,他不该来掺和这“物证”的真伪。
但他既是这么做了,那便一准儿是得了柳轻心的授意!
“已交清吏司保管了。”
“阿睿的伤需尽快处置,鸿雪先随我回府小住一日,明日,我再带你来清吏司验看可好?”
翎钧稍稍想了一下,试探性地跟沈鸿雪提了一句。
柳轻心遣沈鸿雪来这里,定有缘由,可沈鸿雪这只提了要看“物证”,就再也不说下文,却让他有些不知该怎么接才好。
“妹妹的师兄来了,已在德水轩下榻。”
“沐少爷本就旧伤未愈,如今,又受了刑讯,只你府里的大夫,怕没太大用处。”
沈鸿雪点头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跟翎钧纠缠,只先行一步,往自己来时的坐骑走去,“三爷若无紧要事情,便跟我回一趟德水轩,听那位意思,对妹妹遭人劫持这事儿,他们的师尊,非常生气。”
“我随你去。”
柳轻心曾跟翎钧说过,她只有一个师弟。
所以,此时听沈鸿雪这般跟他“告诉”,翎钧便知,是出了需要他尽快去往德水轩商议的要事。
“劫持的案子,我是主理。”
“我与你同去。”
多年之前,徐维康曾听语嫣提起,有个非常厉害的师兄,只是从未自她口中听闻,那位杀人非常厉害的师兄,也有救人的本事,故而此时听沈鸿雪这般说话,也感觉到了蹊跷。
“我和维康先行一步,冬至,你跟着阿睿的马车。”
需要把柳轻心的师父搬出来的事,必不是小事。
翎钧翻身上马,把假沐睿乘用的马车交给了冬至关照,然后扯了缰绳调转马头。
“三爷!”
未及三人马匹扬蹄,初一就急匆匆的赶到了,见人多,便只朝翎钧比了个手势,告知他有要事禀报。
“事情办好了,就跟我一起去趟德水轩。”
看了初一比的手势,翎钧微微一滞,这手势,是紧急的意思,自他回来燕京,至多用过三次。
初一自幼沉稳,偶而会有点钻牛角尖,遇事却不会糊涂。
而自去年往良医坊小住,被柳轻心收拾了不知多少顿之后,爱钻牛角尖的毛病也改了大半,近些时日跟着徐维康刑讯那些夜闯小庙的人,更是长了不少本事,越来越让翎钧用得趁手了。
他突然跑来清吏司门口寻他,并用这个手势出来,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轻心的师父遣人来了。”
“是。”
初一答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徐维康,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徐将军也同去么?”
听初一这么“随口”一问,徐维康便明白,他要禀报的事,八成是与自己有关,随即点了点头。
“王妃的师父遣人来问询,我这主理,应比三爷更好答疑。”
徐维康的话,任什么人听了,都只会觉得他说的在理,对翎钧的维护,亦是毫不遮掩,“这几日,总有宵小之徒挑衅,三爷不曾睡好,想来,也没精神应对。”
把马车交给冬至,又仔细叮嘱了几句,一行四人才往城外疾行而去。
待到了城外人际稀少处,初一忙把姜如松策马急过三皇子府的事,告知了翎钧,沈鸿雪也把自己从柳轻心那里得的传话和庙里应该已经发生了的麻烦,告诉给了两人。
沈鸿雪的话,气得翎钧周身都冒出了寒气,徐维康亦是怒得攥紧了手中缰绳。
“我觉得,该给宫里的那位留点时间,让她跟陛下求个情,只把沐昌世一支发配西北。”
“陷害国公世子,说大不大,斩立决难以服众。”
“哱家欺君罔上,得了沐昌世许诺好处,便杀了押送兵将,把人劫走了。”
徐维康稍稍想了一下,抬头,看向旁边的翎钧和沈鸿雪。
“南疆好些。”
“前朝顽臣,近几年又有猖獗,前些日子,被你弟弟捉了一批,只是不知,审问的如何了。”
翎钧摇了摇头,不赞成徐维康把这事栽赃给哱家。
让人冒充哱家军,把发配西北的沐昌世一支劫了,固然能将其悉数囚禁,留作以后慢慢“教训”,却需要把负责押送的兵将悉数灭口。
死几个没领兵之能的兵将,对当权者自造不成太大影响,但对一个家庭而言,一个壮年劳力的死,却无异于天塌地陷,如非必要,翎钧不愿只为一己之私,行这般害及无辜之举。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翎钧,你需得知道,自古以来,当权之人……皆当明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徐维康拧了下唇瓣,对翎钧的“妇人之仁”颇有些不悦。
虽然,把沐昌世一支发配南疆,也能将他们悉数掌握手中,但这样一来,就会给宁夏哱家少罗织一个罪名。
只以劫掠柳轻心送嫁队伍为罪,至多只能诛其五族,若想将其连根拔起,唯有让哱家背上叛逆罪名才是稳妥,如果不借着沐昌世的这事儿做文章,就得另想法子逼迫或引导其谋反,以哱拜之狡猾,代价必然不菲。
“我觉得,轻心会不喜欢。”
翎钧想了一下徐维康的话,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把这件事的决策权交给柳轻心,“待见了她,我们把时事讲给她听,以她所愿为最终决断,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