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索求

天听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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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上你 ,

    听闻柳轻心受伤,翎钧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混蛋。

    他表妹心慈,去给他们送年节美食,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动手打她

    看来,他之前,缩减江南大营粮食供给这事儿,做的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他就该,不顾沈老爷子交待,彻底截断供给,活活饿死那群畜生

    还有翎钧。

    也是个欠收拾的不靠谱家伙。

    人不在,还勉强可以说,是力不能及,人在,怎还能让这种事发生

    “雪少爷”

    见向来和善的沈鸿雪,突然阴霾了脸色,孙兴婆子不禁一愣。

    平时,她并不是个多话的人。

    今日,见了沈鸿雪,这般聒噪,也仅仅是因为,气郁于心,为她家夫人的遭遇不平。

    “那伤了我表妹的人,你家老爷,怎么处置的”

    听孙姓婆子唤自己,沈鸿雪才知自己失态。

    忙安稳了下心神,重又对她露出了笑容。

    朱翎钧,你可是亲口跟我许诺,竭你平生之力,绝不让我表妹委屈分毫,今日,若让我知道,你对欺辱了我表妹的人,下手不够狠辣,就休怪我,对你也不客气了

    沈鸿雪这般想着,抓握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些。

    “说来奇怪。”

    “以我家老爷,平日里待夫人的仔细,怎也该把那厮,剁碎了喂狗才是。”

    孙姓婆子知翎钧身份,自然不觉得,于他而言,一条人命,是多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你猜怎么着,雪少爷”

    提起翎钧对那胖子的处置,孙姓婆子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或者说,在她看来,翎钧的做法,全不够补偿她家夫人所遭的委屈。

    “我家老爷,竟倒贴钱,把那厮送给了隔壁的顾掌柜”

    “你说说,那顾掌柜,一个开山货铺的,能把那厮怎样”

    “让人带去山里,给狼群和熊瞎子当诱饵么”

    孙姓婆子不知顾落尘身份,不等于,沈鸿雪也不知道。

    听孙兴婆子说,翎钧是倒贴钱,把那打了柳轻心的恶徒,送给了顾落尘,沈鸿雪的心情,顿时,便自阴转晴了。

    官家手段,至多不过把人碎骨凌迟,再狠,必落人话柄。

    但摄天门

    想起坐落于天门山山顶的,摄天门圣堂,沈鸿雪的鸡皮疙瘩,就蓦地鼓了起来。

    人皮地毯。

    头骨烛台。

    腿骨乐器。

    以及,脊骨茶盏。

    那是他仅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

    虽然,他在那里,赚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你家老爷,许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只要你家夫人不觉得委屈,便由了他去罢。”

    他就说,这翎钧,该是个做事有分寸,知轻重的,纵是对他表妹厌倦了,也断不该,在如今,沈柳两家,还能给他帮衬的时候,置她于不顾。

    还好,他没怒火攻心的,直接跑去找翎钧算账。

    沈老爷子说的没错。

    他的性子,还是需要诸多磨砺。

    何时,能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了,方才够资格,被承认为称职商人。

    需知世道无常,商贾身份低微却拥有大量财富,总难免,会惹许多谋财之人惦记。

    越多不舍,越容易让人扼住咽喉。

    越多在意,越容易让在意之人,遭暗箭所伤。

    孙姓婆子并不是个蠢人。

    倘她当真蠢极,柳轻心也不可能留她下来。

    若说之前时候,她只是为她家夫人的遭遇不平,才失了冷静,此时,听了沈鸿雪提点,她怎可能还不明白,错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是奴婢糊涂,枉测主子心思了。”

    聪明人总能懂得,错了,就该诚恳认错,悉心改正,而非胡搅蛮缠,强调自己立场。

    “谢雪少爷提点。”

    孙姓婆子轻抿了下唇瓣,朝骑在马上的沈鸿雪,谦恭的行了一礼。

    不论她家老爷,以何种方式手段,处置那伤了她家夫人的恶徒,只要她家夫人不恼,她家老爷不怒,她家夫人的娘家人,没表示不妥,这事儿,就必然有被那般处置的道理。

    她只是个下人。

    下人,自不可能有主子的眼界。

    既然,没有主子的眼界,又如何能明白,主子的用心

    与其自寻烦恼,长吁短叹,不如好好做事,为她家夫人分忧,来的实在

    沈鸿雪进门时,柳轻心正蹲在院子里,拎着半根牛腿骨,逗嗷呜转圈。

    绛色的斗篷,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水润晶莹。

    若无那微微肿起的脸颊和站在她旁边,一脸宠溺笑意的翎钧,这定是一副极好的美人冬趣图。

    沈鸿雪这般想着,故意轻咳了一声。

    抬头。

    目光遇上突然出现的沈鸿雪。

    柳轻心稍稍滞愣了一下。

    趁她滞愣,嗷呜一个急转,侧身跃起,抢走了她拎在手里的骨头,然后,兴高采烈的,钻进了旁边的柴堆。

    柳轻心没想到,沈鸿雪会这么早来。

    因为,腊月二十八那天,他刚告诉过她,沈家的过年规矩,是正月结束之前,不准家中男丁出门。

    今天,才正月初二罢

    柳轻心眨了眨眼,确定来人,当真是沈鸿雪,才忙站起身,对他露出了浅笑。

    用药之后,她肿起的脸颊,已消了大半。

    可这尚未消掉的小半

    沈鸿雪是个好人。

    至少,对她,是十成十的好。

    沈家老爷子,她的外公,也是个好人。

    虽然,她一次都没见过,但从他对哱家的态度来看,对她,该也是十成十好的

    她不想让沈鸿雪误会翎钧,更不想,让沈家老爷子为自己的境况担忧。

    可有些事,若当真告诉他们真相他们,怕是要更担心的才是

    “祖父让我来给你送压岁钱。”

    沈鸿雪没问,柳轻心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只是抿了下唇瓣,佯装未见她脸颊微肿的,向她说明了来意。

    他看得出,她心有为难。

    他不舍她为难,所以,她不说,他便不问。

    “她一嫁了人的,要什么压岁钱”

    “要给,也该是我给才是,怎好意思,让老人家破费”

    沈鸿雪的出现,让翎钧也深感意外。

    想到自己之前,曾向沈鸿雪保证,决不让柳轻心遭半点儿委屈,如今,言犹在耳,就让她肿了脸颊,这实在是尴尬的很

    “本打算,出了正月,携轻心和常洛,去给老人家请安。”

    “老人家这般客气,可让我们这些当晚辈的,多惶恐呢”

    对沈鸿雪,翎钧未打算隐瞒。

    一来,他的的确是待柳轻心极好,不将实情告他,他定会辗转反侧。

    二来,他口风极好。

    三来,自己与柳轻心的事儿,还需赖他向沈家老爷子美言,隐瞒,并非诚意之举。

    “三爷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进沈家老宅”

    听翎钧说,要带柳轻心和小宝前往沈家。

    沈鸿雪稍稍拧了下眉。

    沈家的门,永远都为柳轻心开着,她何时想回去,都会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儿里。

    可翎钧和小宝

    一个,是坏了他表妹名节,让他表妹身份尴尬的混蛋。

    一个,是让他表妹遭了罪的小混蛋。

    若不是怕他表妹心疼,他真是恨不得,每天把这两个混蛋,都打上一顿才好

    “聘礼和诏书,已在路上。”

    “不日即达沈家老宅。”

    翎钧知道,在柳轻心的问题上,沈家,远比柳家好说话的多。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不因怒争。

    既然,有好说话,还做得了主的人存在,他何苦去招惹讨好,那不好对付的

    “沈家有女轻心,贤良淑德,恭孝仁善,聘为三皇子正妃,特以此诏。”

    翎钧是个处事谨慎的人。

    像这种,会影响他和他家娘子未来的东西,他必然,要亲自盯着内务府起草完毕,封装,才能安心的遣自己的心腹,一路跟着押送。

    “出了正月,恰好是轻心嫁给我满半个月,于皇家规矩,回门谢亲的日子。”

    经翎钧“指点”的这份诏书,措辞非常微妙。

    它将柳轻心,定义为沈家之女,而非柳家之女,这样一来,柳家对此事横加阻拦的可能,就彻底不存在了,而且,没有柳家的介入,柳轻心嫁过人的这事儿,也可以被彻底洗白。

    沈家不会抗旨。

    柳家不敢吭声。

    纵使哱家找事儿,说柳轻心是哱家儿媳,他也可以用“此轻心非彼轻心”为由,让哱家无话可说。

    帝王,总不希望封臣拥有过多兵力,之前,没能阻止柳家与哱家联姻,让哱家拥有了扩军财力,已让隆庆皇帝寝食难安了许久,如今,他在哱家和柳家决裂之时,“成功”说服沈家,把家中女儿嫁给自己为妻,隆庆皇帝,自不会给哱家机会,对此事,横插一脚。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而现在,这“东风”,就站在他面前,等他表态。

    “常洛年幼,自然要与我们同行。”

    “昨日,我与轻心商议,让他暂以义子身份出现。”

    “待明年,李代桃僵,将他年龄向下虚一岁,只道他是比寻常孩子长得快,也就罢了。”

    翎钧的态度,让沈鸿雪非常满意。

    但满意的同时,又忍不住满心失落。

    他能感觉,翎钧,是真心爱惜他表妹,真心盼着她好的。

    翎钧愿给她的,是翎钧能给的,最好的,所有的力所能及。

    若为她好,他该成全。

    “士农工商,沈家,只列末等。”

    “轻心以商贾之女身份,入主王府,将来,可会遭人欺负”

    沈鸿雪知道,他是时候放手了。

    可情已嗜心,放手,谈何容易

    “王府只她这一个主子。”

    “欺负她”

    “谁敢”

    翎钧知道,沈鸿雪答应了。

    从柳轻心失了幼年记忆,只将沈鸿雪当亲人的那一刻,他便已稳操胜券,只是,这一刻,他才真正可以放心品尝,这只属于他的胜利果实。

    “昨日,我跟隔壁的顾掌柜,定了个新物件。”

    “将来,就将这物件,放到正堂里,让府里下人轮班擦拭,以便他们能通晓事理,明白自己的身份。”

    对翎钧定制的“新物件”,沈鸿雪没有半点儿兴趣。

    但翎钧为柳轻心立威的心思,却让他自叹不如。

    “沈家会出嫁妆。”

    “但这些嫁妆,只由我表妹一人掌管,旁人不得插手。”

    在这个推崇一夫多妻的时代,嫁妆,是女人的最大倚仗。

    嫁妆越丰厚,女人越容易在夫家立足,越容易,在后院之争中,占据有利地位。

    “仆妇下人,平妻侧室,有对她不敬者,需交她处置,死伤无怨。”

    想起那差点害死了他表妹的丫鬟,翠儿,沈鸿雪缩在衣袖里的手,本能的捏成了硬拳。

    那恩将仇报的女人,活该被做成人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表哥真会开玩笑”

    “主子处置下人,大可随心所欲,敬与不敬,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翎钧笑着往沈鸿雪的身边凑了凑,并趁机,更换了自己对他的称呼。

    东风已到,不用,才是傻子。

    “之前,翎钧也说了。”

    “王府里,只她这一个主子。”

    “你说的这平妻侧室,她便是掘地三尺,也断不可能挖得出一个来的。”

    翎钧对自己的称呼,让沈鸿雪觉得异常刺耳。

    他不喜欢,当然会选择拒绝。

    “你贵为皇子,对我这么个商贾,如此称呼,岂不惹人笑话”

    “以后,你还是直呼我名字就好”

    说罢,沈鸿雪稍稍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站在距他几步远处的柳轻心。

    “现在,你心仪于她,自然对她百般娇宠,事事纵容。”

    “但再貌美如花的女人,也终会有年老色衰之时。”

    “我不奢望,你一直将她视若珍宝,捧于掌心。”

    “我只盼,待将来,她荣华不再,你仍能不偏信旁听小人毁伤,予她公平,许她善终。”

    皇家自古多事端。

    争宠夺嫡样样全。

    若无七巧玲珑心。

    纵有财帛善终难。

    这话,是临出门时,沈家老爷子,让他转告柳轻心的。

    意在叮嘱她,不要恃宠而骄,不要过分相信,皇家人的许诺。

    但现在,他决定,将这些叮嘱封存起来,让它们,永不见天日。

    柳轻心,他的表妹,只要开心幸福就好,剩下的事,就由他这“恶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