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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璎跪坐在一旁的席上,心里却很担忧自家姐姐。皇后娘娘今天话里话外都不是那么好相与,姐姐被为难,她亦是如坐针毡,不知道皇后究竟是何用意。
皇后却是安然自得得很,身边机灵的小宫娥稳稳当当地接着苏尧的活将窈山银针重新泡了一杯,皇后便稳如泰山地端着品茗杯品茶了。
一杯窈山银针罢了,皇后由宫娥扶着慢慢站起身来,悠然道,“怎么不见苏大小姐回来?本宫记得含光殿那院里花儿开得倒是正好,许是苏大小姐流连忘返了,二小姐不如随本宫去看看?”
苏璎是何等聪颖,一听皇后故意将话头朝含光殿引,便知道姐姐那边必定是出了什么差错。这是故意逼迫她们姊妹二人就范啊。因此,苏璎连忙婉拒道:“臣女姊妹二人哪里需得娘娘这般照顾,姐姐长于乡野性子随意了些,这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唐突了娘娘本就已经不对,如何能劳娘娘亲自去寻,不如臣女同娘娘下一盘棋解闷,也算是赔罪了?”
皇后却只是状似随和地说道:“苏二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大小姐生于平溪书院,想来最是知书达理,二小姐怎的如此谦虚?这暮春初夏的好时节,便随本宫出去转转吧。”
话毕,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朝外走了。苏璎见阻止不了皇后,只得乖乖跟上去,只在心里祈祷,姐姐能吉人自有天相,安然度过这暗藏的危机。
含光殿离明嘉殿还真的就不远。只是刚走到一半,便见一个宫娥急匆匆地赶来,神色焦急得很,附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后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训斥了那人几句,便对苏璎道:“这奴婢忒蠢笨了些,几步路的距离,竟将苏大小姐领丢了。”
苏璎一听心里便是一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丢,她姐姐那般单纯的性子,恐怕要白白被人算计了。果然是场鸿门宴,今日怕是不能好端端地回去了。也不知道凭她的能力,能不能将姐姐择出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含光殿门口,那宫娥想都没想,推门便要往里闯,苏璎可是不干了,“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姐姐尚未出嫁,此时在殿内换衣,若是冲撞了姐姐,姐姐这脸面可是往哪里搁?”
皇后却是“嗤”地一声笑了,向身后扫了一眼,扬扬手道:“怕什么,都是女人,何来冲撞二字,难不成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藏了一个男人?”
苏璎也不好再说,心中却隐隐地预感到了什么,正在焦心之时,含光殿紧闭的大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外面众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在了打开大门的人身上,只见一鸦青齐胸长襦裙外罩水绿轻纱薄衫的姑娘迈出门来,正是换了衣裙的苏尧。那人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惊讶,旋即朝高位者深深施了一礼,道:“娘娘怎么亲自来了?阿瑶愚钝,想必是叫娘娘等得急了。”
那宫娥先是惊讶,转瞬却是蹙起了眉毛,一副不解的样子,仿佛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皇后娘娘虽是面无异色,却也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进去收拾?”
苏尧不解道:“阿瑶并未碰殿里之物。”言下之意便是,何须收拾呢?
皇后却不听,只吩咐了身边人进去。那人进了含光殿,仔仔细细地搜找一番,也没有寻到本该出现在这里的摄政王世子,只好面有难色地出了殿,朝皇后摇了摇头。
皇后正暗自思忖,便听见一宫人慌慌张张地来报,说摄政王世子同四皇子在流觞亭饮酒,醉了酒,刚被四殿下送出宫去了。
流觞亭正是在含光殿后头,叶霁自幼便和太子交好,皇后闻言立刻便明白过来此事未成是叶霁从中搞鬼,虽是于无形中化解。并未伤及自己颜面,可以后想要再算计苏瑶,恐只怕不会如今日这般容易了。
苏璎心中也猜测到了几分,脆声道:“原来封哥哥也来了宫里,只可惜我们姐妹二人同他有缘无分,未能见面。”
苏尧也笑笑,道:“平溪一别,也是多日未见,却是可惜了。”
方才领苏尧来含光殿的那宫娥却不依不饶起来,“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奴婢引着苏大小姐来此,行至一半苏大便不见了人影,方才恍惚间却看见摄政王世子朝含光殿这边过来……”
言下之意,苏尧怎么可能没见到封策?往重了说,便是苏瑶与封策于皇宫大内私会了。
话还没说完,苏尧便笑着接过了话头,道:“想必是你记错了,我分明是被你引着进的含光殿,怎么此时便不记得了?娘娘身边的人这般伶俐,怎会犯这等错误?”
那宫娥一愣,似乎没想苏尧能这样睁着眼睛编瞎话,可对方是相府大小姐,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任着苏尧胡说,皇后娘娘也不可能摆明了信她不信苏瑶,因此很快改口道:“是奴婢一时记错了,只是方才确是见了世子朝这边走来。四殿下同世子一向话不投机,怎么可能约饮流觞亭?”
苏尧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明显起来,温言道:“主子间的事你又看的清楚了?世子若不是应了四殿下的约,缘何未经通便能进的了这皇宫内院?如此妄议主上,蓄意挑拨是非,若不是娘娘仁慈,如何能任你跟随身边却不受处罚?”
直到话毕,苏尧这才抬眼去看面色微僵的皇后,道:“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这样将话头抛给皇后,皇后便不能再任由这宫娥“胡说”下去,再说下去便是她身为中宫皇后却管教无方了。见那宫娥还有开口之意,赶忙吩咐了身边人,道:“信口雌黄搬弄是非,本宫身边如何容得下这样愚笨之人。来人,拖下去,面……”
话还没说完,苏璎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求情道:“娘娘仁慈,这宫娥也只是一时间犯了糊涂,莫要重罚了她,臣女看杖责四十便足够了。”
皇后那句“面壁三日”便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这宫娥是她的贴身侍女,只不过是不甘心,立功邀赏的念头强了些,只不过没想到苏瑶这般厉害,竟然一句一句将她驳得无言以对,只能走个过场罚罚她,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苏璎来,非要杖责了她才解恨。
皇后有心偏袒,想必这宫人也是皇后身边的近侍。杖责四十若是实打实地打下来,那两条腿也是废了,苏尧不想被皇后记恨,也跪下来,拉了拉苏璎,刚想开口,却被皇后误解了意思,以为她也是落井下石的,抢白道:“既然如此,待你们姊妹二人走后,便杖责四十罢。”
那边苏璎虽被苏尧拉了衣袖,看见了自家姐姐的眼神,却摇摇头,道:“娘娘也不必避讳臣女姊妹二人,臣女和姐姐自幼长于乡野,断然不会害怕的,娘娘当面责罚了便是。”
言下之意是必定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宫娥被罚,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苏尧一时间搞不清楚往日冷静理智的苏璎今天怎么忽然不依不饶起来,有心劝阻她苏璎却又不理,只得蹙着眉不说话了。
皇后竟也没有发火,当真当着苏尧二姐妹的面将那宫娥杖责了,不多不少,四十下打得实在。
苏璎这才心满意足,和苏尧交换了眼神说明辞意,回府去了。
皇后被生生摆了一道,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下十分厌烦,连带着看伏在地上梨花带雨已然站立不起的宫娥也厌烦起来,待苏氏姐妹告辞,便拂袖而去,不再顾那宫人死活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苏尧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拉着苏璎的手道:“妹妹今日怎么这般气大,非要顶撞了皇后你才肯罢休?往日里提醒姐姐那些话,感情你自己个儿全忘了?”
苏璎哼了一声,怨念道:“皇后娘娘摆明了要算计姐姐,那宫娥又拿姐姐清白说事,咱们姐妹自幼也是平溪人人礼遇的苏氏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我今日就是要皇后明白,咱们苏家的姑娘不受那样的委屈,日后你嫁进东宫,也叫她不能为所欲为地欺负姐姐。”
她这个姐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随和了些,事事不放在心上,将来嫁进东宫,若是受了委屈,她必定要心疼的。她们苏家虽然不是什么皇天贵胄,可平溪苏氏却是连皇帝都要让三分的。她们爹爹出仕是为了治世,可不是为了受委屈。
说着,苏璎将苏尧隐于广袖下的右手拉过来,心疼道:“姐姐这双手,是弹琴驭马的,怎能被如此对待?”
苏尧干咳了一声,她如何能说这是自己作的……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姐姐今日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此劫,却也是少不了四殿下的帮忙。姐姐看他,却不像你说得那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