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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南荣湛在鲁国为质被救回后,商国似乎未曾有过一日安宁,大事小事接连发生,使人应接不暇,却又没有眼下这一件事来的更大。
自从商国皇后陆允芍失踪后,皇帝南荣湛也随之失去踪影,据皇宫门楼守卫士兵回忆,最后一次见南荣湛之时他神色慌乱,骑一匹白马从宫门串过,却又在出了门楼之后急急勒马静立几息,随后又调转马头,向断魂崖方向奔去。商国朝廷在听闻此事之后,便急急派人去寻,整个断魂崖崖上崖下都翻遍了,结果却是让人奇怪:在崖顶有南荣湛离去之时此骑白马,缰绳被捆绑在一旁树干之上;而下分层有南荣湛日常骑的汗血宝马,未曾捆缰绳;万丈深渊之下,有一具红衣女子尸骨,待宫人找到之时身子已僵凉,脸上上七窍出血已干在脸颊,由宫人带回,仔细擦净她脸上血迹才确认是皇后陆允芍;可除此之外,宫人无论再如何找寻,都不见南荣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眼下是死是活,都无人得知。此后商国皇室贴出寻人皇榜,上面有由宫中画师所绘南荣湛画像,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皇榜上所寻之人,竟是商国皇帝。
找寻之事就如此过了七天,却依旧是一点头绪都无有。商国皇室不得无人处置,朝中之事一切也暂由曲浮笙压阵,甚至有臣谏言他登基称帝。然,曲浮笙依旧是下令继续寻找。又是如此找了八日,距南荣湛失踪已过半月。曲浮笙只得下令,南荣湛已逝,举国大丧,全国森白。
而就在大丧第二日,南荣湛回来了。
南荣湛是被一位住在断魂崖旁的农夫送回的。那农夫只道,那一日碧波潭边捕鱼,却只见一华服男子飘在潭中央,于是急急施救。之后南荣湛被那农夫带到家中,却一连昏迷数日,后脑上的伤口一直不见长好。农夫便进城欲抓药,不料便瞧见了满大街张贴的皇榜,只觉上面所绘画像分外眼熟,偷偷撕下带回家中,与南荣湛一对比,才知他救下的人就是当今大商皇帝。农夫不知如何处置,亦不知该如何知会宫中之人,便只顾着日日帮南荣湛上药。与此同时,南荣湛在被农夫上了抓来的药后,两三日后幽幽转醒。这下农夫才慌忙把南荣湛送往了皇宫。
且说一个农夫声称自己救了皇上,是无人相信的,众侍卫也不信,毕竟见过南荣湛的门楼侍卫实在少数。要知道眼下可是举国大丧,谁又会相信已死的南荣湛回来了?这让农夫急的不行,却又也不见南荣湛说上一句话——他从醒来便是如此,不仅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一脸空茫。好在此事关系重大,众侍卫报给了眼下宫内主事的曲浮笙,曲浮笙得到消息来的也是极快,在看见南荣湛之时,眼眸之中光波尽闪。
“哥哥!”
随着曲浮笙这一唤,所有的人都知晓,这面色苍白的男子,就是商国皇帝南荣湛,急忙跪下,急道:“属下参见皇上!皇上福大命大!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农夫也激动了起来,这下只怕他也因着救了皇帝可以鸡犬升天了。然,南荣湛却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一脸淡漠。
曲浮笙这才意识到此事不对,伸手在南荣湛面前挥了挥,只见他眼珠动了动,却依旧是没有说话。曲浮笙急令道唤太医亲去长信殿,而后又命人撤了所有的森白之物,急忙将南荣湛扶上了马车。最后又回身在那农夫满是期待的眼神之下道了句:“赏。”眼下除了治疗南荣湛,一切事宜都是小事。
那一日长信殿之中慌乱不堪,太医院中众太医全员出动,不断地进出长信殿。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便是南荣湛因着外伤导致了失语症。然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随着南荣湛的失语不被所有人所知道。
在南荣湛治疗的期间,朝中大小事宜依旧与曲浮笙全权管理,他每日归来,都会去瞧一瞧南荣湛,在他身侧说着朝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虽说他知晓南荣湛不会回答他,可他却依旧会说着他的决定给南荣湛听。南荣湛空茫的眼眸,一点点的恢复着清明,到了后来在曲浮笙对他说那些朝堂之事时,他会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般情况一直持续到南荣湛归来半月之后。
且说曲浮笙那一日前来,便见南荣湛在长信殿庭院之中的那颗掉光了叶子的碧梧之下负手而立,薄唇轻抿,黑眸饱含锋芒,一如破封而出的利刃。曲浮笙都看的呆了,他从未见过如现下这般的南荣湛,从第一次在鲁国戏楼中相遇,南荣湛都是将所有藏于眼眸,即使顾盼生辉都不外露一寸光彩。
随之曲浮笙见南荣湛转过身来,见到来人是他,便含笑道了句:“浮笙,你来了。”
曲浮笙一怔,道:“哥,你好了?”
“恩,”南荣湛点点头,“好了。”随之又道,“这段时日,叫你替我看着朝堂,真真是让你受累了。”
南荣湛是真的好了,不仅是失语症,其实他的失语症早已好了,可是他却忘却了所有,就是好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然就是此日,他却忽而什么都想起了。
“皇兄!”曲浮笙眼眸一红,“皇兄好了,臣弟甚慰!”既然南荣湛什么都记得了,那么他便依旧是大商皇帝,而曲浮笙是臣。
南荣湛一笑,只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曲浮笙点了点头,二人在庭院漫步,不久便听闻他问道:“皇兄,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嫂又怎会身死?”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之事。
南荣湛挑眉:“何事?皇后乃是我自己亲手杀的,皇弟可是忘了?”
曲浮笙一怔,半晌才问道:“皇兄,你说的皇后,名唤什么?”
“瓜尔佳漫霜啊。”南荣湛面上表情分外不解,“皇弟你是如何了?今日净问些奇怪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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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尔佳漫霜。
南荣湛说,他的皇后是瓜尔佳漫霜。
可曲浮笙问的,是他南荣湛在心尖上的女子,是商国真正的皇后,陆允芍。
“皇兄可是与我开玩笑?”曲浮笙又问道,只觉背后都起了一层薄汗。
“怎会玩笑,那夜难不成皇弟忘记了?那场鸿门宴上我杀了瓜尔佳漫霜,又用断肠草之毒让诸湘十万大军归顺与我,难道不是吗?”南荣湛的表情颇为认真,又带一丝不解之意望向曲浮笙。
曲浮笙止了脚步,引得南荣湛回眸望向他,却只听他道:“皇兄可还记得因为何事要杀瓜尔佳漫霜?”
“这是因为”南荣湛笑着开口,却又在下一息笑容凝固嘴角,因为什么是了,他是因为什么要杀瓜尔佳漫霜?尚来不及说多忆,便又听闻曲浮笙颇为急切的问道:“皇兄,你可还记得你我二人初次相见是在何地!”
南荣湛的眉毛蹙了起来,薄唇抿的很紧。是什么时候在何地第一次见曲浮笙的?他为何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最终南荣湛只开口道:“大抵是自你出生,舅父就带着你来找母后玩闹罢,日子太久了,我已经记不得了。”
曲浮笙猛然一顿身子,脚步微微踉跄。
原来南荣湛并不是记起了所有,他忘记的是他心尖上最重要的人,就连同与她有关的记忆也全数忘得一干二净,在鲁国为质子的十年时光,只怕是他也全然不知了。
可陆允芍已然死了,既是南荣湛忘了,便叫他忘了罢。在鲁国十年苟且,不记得,也是更好罢。起初曲浮笙还担忧陆允芍死去,南荣湛该如何承受,却不料事态竟是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那皇兄,”曲浮笙道,“后宫不可无妃,如今皇嫂已去,皇兄可另立新后?”
“新后?”南荣湛喃了一句,脑中却不知为何闪过一只血红色的蝶,心绪都忽而随之低落几分,半晌才道:“新后便不立了罢。择个吉日选些妃即可。”
曲浮笙听闻,只得点了点头,此事就此作罢。
寒蝉凄切,滴水成冰,气温骤降,转眼冬日已来。天目湖中结满了厚厚的冰霜,冰层厚的即使是人在上面奔跑,都不会破了去。如此寒冷的天气,却又不知为何,今年迟迟未见落雪。
十月三十。
这一日宫中门庭若市,几乎所有适婚之龄的名门望族显贵达人之女,都在今日盛装打扮,身穿红衣入宫。今日商国皇帝南荣湛选妃,这是所有人都知的,只是选妃却一改常态,要求所有竞选的女子都要身着红衣,且在这结了冰的天目湖之上踩冰刀跳舞。
其实南荣湛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般要求,可他意料到之时,话已然出口了。
选妃开始了,一个个貌似天仙的女子在结冰的天目湖之上踩着冰刀起舞,宛若一只冰中红蝶。且说这贵族女子本就气质高雅,再说这是层层筛选为南荣湛选妃,自然今日在此的,都是优中之优。看技艺,无可挑剔,看身段,柔弱无骨,看脸庞,晶莹剔透。这些红衣女子让人应接不暇,却是今日主角南荣湛无精打采,似是这女子中,没有一人入得了他的眼。
南荣湛乃九五之尊,就算真的是天仙下凡,他若是不想要,众人也断然没有人敢说什么。最后一个出场的女子是从八品点簿之女,叶良镯。叶良镯上场之时,众人皆无兴致,一个小官之女,又有什么看头,就是丞相的女儿,方才南荣湛都未看在眼里。
可也就是这最不起眼的叶良镯,却是让上座一直无甚神采的南荣湛身子一颤,他修长的手指都随之抖了抖。“砰!”茶盏从南荣湛手边被打落。
叶良镯
她明眸皓齿,宛转蛾眉,眼尾略弯,又用脂粉晕了些许红晕,宛若双眼都开成了桃花。
今日她不是最美的那一个,然,却是就此引得南荣湛瞩目,好似一瞬就走入了他的心房。只是南荣湛也说不清,究竟是她走入了他的心房,还是他的心房之中,本就有一个长的好似这般的女子。
“就是她了。”南荣湛道。
廖金忠点点头,伸手翻了翻册子后道:“皇上,此女乃从八品翰林院叶点簿之女,名为叶良镯,年十六。”
“恩。”南荣湛点点头,“那便封良妃罢。”
在场众人听此无不大惊失色,一个从八品的女子,竟是越过答应、贵人、嫔位,直接身居妃位!这下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方才忽略掉的叶良镯身上,不过只一眼,所有人都讶异失语,又许是什么都不敢再说。
这叶良镯,竟是与前段日子忽而失踪的皇后陆允芍有五分相似!
且从古至今皇室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儿,在这里即使长的貌似天仙,也不一定便会受宠,甚至就连皇帝的眼都入不了。太多时候红颜还未老,恩便先断了。所以能入得了帝王的眼,是后妃幸事,能长得像皇帝已逝的心尖上人的,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了。可是这事儿,叶良镯不知,因为就连南荣湛自己都不知晓,宫人们也是断断不敢传的。后妃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恃宠而骄,可偏偏这叶良镯,仗着南荣湛对她的宠爱,在后宫之中无法无天,眼下南荣湛并未其他妃子,她却是连身侧面貌不错的侍女都不放过,手段狠辣,使人叹为观止。
叶良镯极为受宠,可她受宠的日子都还来不及让点簿记入史册,这所谓良妃便失宠了,她曾对侍女的狠辣,如今十倍的还在了她的身上。叶良镯的惨状,在此不说也可,那惨状就连南荣湛自己都心中暗思究竟有没有爱过她。若是没有,为何那日一瞥便失他丢了心魄;若是爱过,为何眼下他能如此下令处决了她无有一丝手软?
究竟是这叶良镯就是他南荣湛潜意识中的那红衣女子,还是说,他的心中本就有一位长得几分像叶良镯的红衣女子,却又不知何故,被他再记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