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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对李隆基挥拳之事,无声无息地被按了下去,而寿安当街痛殴杨础的事情,却被有心的无心的人暗中传递,成为长安城中的笑谈。
至于下嫁公主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就是杨钊自己,也没有脸再向李隆基提出这般要求了。李隆基原本还有心要换个公主显然寿安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几个适龄公主闻得此言,一个个扬言,要效仿二十九娘,去将杨础痛揍一顿。
于是此事就无限期拖延,李隆基是想着拖到大伙都忘了之后,就当没有这回事。
陈小二陈佩依然在卖他的报,报纸上也没有这次冲突的任何消息。杜甫还是挺讲人情的家伙,有关叶畅的消息,若有可能是负面的,便不会出现在民报之上。
叶畅也深居简出,虽然请了不少人到他府中议事,也有人主动前来拜访,使得他家门之前川流不息。很快,长安城中的热点转到了别的地方,李隆基带领着他庞大的随从队伍,开始了冬狩,京中权贵,凡是以能想办法跟上去的,就都跟到骊山去凑热闹了。
反正现在乘列车走辙轨去,既快且稳,而且运送量大。
就在这时,来自台州的小吏袁晁,来到了长安城中。
二十多岁,眼见快要三十的袁晁,乃是台州当地人,此次来长安,原是公务,不过也带着一点私心,故此将他的弟弟袁瑛也带了来。
兄长,果然如同传闻的一般,辙轨比起原本的道路要好用得多,只要把路基垫起,哪怕下大雨,也不会耽搁行程,运量又足咦,那边是怎么回事
袁瑛比袁晁小近十岁,刚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性子活泼,看到前面一堆人,惊讶地问道。
袁晁举目望去,就见旗帜冠盖如云,护卫武士如林,密密麻麻,只怕有成百上千人。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但还没有说话,便听得身边一人道:此乃天子出游,巡幸温泉宫
那人的口音,不似关中,倒象是江淮,袁晁瞧了他一眼,见他身体壮硕,面目带着些凶悍,袁晁便有些不欲与他说话。
但袁瑛性子喜好结交豪雄,向那人行了一礼:某台州袁瑛,此吾兄袁晁,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某歙州方清。那人施礼后懒懒地说了一声,将目光又投向那人多处。
那是天子出巡袁瑛又问道。
正是。
当真是好运气,我们来长安,竟然碰上天子出巡袁瑛叫道:兄长,我们挤进去看看热闹
袁晁身为小吏,自然也有一颗上向爬的心,能见到天子龙颜,哪怕只充作吹牛的谈资,回去之后,也有话可说。
他们寻了个高处去望,不一会儿,便见那大队人马行来,先是到了这被称为春明门站的辙轨站,清开围观的人群,然后是两千余骑护卫,分两边排开。再然后,才是大队的人上了辙轨列车。
十八辆辙轨列车,满载着皇室公卿朝臣贵戚,还有他们的使女仆人,开始向东而去。他们只是隐约看到一个身着龙袍头戴冲天冠者的身影,至于长得什么模样,因为隔得远,又有骑士遮挡,根本看不到。
只看到那些骑士耀武扬威,护着这十八辆辙轨列车,缓缓起动然后向东而去。
啧啧,大丈夫当如是耳袁晁突然听得有人这样道。
他吃了一惊,能为小吏,多少是读过些书的,当然知道,这句话有个著名的来历。他向说这话的人望去,却见正是方才认识的方清。
这方清不知何时也挤到了这里,远望李隆基仪仗威风,不由心向往之,乃至口出狂言。他不学无术,只是乡野游侠,故此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曾经有一个叫刘邦的流氓也曾经说过,而且此人后来成了大汉高祖。
说得好,大丈夫就当如此,方兄,我们一起去投军吧,投军在边疆立功,然后回京中为御林军袁瑛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只当方清是看到那些骑士的威风凛凛,也觉得羡慕,当下道。
投军哈哈,没多少兴趣。方清摇了摇头,不以为然:想要象他们那般威风,无非就是钱罢了,有钱便能一般威风
有钱就能威风
我若有钱,便可以置上这一套行头,然后请些人来吹打。
哈哈,说得也是
听二人说的不象话,袁晁咳嗽了一声:行了行了,六郎,我们还得进城,准备办事去
恰好我也要进城,去办一些事情,顺便见识一下这长安城。方清道:二位袁兄,不妨同行
袁晁不愿与这人多纠缠,但袁瑛又抢先应承了下来,他抹不开兄弟的面子,只能默认此事。他们到了春明门前,正待进去,却见又是一队仪仗过来,那城门的兵士一见这队仪仗,立刻喝斥众人,让他们等候避开。
我们先到,为何不让我们先走方清一扬眉,有些发怒。
哪来的乡下土包子,莫非不认识贵人的仪仗那看门的军士听出他的口音,嘲笑道:这些年朝廷仁厚,这种乡疙瘩里的土包子也可以到长安城来,但到长安来就得懂长安的规矩,那边是贵人,你不让贵人先行,莫非是等着被贵人打么
方清还等要说,那边袁晁先拦住了他,向他摇了摇头。方清心中犹自不服,可是这新结识的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小声骂骂咧咧,跟着人群一起避开。
但是,那队仪仗才到门前,还没有来得及进门,便又见一队仪仗过来。那队仪仗顿时停下,又慌忙避开,让这后来的仪仗先过。
噗方清见此情景,不由噗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好贵人啊,好贵人,原来也得与我们一般避让
那看门的军士听得他的话,瞪了他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蠢货,休要作死,现在过来的,可是杨尚书家的仪仗,杨尚书马上就要拜相,你惹事生非不要紧,莫要连累了我们
杨尚书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连杨尚书都不知道贵妃娘娘的族兄,当今户部尚书
来的正是杨家人的仪仗,乃是杨钊的长子太常卿杨暄。他嫌挤在李隆基一行的列车上不自在,故此自己带着仪仗随从,独自赶往温泉宫。
他倒算是小心的,前些时日兄弟挨打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呢,故此对于周围百姓的围观,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欲出春明门。但一到门口,远远便瞧见十余骑从城外回来,看情形应当是送李隆基离开长安的官员。虽然没有打仪仗,杨暄一眼看到了那十余人中有叶畅的身影,面色当即一便,挥手道:收住仪仗,快,收住仪仗
这话原不该他自己喊出来,可此时不喊,后边人未必知道。然后他从马上下来,避让到一旁,叶畅入城之时,他还恭恭敬敬地弯腰一揖。
叶畅看着他,停住马,向他颔首:原来是太常卿你未曾随侍天子
小侄坐不惯列车,总是晕车,故此另行。
哦,路上小心。叶畅淡淡地道。
这个杨暄,在他面前倒是恭敬得过分,仿佛他是长安城中的头号纨裤一般。听了他的话,杨暄额头顿时冒汗,又恭声行礼:是,是
叶畅懒得与他多说,这样搭两句话,不过是寒喧罢了。他自领随从,进了长安城,在他走出老远,杨暄才敢直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走走,快走
他也不遮掩自己对叶畅的畏惧,旁边人看得都是发笑。等他的仪仗走过之后,方清又阴阳怪气地道:原来这就是杨尚书家人啧啧,当真是威风,只不过还有更威风
呸那门丁早就瞧他不顺眼,几人顿时围上来,一枪杆便敲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的怪话敲了回去。
乡下的土包子,你可知方才过去的是谁那可是辽东行军副总管剑南节度使安西大都护叶公讳畅者是也你道方才的贵人们为何不净街,让你这般下贱货在这里风言冷语就是因为叶公在这门前打断了净街的御史大夫之子王准的腿,长安中的贵人子弟,哪个不怕被叶公盯上那门丁一边拿枪杆敲打着方清,一边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叶公在边关上砍的胡虏脑袋,比你见过的人头还多,竟然敢对他不敬
方清按着头,皱着眉:叶公那么年轻,就是什么叶公
这厮连叶畅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倒真是个乡下土包子,袁晁心中多少有些瞧不起。
与方清不同,叶畅的名字,对袁晁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不知听说过多少遍了。
原因便在于袁晁来自于台州,此时台州又称临海郡,面对大海,航运便利,多有海船往来,当初大盗吴令光便曾攻破台州。袁晁与吴令光的余部有一些联系,知道吴令光手下有些人,曾经混入过叶畅开拓辽东的队伍之中,但后来企图发动兵乱,被叶畅尽数擒杀。
更重要的是,叶畅的财富,有半数来自于海上,对此他是一清二楚。
这位叶公,乃是活财神,你休要胡言乱语了,走吧,可以通行了,我们兄弟还有公务要做,咱们就此告辞。袁晁向方清拱了拱手道。
方清听他就要告别,却不愿离开,跟在他身后道:袁兄知道这位叶公的根底何不说与我听听,我也想知道,连贵妃娘娘的亲戚都畏之如虎者,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我们兄弟,最敬服这位叶公,他在边疆杀胡之事就不说,真正让人佩服的,是他在辽东打下的局面,还能出海寻得那傲来国
袁晁不想理会这个方清,他弟弟却是个话唠,觉得方清甚对自己胃口,故此拉着他道:我们此次来长安,一是来办公务,二么,也是想看看有没有福气遇到叶公的手下,寻他的手下打听些事情。
哦,什么事方清还是糊里糊涂。
自然是他如何经营生财之道,我们台州靠海,也有不少海船,若能得叶公指点,就能发财就和扬州的王启年一般,哦,你是定然不知道这位王启年的
谁说的,别人我不知道,王启年我还会不知我在扬州,还亲自上场踢过足球戏,如何会不知道王启年方清不知道叶畅,倒是知道王启年:不过听闻他如今不办足球戏,而是去挖什么金山莫非真给他挖到了金山
自然是真的,那船就是从我们台州出去的,眼见他满载黄金而归袁瑛吹嘘道:我亲眼所见,绝非虚言
这又和叶公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足球戏乃叶公所创,练兵所用袁瑛愣着道。
方清一脸傻乎乎地摇头:不知。
让就更不知道,王启年寻着金山的海图,乃是叶公所赠喽
不知这不可能,若是我知道有座金山,怎么会将海图赠与别人,自己去挖就是
所以你就蠢袁瑛嘿然一笑:叶公是做大事的,而且他乃活财神,有点石成金之手,哪里看得上一两座金山
听着弟弟将道听途说的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吹嘘与方清听,袁晁心里有些好笑。袁瑛年轻,故此尚有许多幻想,袁晁自己却知道,想要从叶畅那里得到指点,肯定不容易。
王启年所谓得到叶畅的海图之事,十之是假的,多半是他自己为了避免被某些权贵觊觎而编出的谎话,好显示自己与叶畅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他也确实与叶畅有一定联络,所以当袁罡辗转求他这边时,他虽是很为难,还是介绍了叶畅手下一个名为萧白朗的人给袁晁。
不过两人关系也仅此而已,王启年只是说此人留在长安城中,若能得他介绍,或许可以一见叶畅。故此,袁晁真要想实现此行的目的,还得先见这位萧白朗。
想到方才叶畅一行威风凛凛连长安城中最炽手可热的权贵见了他都大气不敢喘的模样,袁晁对自己此行是否真能达到目的,越发没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