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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柔然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经过漫长的夏季,牛羊马匹在肥美的水草滋润下全都膘肥体壮。数十万计的牲口被驱策到了柔然王庭的所在,到这时牧民们才有了喘息的时间,趁着秋日和煦的阳光,在高山下建起帐篷乐呵呵地准备过冬。
阿那瓖自中原回返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即便是东征西讨,连场大捷之时也难得露出笑容。司马芊芊一直跟随其左右,岂会不知其内心甘苦?只是就连一向多智的淳于覃都无计可施,她更不可能有什么开解之法,只得倾尽温柔、悉心伺候,希望能将己身代替蝶恋。
中原一败,自傲的阿那瓖终于认识到自己与独孤如愿的差距,更加勤练武艺剑法,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击败宿敌。圣女见他励精图治,心中也颇为欢喜,将摩尼教的绝密功夫倾囊相授,阿那瓖见有机会超越独孤如愿,更是下苦心钻研,每日天不亮便起身练剑,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
柔然王庭所在的草原毗邻雪山,山脚下有一小谷,雪水融化汇集而成的溪流穿谷而过,谷内碧涧飞瀑,景色秀丽宜人。那飞瀑自山崖上只冲而下,竟有百十米之高,远远望去便如一条宽幅白练悬在山间。水势激荡,撞在凌空的飞岩上分成两股,最后一起泻落在谷内的深潭之中,溅起的水珠漫天飘飞,阳光一照,整个小谷内到处是银色的水珠,滋润着谷内的花草格外妖娆。
此时朝阳刚起,飞瀑之下的潭边却已经有两道人影在争斗不休,即便是喧嚣的水声也无法遮盖两人剑刃交击的清响。打斗的两人正是圣女和阿那瓖无疑,此处颇为僻静,正是练剑的好去处,圣女更是不惜放下一切教务来陪练,只为阿那瓖尽快恢复信心,再现霸主之威。
“锵!”
剑刃交击带出无数的火花,两人硬拼一招后各自飞退,喘息片刻后还剑于鞘,一起向谷口走去。
“可汗,你的剑法日益精进,若现在再遇独孤如愿,必能与之一较精疏。但若想稳胜于他,则还需一番苦功!”圣女言语间多有鼓励,但仍是不觉得满足,希望阿那瓖不要自满。
阿那瓖点头,目光落在谷口,司马芊芊正站在那处翘首遥望。
“可汗,这女子你要怎么处置?”圣女见到司马芊芊,心事重重,看向阿那瓖,希望他可以尽快做出决定。
阿那瓖将目光从司马芊芊身上收回,落在了手中的剑上:“她于我而已,只不过是意外,我心里只要一人,永远只要她!”
言罢阿那瓖闪身离去,一阵山风从谷口吹来,鼻腔内全是奇特的芬芳。阿那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寻找那香味的来源,目光停留在了溪边那一株艳丽的花朵之上。那花的花瓣层层叠叠,仿若数只美丽的蝴蝶落在枝头。
“是蝶恋花……!”阿那瓖自言自语,蹲下身将那花朵捻在了指间。
莫名的心痛弥散开去,瞬间回转到心内,有如千万把利刃同时扎入阿那瓖心肺一般痛得由不得自己,仰面跌倒在了草地之上。
谷口的司马芊芊见状飞奔而来,将阿那瓖抱在怀里,只见他面色惨白,心里因为他对蝶恋的执着,更生恨意!
“可汗!”圣女见阿那瓖好端端地突然跌倒,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正要向前,只见司马芊芊从怀内取出一颗灰白色的丹药塞进了阿那瓖嘴里。
“你给他吃什么?”圣女大惊失色…
司马芊芊却不紧不慢地回道:“此乃五石散,可汗心中郁闷,乃心病所至,眼下只有这药,方才可以解他痛苦,您大可放心,只要用药适量,不会伤他一丝一毫!”
圣女哪能不知道这五石散是什么东西?五石散实乃禁药,初服食确有奇效,但天长日久必会成瘾,而且需要不断加大药力才能保持功效。
圣女见司马芊芊居然用了此药,心中一股怒火窜生:“你居心叵测,害了他,你也活不了!”
“我怎会害他,妾身已是他的人了,您这样说不是冤枉我……”
圣女还要发火,阿那瓖一抬右手,阻止道:“我如今生不如死,此药就算是毒药,只要能让我暂时忘记痛苦,又有何防?”
圣女见此,不再多言,心里却是百感交集,看向阿那瓖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怜爱:“可汗!世间女人不只是蝶恋一人,你是天下未来的霸主,何需非要在她身上浪费时日?只要你肯振作起来,我一定助你夺得天下,到时你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阿那瓖的目光开始有些许涣散,面色冰凉;“天下?我阿那瓖不要天下,若你真有办法,就让她回到我身边!此生早已许诺,非她不娶!”
“你……”圣女气得无法再出一字半句,转头看向司马芊芊,低斥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把马牵来!”
三人回到王庭才坐定,就听外头一阵嘈杂,七八个亲卫扛着一只人高的箱子涌进了金帐。
“什么东西?”圣女抢在了阿那瓖前头询问。
那亲卫轻轻放下木箱,立刻回禀到:“一月前,我军的细作在洛阳郊外的谷水县抓到了一名女子,此女长得颇为美艳,更主要是她在谷水县内一直打听蝶恋小圣女的下落。情急之下只得将其擒下,送于可汗发落。”
说罢回身打开木箱,里面蜷缩着一个女子,手脚都被捆住,口内也塞着布条,显然是装出货物运出了关,才到了此处。
而此女子正是容婉,她脸色苍白,突然见着光亮竟然有些慌乱,看清了殿上众人,容婉心中紧张不安。一月前她从皇宫逃出,到了谷水才发现并未向独孤如愿问清蝶恋的落脚之处,于是便在大街上向人打听,谁知突然被人打昏,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置身于木箱之内,一路上翻山越岭,竟然来到了柔然。
阿那瓖看向面前的女子,声音焦急:“你是何人?为何要打听蝶恋?她堂堂的独孤夫人,自是应该身在荆襄,算算日子已是临盆之时,如何会在谷水?”
容婉听他这么一说,眸心闪过一抹怨恨,瞬间忘记了惊恐:“独孤如愿不配拥有夫人,我家夫人为了他不惜挺着个大肚子孤身到洛阳为质,他却背着夫人与别的女子苟且……”
“啪!”
容婉话未有说完,阿那瓖面前的条几发出一声巨响,在他的掌下竟然裂成了数块……
“你确定你家夫人现在谷水?”
容婉被他吓了一跳:“小女子不敢有半句虚言!”
阿那瓖沉默不语,紧握的拳头发出一阵阵声响,片刻后,转头对着身后亲卫吩咐道:“传本汗口谕,立即点齐两万兵马,本汗要挥军南下,所过之处任由各部劫掠,一切收获全归各部所有,本汗只要那独孤如愿人头即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