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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宠爱再不如前了,却也还是对我百依百顺。直到曦哥哥用浣薇的手杀了我的孩子来警告我,可我仍旧一心一意地向着祈佑,因为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当我知道你就是馥雅的时候,才彻底明白,纳兰祈佑他从来都没真正爱过我,他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假象……或许,他早就知道我是连思,他留下我只为来牵制曦哥哥。
“多可笑啊,我的爱竟是如此卑微不堪。”
她最后一句自嘲之声让我的心一痛,我相信,祈佑早就知道连思的真实身份了,否则绝对不会如此包容她。是呵,我的到来确实坏了他们的计划。
连思猛地瞪着韩冥,“早在她发现你与云珠的关系时我就叫你杀了她,你就是不杀,偏偏要用我孩子的死来驱逐她出宫……可没想到,她的孩子会被纳兰祈佑给弄没了,哈哈!她的孩子可是曦哥哥一直想要的孩子,却被你们那愚蠢的计划给弄没了!”她笑得格外诡异,神情似乎还有些癫狂。
我蓦地凝望着韩冥,“一直操控着所有事的幕后之人是你。”我早已经知道他的一切,却还是想亲耳听见,听见这个我从来不曾怀疑过的韩冥亲口承认。
“是。”回答得既干脆又利落。
“当初灵月公主说的一切,也是你安排的?故意要我将视线转移到太后身上?”
“是姐姐她要灵月说的,因为她知道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不查出幕后之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所以她背着我叫灵月对你说那些话,因为她想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她只为保我。她真傻,真傻。
“为了帮我复仇,她卷入了后宫的权力之争,与先后斗得你死我活也不罢休;为了帮我妹妹报仇,竟甘愿背负奸细的罪名……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从来都没计较过任何的回报。她真傻……”
他不禁露以苦涩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说的话更让我惊讶,原来那天的一切都是太后自作主张。我该庆幸的是,这一切并不是韩冥所为,他并不是无情的人。但是仇恨真的会让人变……变得如此可怕,我不正是如此吗?正因为仇恨,我溺死了浣薇,毒死了莫兰……甚至想要利用祈佑的爱,来报复他故意将我推倒,害我的孩子死去。
“韩冥,杀了她。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一切了,她不能留下。”连思突然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将掉落在地的匕首捡起,递给韩冥,“她根本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这样也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韩冥接过了匕首,凝望那闪着寒光的匕首良久,再将目光投放至我的脸上。犹豫、矛盾在他脸上挣扎徘徊。片刻后,他拉过我的右手,将匕首递至我手心,“我甘愿死在你的刀下,你可以为那枉死的孩子报仇。”
握着匕首的我只觉得双手冰凉,微微有些颤抖,松了松手却又用力握紧。他是真的让我杀,还是又一次的苦肉计?当我还在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办时,只听一声声双掌相击之声荡入大殿传进耳中。我们三人齐目望向锦承殿那被漆黑的夜笼罩着的外面,那黑暗中闪出一个黑影,渐渐朝我们而来。
“好一场精妙绝伦的计谋,真是精彩、精彩。”终于,那个身影走出黑暗,凄寂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是祈佑,他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凛阴鸷之气,还有那始终无法掩盖的杀气。不止我惊讶他的到来,就连韩冥与连思都有些惊讶。
他怎么会来,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会来见韩冥?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与慕天的秘密联系吗?
祈佑在离我们十步之遥停下了脚步,“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方落,数十位黑衣铁面之人由四面八方涌现,将我们团团包围着。难道,这就是祈佑口中所说的死士?什么时候竟无声无息地埋伏在了大殿四周?由他们的身形步伐来看,都是顶尖的高手。
“真没想到,朕一向信任的韩冥竟会是昱国的奸细。”他双手置放在身后,睥睨着韩冥,瞳光深莫能测。
“你以为我来亓国只是为了当奸细?你错了,我故意透露出奸细之事,让你分神去清理他们,这样你才会渐渐忽略此时的昱国,好让他们有时间储备粮食整顿军队,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暴露得这么快。”韩冥上前走了一步,越过了我,遥遥与祈佑对峙着。
“朕没想到,你会是云珠的哥哥。”他清然一笑,却没有理会韩冥此刻说的话有多重要,目光悄然掠过我,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尽快脱离那危险之地。我一接收到他的目光,正欲迈步朝右离开,却被连思一把扣住,单手夺过我手中的匕首,“纳兰祈佑!”她冲着祈佑大吼了一声,刀锋狠狠抵着我的颈项。
祈佑一见此刻的情景又朝前迈了一步,“放开她。”声音中带着浓烈的警告意味。
“我会放开她,但是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连思挟制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是连曦的妹妹?”
“是。”
听了这个答案,连思沉默了一会儿,才轻笑一声,我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颤抖,“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是,当朕知道你是连思之时,就打算将你终身留在此处作为人质,将来若两军对垒你是一个很有利的筹码。但是朕发觉,在你的背后还有着更大的势力,所以打消了将你囚禁的念头。”祈佑的目光渐渐由我身上转向连思,“相处了近三年,说对你没有感情是假的,但那只是一种习惯,习惯就成了自然。”
果然是知道的,我终于明白那日我说起连思会谋害我的孩子时,祈佑为何能保证她不会。是呀,这个孩子按理来说,也是连思的外甥,她怎会残忍地去伤害大哥的孩子呢?再听着祈佑当着我的面承认了他对连思毕竟是有感情的,我竟有些庆幸,庆幸的是,祈佑毕竟还是个有情人。若他说对连思没感情我还真会看不起他,与一个为他放弃、付出如此之多的女人相处三年,竟只是残忍的利用,一丝的感情都不给,那就太可悲了。对祈佑是可悲,对连思是可悲,对我更是可悲。
“习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呼吸略微有些沉重,“早就知道你给我的是杯毒酒,可是我偏偏要奋不顾身地饮下它,是啊,我中毒了。”
有冰凉的泪水滑落在我的颈项之上,冰凉刺骨,她哭了?为祈佑而哭吗?事到如今,她依旧因为他而流泪。原来她对祈佑的爱一直都如此深,深到放弃了自己的责任,深到自伤都心甘情愿。
韩冥缓缓后退几步,将我与连思一同挡住,出声询问道:“纳兰祈佑,如果今日我要利用潘玉的命来要挟你放我们安全回到昱国的话,你会答应吗?”
“你们逃不了的。”祈佑冷硬的声音毫无起伏。
“你只要回答会不会放我们离去。”他毫无考虑地又问了一遍。只听得四周陷入一片安静,我虽然看不见祈佑的表情,但是我能想象到他的犹豫之色。是的,他是个天生的王者,但是,却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韩冥倏然转身,直勾勾地盯着依旧被连思用匕首抵着的我,“你看见了吗,他在犹豫。如果今日换了我是他,一定不会犹豫,甚至毫无考虑地放他们走。因为……奸细放走了可以再抓,但是心爱之人若因此死去,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他缓缓伸出手轻易地将连思抵着我的匕首移开,“利用心爱之人的命去完成自己的野心,我韩冥做不到。”
此刻我最想看到的是祈佑的表情,但是看不到,因为一直被韩冥挡着。看到了又如何,他对我的利用还少吗?“他是皇帝,必须权衡此事的轻重,我能理解。”淡淡的一句话连我自己都听不出真假。
韩冥盯着我瞅了片刻,将我推了出去,“韩冥不会利用一个女人来保命。”
他的力气很大,一把将我推出数步,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我稳住了身子。卫组数十名高手一见我安全脱离,立刻将他们二人围得更加严实,我终于看见了祈佑,看见他那隐忍的表情。我步步朝他走去,眸光徘徊在他那张俊颜之上,从何时起我的记忆中对他如此模糊呢?是的,当祈佑说起他对连思有一种所谓“习惯”的感情时,我并不心痛,因为我对连城也有着如他那般异样的情愫,或许就是他口中的“习惯”。两年与之日夜相处,突然之间他的离开仿佛少了些什么,心中空荡荡的。
恍惚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厮杀之声,我的步伐停住,不敢往后看。我想,那会是一段非常血腥的画面。韩冥,他的武功再高,要面对祈佑精心训练的这批死士还是会难以逃脱吧。
我是在心软吗?他可是主导长生殿悲剧的幕后之人,我的孩子也是因他的计划而死的。他该死,伤害我孩子的人都该死。
——忘不了,雪地中曾背我走过那条艰难路途的人;忘不了,在我最凄凉那一刻说要守护我的人;忘不了,在我大婚那日背我上花轿的人;更加忘不了,那个为了让我寻找自己幸福而撒下善意谎言的人。
——陷害祈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所以我不会恨你,更不想祈星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
不。不能死。
我蓦地回神,怔怔地望着祈佑,他坚定的眼神以及身上的杀气使我没有开口求他。我知道,韩冥在朝廷中不论党羽、兵权都是祈佑的一大威胁,今夜韩冥若不死,明日韩冥将会利用自己掌握的权力来对抗祈佑。唯有韩冥死,皇权才得以保证,所以祈佑对其必杀之。也正因考虑到了这点,祈佑才会对韩冥用我威胁离开时有所犹豫吧,皇权与爱情,他选择的是皇权,所以成就了这样一个成功的帝王;而连城选择的是爱情,所以他注定失败了。可连城的失败却又成就了连曦的崛起,将来……祈佑与连曦会是天下二雄,如当年刘邦、项羽相互争个你死我活,谁是刘邦谁又会是项羽,日后总会有个答案的。
我与祈佑就如此沉默相对而立,他的目光中有对我的亏欠。我尽量当做没看见,我再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他了,期望他要美人不要江山?不,他不是商纣王,我更不是苏妲己,他不是霪乿暴君,我更不会惑乱天下。我要的,只是为我的孩子报仇,弥补对连城的亏欠。
突然间,厮杀之声停止了,我的思绪再也无法转动,僵硬地转过头凝望身后。韩冥身中数刀,全身上下有着狰狞的伤口,让我想到父皇,那时他也是身中无数刀,最后血流尽而死。我一步步地朝已经瘫倒在地的韩冥走去,每走一步,心就漏跳一拍。连思站在韩冥身边,韩冥的血已经溅了她满满一身,脸上也残留着点点血迹。
我在韩冥面前跪了下来,一股热泪涌出眼眶,最后滴在光平的金砖之上,将那残余的灰尘冲尽。他颤抖地抬起那满是鲜血的手为我抹去脸上的泪痕,丝丝情意无疑展露在眸中。他用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笑道:“潘玉,我还是……喜欢那张平凡的脸……平凡干净的脸。”
我没有躲开他的手,只是点头,用力点头。
“记得在桃源那一月一见……记得那日你为我吟唱《念奴娇》……记得我背你上花轿……那时,真希望我便是你的新郎……迎着我心爱的妻子……回家……”他为我抹擦泪痕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却硬撑着想继续为我将泪抹干净,“一直唤你为潘玉,只因……我爱的人始终是潘玉。”
我猛地抽紧心,哽涩地望着韩冥的表情。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为何始终唤我为“潘玉”,虽然这只是个假名,假到连我自己都忘记我还做过潘玉。可每当他唤起潘玉之时,便提醒着我,我还做过潘玉,我还为了祈佑曾经不惜一切来到宫廷。潘玉……却是早已经不复在,可韩冥却仍旧要这样提醒着我。
“韩冥——!”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凄厉之声。韩冥将即将紧闭的目光渐渐转移到我身后,只唤了一声,“姐姐……”脸上挂着安逸的笑,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我似乎从来没见过韩冥笑得如此轻松,或许是因为已经彻底摆脱了仇恨给他带来的压抑,所以他才能这样笑。是吗,你终于能解脱了。可是我却依旧被那无底的深渊牢牢锁住,这个枷锁我是怎么都甩不开了。
太后想来到韩冥身边见其最后一面,却被卫组死死扣留在原地,不许接近。
“将苏贵人与太后拿下,押进天牢。”祈佑踩着缓慢的步伐朝我们这边走来,连思木然不动,任卫组之人用铁铐将自己的双手钳制住。她盯着祈佑,“你真的要将我关进天牢吗?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习惯,突然没了我,你还能习惯吗?”
“任何习惯都能戒掉的。”平淡一句话却如此无情地将连思硬生生打入地狱,“在朕眼里,除了馥雅,其他女人一文不值。”
连思的目光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眸中竟然有着羡慕!我无声地冷笑,垂首望着脸渐渐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