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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说完也有些后悔,找回青蝉之后她就开始顾忌,青蝉最幼,她有责任保护好她,所以宸娘说的每句话她都忍不住要细细分析,生怕一不留神就害了青蝉。可这样针对宸娘并不明智,她们与宸娘之间的关系,其实和她们与姜无忧之间的,本质上并没有区别。甚至比起姜无忧,宸娘对她们的伤害反而更大。
宸娘是她们的长辈,彼此相依为命过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照顾、亲情都是假的,怎么能不寒心?偏偏还不能撕破脸!
她不想让青蝉活得违心,她自己又何尝活得舒心了?
青蝉却觉得她们两个都考虑过头了,去向姜无忧示好不是问题,可问题是人家会不会把这示好当回事。以青蝉来看,姜无忧肯定没有任何兴趣去管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但是气氛僵了,又是为了自己,她自然要出来缓和一下:“端木,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在她手下吃过很多苦头不假,但她也救过我许多次。凭心而论,若不是她,我如今也不会站在你们跟前了。”
青蝉给了彼此台阶下,端木也就不做声了。
这么说着,青蝉又想起一事,觉着自己还真应该去向姜无忧示个好。
“我去去就来。”给自己打气壮完胆,青蝉快走几步越过宸娘与端木,小跑着追上姜无忧。姜无忧听到她的脚步声,也不回头,顾自行走。
青蝉跟着她走了几步:“……我有事要跟你讲。”顿了顿,声音低落下来,“战堂死了……在院里他替我挨了一剑,是他救了我。”
姜无忧:“能让他替你去死,是你的本事。”
“……”青蝉硬着头皮道:“可是他死了,我无处去感激他……”
姜无忧:“……”
青蝉:“还有辟水香……我不知道你为我用过辟水香。”
姜无忧:“反正不是我的东西,不过顺水人情。”
青蝉飞快地道了声谢,转身就跑。姜无忧疑心自己听错了,回头,却看她跑的比兔子还快,早一溜烟加入那两人中间了。
端木:“你在前面等我们就是了,何必原路跑回来?脸都跑红了。”
青蝉:“……”
到了相邻的镇上,天已黑了。宸娘想继续赶路,姜无忧却跨进客栈,自顾自地喊了一桌子山珍海味。青蝉是知道的,姜无忧宁愿饿着也不愿将就。
宸娘没法,只得跟着她去,女公子不招呼她们,她们便重新捡了空桌,三人简简单单扒了口饭就算完。
她们吃完了,姜无忧那边的菜还未上齐,店小二刚上了盘水晶肘子,也不急着走,油嘴滑舌地从旁搭讪:“看这位客官身缠宝剑,莫不也是来参加屠妖大会的?”
姜无忧不紧不慢道:“屠什么妖?”
店小二一听有戏,开始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客官,这话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其他学问一概不知,可要论打听消息嘛,这玲珑镇上我排第二,还没人敢自认第一的!”
一个银锭被姜无忧随意扔到桌子上,店小二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猴精儿似的收起把它往怀里揣了:“我也就告诉您”,得了银子称呼都变了,“我们镇有户人家,年头上才娶了个娇滴滴的美娘子。那娘子好看的哟,人人都说是仙女儿下凡——嗨!哪是什么仙女儿啊,两天前镇上来了个有本领的大人物,一作法,那娘子原形毕露,你猜怎么着?那娘子原是只白皮毛的狐狸!我活到这把岁数,还真没见过这么壮硕的大狐狸哩!”
姜无忧:“你亲眼见了?”
“……”店小二眼珠子一转:“我虽没有亲眼瞧见,可那大人物带着个小徒弟,她那小徒弟别的不爱,就是馋酒,来了两天,上我们这喝过六七回了!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吗?而且我们镇上最近闹出好几条人命,可不都是这狐狸精造的孽?”
看眼前这位不开口了,也不知是感兴趣还是没兴趣,反正得了赏银,店小二见好就收:“屠妖大会就在明儿上午,离城半里的矮脖子坡,客官您要有兴趣,不妨去瞧瞧热闹吧!”
青蝉听的稀奇,狐狸精?还有这东西吗?转念一想,只这客栈就蹲了她们四个非人类,这世间有些什么也不足为奇了。
“你个狗崽子!光这一天你靠这个捞了多少油水了?再敢多一次嘴,看我不撕烂你!”掌柜的抡了算盘抽店小二的屁|股,店小二嗷嗷叫着,脚底抹油跑厨房去了。
青蝉这桌一直留意着他,等见他被掌柜的抽了,都有些哭笑不得。姜无忧倒一如既往的淡定,该吃吃,该喝喝,直到一把公鸭嗓子响起,她才状似无意地往门边看了一眼。
“掌柜的,上好酒!”那少年大咧咧摇进门,不待店小二招呼,掌柜的一阵风跑出来,亲自给他擦了桌子抹凳子:“您坐,您坐!”
少年坐了,那掌柜的又赔笑脸:“您师父来不来?”
少年:“我师父要在矮脖子坡上布九九八十一阵,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空过来?她连晚饭都没吃呢!”
掌柜的立即表示:“那等您喝完酒,打包几样好菜给您师父捎去?”
少年郑重点头:“如此就多谢掌柜的了,你是好心人,佛祖会庇佑你,妖魔鬼怪都不近身的。”
掌柜的听了好话,跟捡了金子似的,呲牙笑道:“托您吉言!”
少年叮嘱:“打包的时候甭忘了来几斤酒!”
掌柜:“看不出啊,您师父还饮酒?”
少年被他噎了下,挥手道:“不懂就别问!布阵最少不得烈酒了!那也算是一样特殊法器!”
掌柜的似懂非懂下去了,少年就着一碟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嘬起了小酒。
青蝉看他说话好玩,明明一副少年样子偏要装大人风范,少不得又想起死去的戚恒,如果还活着,也会是这般的鲜活。
端木:“这么看来那店小二倒也不是信口胡诌。”
宸娘:“折在有道行人手中的鬼狐精怪,历来不少……只是听这小师傅言辞,不靠谱居多。”
青蝉疑惑:“难道是顶着狐狸精的名头祸害人的吗?”
端木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提醒青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过就算了,总之不与我们相关,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宸娘赞同她的说法,青蝉也就不再多问了。
姜无忧一顿饭用去了半个时辰,吃完就去订下的客房休息。她不像青蝉她们,因为惦记着细砂的安危,吃不香睡不好,她没事人一样。
宸娘要了一间,端木与青蝉一间,都各自回房歇下了。青蝉与端木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低声细语说了好一阵子,忽然听到隔壁客房的门“吱嘎”一声响。
宸娘?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收了声,青蝉下地,悄悄儿掀了门缝,瞅见宸娘往楼下去了,她道:“不如我跟去看看?”
端木略一迟疑,还是道:“别去远了。”
青蝉:“我省得。”
宸娘出了客栈,一路往东。青蝉跟了几步,不敢再孤身犯险,又原路折回客栈里。琢磨着宸娘不声不响出去也不知所为何事,她穿过天井,正要往二楼客房里去,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天井下的姜无忧。
奇怪,出去的时候她还不在这里呢,这才转头的功夫……
姜无忧握着龙吟,青蝉脚下顿了顿,决定视而不见。她绕过姜无忧,轻手轻脚往楼上走。刚巧姜无忧比划了一下龙吟,空气顿时被割裂,无数的“嘶嘶”声响起。
青蝉后背发凉,回头:“……你还没休息吗?”
姜无忧看她一眼,收起了龙吟。
青蝉指了指楼上:“我去休息了。”
姜无忧不置可否。
青蝉一颗心怦怦直跳,上了楼,推门便听到端木的关切之言:“回来了?”
青蝉鬼使神差地转头往下面看。姜无忧还坐在那里,冷清的一个背影,瞧着竟有几分萧索。
第二天重新上路,姜无忧花重金买了马,又瞅向宸娘,额外多要了一辆马车。宸娘伤着,青蝉是个没用的,只能端木赶车。青蝉开头还犯难,但见马车好歹能够跑动起来,也就放心了。
出城必然要经过矮脖子坡,姜无忧打马慢慢走,端木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快到矮脖子坡了,只见前方人头济济,姜无忧主动出声问车厢里的宸娘:“你昨晚上不是来探路,有什么发现?”
宸娘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一五一十把昨晚的事说了:“我一路跟着那小师傅,他在路上就把给他师父捎带的好酒好菜都吃光了,之后就扎进茅草堆里倒头大睡;我见他这边再没名堂,便又来矮脖子坡看他师父,这里并没有什么阵法,只有一条白练缠在两棵老树间,一个女子躺在白练上面晃晃悠悠地睡大觉。”
端木与青蝉这才知晓她出去是为了这个。
宸娘对她俩解释:“这里是必经之路,如果真有阵法在,倒是件棘手的事。”
可听宸娘诉说,不光是那小师傅不靠谱,连那师父也是个不靠谱的。
几人走的近了,便听到男子的啼哭:“我的娘子啊!!我好好的娘子被你们诬蔑成狐狸精,定是你们嫉妒我得了个这么好的娘子啊……快把我娘子放了!你还我娘子!!你还我娘子!!”
矮脖子坡上,男子扯着个紫衣姑娘使劲摇,那姑娘被他摇的不耐烦,一巴掌甩过去,把他甩了个大跟头:“真是冥顽不灵!人妖不分!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底下人起哄:“大师父这手漂亮!轻飘飘一掌就把人掼了个大马趴,大师父你再露一手啊!”
“啧,还不信她娘子是狐狸精,你看她那狐媚样子,她要不是,这世间就再没妖精了!”
……
青蝉掀开帘子,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只见开阔的坡面上,跪着个五花大绑的小妇人。凌乱的发丝拂在她白净的面皮上,端的一股子柔弱似水的婉约气息——传说里的狐狸精不都该妖媚无比的吗?这与青蝉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太多了。
昨晚见过的那个少年,敲起一面铜锣,扯着嗓子高声道:“众位乡亲!众位侠士!这只畜生害人不浅,得亏我师父识穿了她!今日就拿她的血,来祭玲珑镇枉死的八条人命!”
人群里爆发一声哭天抢地的嘶吼:“我的儿啊,今日总算是有人来给你报仇了啊!狐狸精!你还我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