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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万、万万不可!”翠枝焦急忙慌地拦住她,满脸为难地解释,“上回大管家说了,如果表姑娘今后再私自出府,要连我也一并罚的……”
叶香偶闻她所言,止步想了想,又返回桌前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条麻绳来。
“这……”翠枝内心忽然涌现不详预感。
果然,叶香偶笑得双眸眯成月牙,像只狡狯的狐儿:“这样吧,我把你捆绑起来,万一被大管家发现,你便说是阻拦未遂被我绑到柱子上,如此即可免去责罚了,再或者,我干脆直接把你打晕了,你说这两个法子哪个好?”
都……不太好吧?
翠枝嘴角轻微抽搐着。
最后迫于无奈,翠枝只好选择了第一种方法,她被叶香偶绑在耳房的柱子上,可怜巴巴地恳求:“表姑娘,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嗯,你放心吧!”一切安排妥当后,叶香偶便挎着包袱合门离去。
唉……翠枝低头闷叹,主子话虽如此说,可她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且说叶香偶一路在花园里偷偷摸摸,左拐右绕,不久摸索到一株榆树下方,这榆树粗腰叶密,高有丈余,枝桠横斜出墙,如今叶香偶找不到狗洞,便将目标放在树上,她伸手抓住一条粗壮树枝,慢慢向上攀爬,因她身躯天生娇小,行动如猫,为此轻轻松松地爬上了树,沿着横枝来到墙沿,将包袱里的麻绳拴到枝头上,再抓着麻绳下降至地。
此处是府后一条窄狭胡同,平日鲜少有人经过,叶香偶顺利翻出府邸后,拍了拍手,把绳子留下以便回来攀墙使用,她打开一张画纸,按照上面的路线赶往德戏班,还好阿玉写的比较详细清楚,一路找来没费多少功夫,便到了德戏班门前。
尽管德戏班在淮洲十分出名,但从表面看去,也不过是座普通的大宅院,叶香偶躲过正门,来到后墙附近,立即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阿玉。
“这里这里!”阿玉一直东张西望,大概等她半晌了,当见着她,连忙挥了挥手。
叶香偶跑过来,阿玉关心地问:“怎么样,没被发现吧?”
“没有。”叶香偶擦擦额头的汗珠,笑道,“就是我不太识路,路上耽搁了点。”
阿玉点点头,开口催促:“那你现在快随我进去,等会儿队伍就该出发了。”说着环顾下周围,见无人注意,拉起她的手进入小门。
“来,先换上。”躲在后院一间柴房里,阿玉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衣服递给她。
叶香偶“欸”了声,站着就换起衣服,阿玉则一旁帮她挽发,两个人手脚都十分利索,最后叶香偶换装完毕,阿玉给她戴上小戏帽,二人从衣着服饰看去,别无差别。
“嘿嘿。”叶香偶摸摸头顶那只帽子,傻兮兮地笑了笑。
阿玉认真叮嘱:“你且记得,一路需跟着我,我作甚你作甚,尽量低着脸便是。”
“好。”叶香偶爽快应下,随她出了柴房,路上遇见许多年龄跟她们相仿的学徒,今儿个德戏班里分外热闹,因为师父被张员外邀请要到府上唱戏,争先恐后想跟去,不过只有部分学徒被选中,阿玉就是其中之一,此刻大伙儿正忙里忙外,搬着戏箱以及表演用的道具往几辆马车上装,叶香偶在阿玉的示意下一起搬起东西,等出发时,她跟着一众人坐在车厢内,这德戏班里百来学徒,又分着班,平日不见得都熟识,况且今天给大户过寿,小伙伴们凑在一块唧唧喳喳,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留意到角落处的叶香偶。
比及张府,大伙儿又开始陆陆续续地搬东西,此际府上已经开宴,不久即该登台表演,戏角儿们都忙着打底彩上胭粉,众徒则围拢在一旁,摸着那些精致的戏服、头面。
叶香偶倒是没事了,在单独一个房间歇着,稍后阿玉推开门,笑着跟她讲:“再过一会儿师父他们就该上场啦,听说现在杂耍班的正在表演,我带你去瞧瞧。”
“好啊!”叶香偶一直听她的话,在屋里不敢乱走,眼下闻言,自然欢呼雀跃,跟在她背后穿廊过院,因一身戏徒打扮,行动起来十分方便,廊里穿行的家仆都当她俩是德戏班的淘气学徒,过来到前堂瞧热闹的,只要不闯祸,也没空去理会。
阿玉欢欢喜喜,当头跑得极快,拐过廊角时,孰料前方刚巧有人,一头栽了上去,她个头矮小,正撞在对方胸口处,阿玉“哎呦”一叫,好似照上墙壁一般头晕眼花,忙伸手捂住脑门,不遑回神,那人已开口谩骂:“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连爷爷我都敢撞?”
那男子身穿银红绸绢长袍,衣襟袖口绣着当下时新的花样团纹,脚底绫袜丝履,手执一柄逍遥扇,华丽非凡。
此人正是张员外四子张长坤,这会儿酒吃多了,领着下人在园子里游逛,他被阿玉撞得倒跌两步,可谓酒气未退,又怒火填胸。
阿玉方知冲撞到贵人,吓得脸色惨白,忙行礼赔罪:“是小人无礼,一时粗莽,得罪了大官人,还望大官人恕罪!”
且说这张长坤打小衣食无忧,父亲是位土财主,平时靠吃着家业作威作福,不学无术,为人更是好酒贪色,遇着花街柳市,脂粉香巷便是流连忘返,极是浮浪放荡。
此刻他定睛一瞧,见阿玉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腹中淫意一荡,不禁喜上:“你这是从哪儿来?”
阿玉心头害怕,连眼皮子都不敢抬,规规矩矩地答道:“小人是德戏班学徒,今日随师父出行,前往府上祝寿。”
“噢……”他摇摇手上逍遥扇,一双倒三角眼半眯不眯,半合不合,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格外讨人厌,“那你会不会唱戏?”
阿玉答道:“会一些。”
张长坤问:“会唱哪些?”
阿玉只好一一报上:“《春秋配》、《浣纱记》、《荷花亭》、《三娘教子》。”
张长坤“啪”地把扇子一合,呵呵笑道:“可巧,我也最爱听戏,你现在就把那《荷花亭》唱来与我听听。”
“这……”阿玉显得颇为为难,怯言怯语,“回大官人,此处……大概不宜唱戏。”
“嗯,你说的对。”张长坤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肩头,往怀里揽,“此处人声喧杂,不如你随我到一处僻静地方,慢慢唱来听。”
阿玉遭他轻薄,一下慌了神,欲挣不敢挣,像落水小耗子一样轻微打着哆嗦:“不、不行……”
“怎么不行?”张长坤知她畏惧自己身份,不敢反抗,更是大胆起来,寻隙还往她脸上摸索一把,“唱的好了,我赏你一锭银子,这可比你给别人家唱戏容易多了,是不?”
他平素里就言行轻佻,把身边丫鬟统统摸了一个遍,府上家仆深知他的脾性,从旁经过都装作视若无睹,没个敢吭声的。
阿玉胆子小,低着头,怕到不知所措,正要被他揽走,却让叶香偶抓住胳膊,一把拽了出来。。
叶香偶将她拉至身后,朝张长坤拱手赔礼:“还望大官人见谅,我们师父受张员外邀约庆寿,因一时口渴,吩咐我俩寻水来,若是耽搁了可不成,大官人喜欢听戏,可巧我们师父等会儿就该出场了,大官人不如在前堂静候片刻,我们师父的戏一向精彩绝伦,保准大官人听了叫好。”
她两道弯眉如月,一双星眸夺灿,粉脸似娇花揉成,嫩唇胜红樱欲滴,竟比前一个还要水灵剔透,张长坤瞧那桃红小口微微张阖,水泽潋滟,吐息若兰,只觉心尖发痒,恨不得此刻就抱住亲上一口。
他“呵”了一声:“小爷我今儿个偏偏不想你听师父唱戏,就想听你们唱,如何?”
叶香偶与他对视,丝毫不惧:“大官人见谅,我们德戏班规矩严格,未经得师父同意,难以从命。”
好一张利嘴!张长坤不笑反怒:“笑话,我爹大费钱财请你们唱戏,如今我要听区区一个戏徒唱,还要请示?”
阿玉吓得倒吸口冷气,从后揪揪叶香偶的袖角,叶香偶方知他原来是张员外之子,未料竟是如此一个浮浪子弟,更是嗤之以鼻:“如大官人所言,我们是专程来给张员外贺寿的,而非来给大官人唱独角戏的!”
“混账!”张长坤本生调戏之心,不料被她出言顶撞,气得面皮发紫,“我赏你们一个颜面,居然不识好歹?得罪了我,非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玉一瞧形势不对,忙求情道:“大官人息怒,大官人息怒,小人这就唱,还请大官人饶了她!”
“唱个屁!”张长坤心头火起,恶狠狠瞪着叶香偶,“给脸不要脸的丫头片子,今日爷不听戏了,就叫你好生服侍,看看你能奈我何!”
说罢,正要伸手抓起她的衣领,却被人从旁一把搦住,硬生生停滞半空。
叶香偶不料有人帮忙,惊了一跳,举目望去,那男子身穿一件深墨吴绫衣衫,上绣梨花香瓣潋线纹,玉貌佳姿,儒雅翩翩,宛如花雨飘客一般。
是他!
想到上回在街巷邂逅一幕,叶香偶张着嘴巴,险些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