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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抑郁的眼神有些深重,过了好一会儿才望了望天空,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从未在周正面将负面情绪轻易外露,即便如此震惊的真相想表现的平淡也不算难,只是身旁的中年男人若看到周正靠近极有可能开口询问她和丁瑜的关系,一旦问起……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让周正受到伤害,这是周密早已融进血液里的天性使命,只能尽早离开,讲座听不听已经不重要了。
转过头看着周正倒着的小眉毛,周密笑了笑,“没事,不要担心,刚才有点呼吸困难,不然我们再买票进去吧?”
周正赶忙摆手,“不要,不要,都看的差不多了,下午讲座不是非要听,再说你陪着我听太枯燥,我也不愿意。”
周密吻了吻她的脑袋,“行吧,想去哪玩吗?不过这季节有点冷,去哪儿都不太合适……”
周正笑的软软的轻声说,“周密,我突然想去你爷爷家呢!”
周密意外的一愣,“为什么?!”
周正说,“因为我真的特别想再好好看看你父亲那个半身像……”
周密的眉毛下意识的蹙起,难道是冥冥天意?刚才千万个小心怕丁瑜的名字让周正听到,现在她又要主动找丁瑜的作品……周密沉了几秒笑着反问道,“你不是挺怕我爷爷的么?”
周正点点头,“嗯,你爷爷太严肃了,我是挺怕的,可是上次看那个画像还没有这么用心,现在看完画展突然想起来觉得真的是非同一般,肖老师似乎都没有师娘的画,大概这是她唯一一件传世作品?所以特别想去观摩一下……好不好嘛……你不是也说要定时回去看望爷爷奶奶并且汇报学校生活吗?”
周密抿着嘴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最近在学校一个来月课程多,活动多,按说的确是该回去了。他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在周正一片赞扬声中驱车回往爷爷周孟山的居所。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周正再次看到了那条肃静而且威严的街道,路边的多了岗亭,依然是守卫森严的样子,周密的车是本区内的车,并无人盘问。
总区门口的大门开了一半,周密开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辆特殊大牌照的车出来,周密转到路边,低声鸣了两声笛,对方也回了两声,所有警卫和士兵都目视前方举手敬礼。
周正暗暗小声问,“是谁?这么大气场……”
周密抿了抿嘴,“我爷爷。”
周正吃惊,“啊~!”
周密眨了眨眼,等车走远了,他们才重新进了区内院落,还没走十几米,又过来一辆车,周正下意识的回头看着车远去,同样的,门口警卫集体敬礼。
周正呆呆的再问,“刚才内车里是谁?”
周密不甚在意的目视前方,“周放的父亲,军内首要。”
周正惊讶的嘴巴合不拢,“那……你爷爷呢?”
周密看了她一眼,“上一任。”
一直到家门口,周正都还在刚才的震惊中呆头呆脑的。
周密笑着把她拉下车来,正巧碰到路海峰从门厅走出来。
周密的拉着周正的手尊敬的叫了一声,“路叔。”
路海峰点头应着,似乎是看见周正了,脸上笑的很明显,“周正?好久不见。”
周正赶忙恭谨的点头喊道,“路叔叔好~”
路海峰笑了笑又说,“这两年大学生活还好吗?”
周正紧闭着嘴点点头。
路海峰又对他们俩说,“那行,你们进去吧,老爷子和老太太刚出去。”
周密回答说,“哦,刚才正好对面,看到了,我晚上不走,等他们回来。”
路海峰拍了拍周密的肩,刚离开两步,忽然又叫住周正。
周正赶忙转身,“嗯?路叔叔有事儿?”
路海峰微笑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告诉你,当时知道你独自去广西,我都觉得痛心,可想周密的痛苦肯定多于我百倍,以后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要轻易做决定,要多想想周密。”
周正赶忙轻轻含胸点点头,又看了看周密望着自己的那双温柔的眼睛,轻声回道,“对不起,我知道了,路叔叔。”
路海峰走远了,周正随着周密身后穿过大厅慢慢的上楼梯,周密的手在身后握着她的指尖,紧紧的握着,温暖的力道,不声不响。
周正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眼酸,在楼梯的拐角处略有踟蹰,周密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周密抬了抬眉毛,关心的问,“怎么了?”
周正怕他看见自己湿润的眼底,便低下了眼眸,过了两秒,像对自己轻声细语道,“我也很爱你。”
周密一愣,转眼呼吸之间像有什么情感冲撞着所有的感官,澎湃的让他一把抱起周正,将她抵在楼梯狭小的拐角里,身体紧紧的贴合着,深深的吻着她沾满蜜意的唇,双手却蛮横的钻过她的外衫,一只撑着她滑软而清凉的后背,另外一只却在胸骨之外温软的皮肤上肆意收放,想与她心脏的急速的跳动共谱动人的情怀。
毫不反抗的周正脸颊已经沱成一片绯红,双眼迷蒙的闭着,唯见睫毛轻轻的微颤。周密的吻永远是汹涌而越演越烈的,两人彼此吞吐的气息让情意激荡到顶点,周密脑子里唯一盘算的大概是——要不要在爷爷家搞定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虽然仍有太多理由拒绝,比如环境并不美好,比如回忆不会浪漫,比如也许会有突然的情况等等……但他真的不想再忍了。
他刚要打横抱起软成春水的周正直接回卧室,忽然从二楼下来一个人,拎着小桶,拿着抹布——家里工作多年的刘阿姨。
周密用最快的速度把周正放下,周正却膝下无力根本没站住,可是又怕让楼上下来的人抓到,赶忙推开扶着自己的周密,于是咕咚一下趴在了楼梯边上。
刘阿姨完全没想到几秒钟之前的场景,只看到周密惊讶的站在一边,周正趴在地上挣扎着起来,赶忙几步奔下去想扶起周正,一边对周密说着,“哎呦呦,吓着你们俩了吧?我在楼上擦房间来着,真是对不住!”
周正始终站不好,使劲儿低着头隐藏着满脸的红晕以及两人视线中悉悉索索的暧昧。
周密忍着笑直对刘阿姨说没事,然后才扶着周正一步步走上二楼。
沙发上的周正一直捂着脸不肯看周密,周密倒是一直忍不住的笑意,“周正你刚才趴楼梯上那个动作超帅,胜过一切救场。”
周正又羞又闹,松开手直接抓向周密的胸口,周密一边轻轻抵抗着一边乐不可支,“不用摸了,我这儿没有你的软。”
周正脑袋上冒着气儿,更是羞赧到脸紫,周密占便宜没够,揉着,亲着,咬着,又笑又闹的好一阵,直到刘阿姨再次上楼给他们拿来水果和甜羮,两人才各自坐好装作若无其事。
甜羮是刘阿姨拿手甜点,颇有南方饮食特点,她本人也是老太太从苏州带回来的,当年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比周京还小,后来在这儿成家,已经在周家服务了二十年。
周密笑,“阿姨给周正做几分打包,不然这些不够她塞牙缝的。”
刘阿姨诧异,“哦呦!真的吗?那我这就去做。”
周正笑呛了,连忙阻止道,“不要,不要,够塞牙缝!够塞!”
刘阿姨也跟着笑,“姐弟俩感情真好,周密本来一个人孤孤单单,竟然命里注定有姐姐,天意!”
周正有些想笑,尴尬的转了转眼睛,再看周密表情瞬间阴险。
周密站起身,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对刘阿姨说,“阿姨您进来帮我扶着点画,我把我父亲的画像取下来给周正参观学习一下。”
刘阿姨连忙答应着跟他一起去了书房。
周密再次把书架中间夹层拉出来,轻轻的站着父亲画像跟前伸手抱着两边边框慢慢往上摘取,刘阿姨也配合着一起把画从书柜夹层背板上取了下来随即慢慢放在地上。
周密望着画框背面那行“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小字,拍了怕手上的浮土,轻叹了一口气。
刘阿姨问,“我去拿抹布擦一下边框吧?”
周密摇摇头,“一会儿再说。”
刘阿姨看他表情有些深沉,便轻松聊了句,“周密,这字是你妈妈写的啊?我们都没有见过的。”
周密点头,“嗯,我以前也不知道。”
刘阿姨微微笑说,“别的不说,其实你妈妈还是对你爸爸感情蛮深的,这个画的背景里的树好像是云南那边,原来书房有他们的原照片,当时他们正在谈恋爱吧!”
想想刘阿姨常年在周家,对书房摆设自然熟悉,周密也微笑点点头感叹,“是吧,我还没有阿姨知道的多。”
刘阿姨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我也很少过问的,只是年月久了嘛,你爸爸很喜欢自己安静的看着那些照片,我有几次上来都碰到他开着门坐在这里看着墙上的照片。”
周密问,“那我爸这个画像是什么时候挂在这里的?”
刘阿姨想了很久,才模模糊糊的回答说,“好像是冬天了,和现在天气差不多啦,应该是82年吧,那年刚搬过来这里第一个年头嘛!”
82年?周密有些唏嘘,那时候自己还没出生。
说罢,刘阿姨又低头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最后一行字,叹道,“啊,我对丁瑜这姑娘也有印象呢!”
周密一惊,连忙转身看了看客厅正在吃东西的周正,随即轻轻把书房门掩上,又赶忙问道,“刘阿姨怎么见过丁瑜?”
刘阿姨也一愣,然后笑着说,“我不认识的,就是好像给你爸爸送这个画的时候,她跟着一起来的,你爸爸还介绍说是画作者呢!”
“然后呢?”
“然后?没什么然后啦?就记得他们都在家吃了午餐就走了。”
“那……同行的还有别人吗?”
“呃……”刘阿姨皱着眉想了想,“有,记不太清了,反正有你妈妈嘛,还有周正的妈妈吧,姓白的姑娘,还有两三个男的不太认识了。”
虽然结论不太意外,但也经过了见证人的确定,白敏熹的确是和丁瑜认识的。周密又叹了口气。
谁知道刘阿姨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当时丁瑜大着肚子有六、七个月了,我还说怀孕了画画很辛苦呢!”
周密惊愕的瞪着眼睛,又怕刘阿姨多问,心里飞快的转着,虽然不太了解,但听言人大概是九个月孕期,如果是82年的11月份丁瑜已经六、七个身孕,那么周正肯定是83年初春季节的生日,但是从小到大以来,周正都被告知是82年出生,而且从自己到周清煜家,第一个夏天就说是给周正过生日,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阿姨看着周密的眼神也有点诧异,“你也听说过丁瑜吗?”
周密不是很在意的点头,“哦,听说过,好像很早去世了,就有点好奇而已。”
刘阿姨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哎呀,怎么这么不幸呢!还是年轻人呢!”
周密无奈的扯出个沧桑的笑容,“是啊,每个家庭都有不幸的事情。”
刘阿姨以为周密想到父亲难过,本想就此不说话了,尤其在周家多年,自然知道说话的分寸,可是周京去世那年真的让整个周家陷入绝望谷底,倪陈离开后,周密去了l市,刘阿姨打心里觉得周密是个可怜的孩子,此时也大概是亲情涌动,感慨的叹道,“周密,别太难过,时间还是过来了,一切总归是要好的……想当初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满月,裹着小单子,六七月的天气,身上好多小痱子,首长坚持不见,我都想流眼泪,但现在你是首长和太太的心尖呀!”
周密一愣,像听到什么奇怪的事儿,回头看着刘阿姨问道,“我真是夏天生的?”
刘阿姨也是一愣,“对啊,你不知道么?倪……你妈妈没告诉你吗?”
周密刚要说话,周正忽然推开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问道,“刘阿姨,你教我做甜羮吧,怎么这么好吃!”
刘阿姨怕打扰周正欣赏油画,连忙笑着应承着,“哎,好的,好的,待会你们忙完了想学就去楼下找我!”
说完就独自下楼了,留他们两个人呆呆的站着书房。
刚才还好好的,周正不知道周密为什么愣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密慢慢低下头,吻了吻周正的指尖,然后温柔的把她的双手捂在自己胸口,沉声说了句,“周正,你只比我大一岁多点,你知道吗?”
周正昂着头笑道,“哈哈,我明明就大你两周岁啊!”
在周正家的第一个夏天,白敏熹那么清楚的充满爱意的告诉周密,以后你就和周正同一天生日。
是啊,同一天生日……原来那个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时间的人并不是自己,原来白敏熹是因为过度思念儿子才把自己孩子的生日当做了周正的生日,可怜的周正到底是在怎样幼小的年龄时就失去了母亲,又是怎样辗转到白敏熹身边,以至于整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告诉那个刚回蹒跚学步的小姑娘你的妈妈是谁,你出生的春天又是如何的乍暖还寒。
周正以为周密的基础数学不灵了,更灿烂的笑,“你傻了,我们都是夏天生日,我真的大你两周岁啊!”
看着周正骄傲的小样子,周密的眼睛里漾出爱的笑意,可是笑容的最深处却明明是湿润的眼角,“——我刚知道,我是春天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