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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来了,饭来了。”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光线透进来,阳凯青眯起眼睛看见一个衙役,带着几个穿着布衣,围着围裙的壮汉抬着两个藤编的大篓子进来,一个篓子里是馒头,一个篓子看样子是咸菜。
这狱里没个人来的时候,犯人们都自卷缩到草堆上打盹,静得能听到外面春风吹过树枝的声音。这会儿来了人传饭,一个个就似打了兴奋剂一般,爬起来到牢门边,一面喊冤一面抱怨今日的饭食来的晚。
那衙役和狱里好几个人都是老相识,一面笑一面骂:“都给我老实些吧,有饭吃还堵不上你们这张嘴?”又有那犯人嫌这馒头没发好,衙役竖起眉毛,呵斥道:“嫌这馒头不好,只有不嫌弃的。”说完伸手就近去抢一个犯人啃了半口的馒头,那犯人笑嘻嘻地咬着馒头朝里走。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轮到给阳凯青的时候,因他不曾喊,就只得一个馒头,半碟子咸菜。盛咸菜那那碟子不知道是谁遗留在牢房里的,不仅缺了个口子,又被泥糊得鼻子眼睛都看不出。阳凯青生性爱洁,捏着手里头比石头还硬三分的馒头,苦笑了一声儿就将馒头放到那泥碟子里。
隔壁那惯偷也是个秒人,啃完了自身的馒头,还噎着嗓子翻着白眼就对阳凯青道:“兄弟,你要是不饿,就把那馒头给我吧,白放着岂不是糟践了。”
阳凯青看这人好事三天没吃过饭似的,依言连碟子也一起递过去。那人得了馒头也不吃,拣出来将泥擦拭干净了,当宝贝一样贴身收起来。
兴许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那惯偷见阳凯青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笑道:“我留着这馒头晚上饿了吃。兄弟你是才来不知道,这里可不像在家一日三餐好吃好喝。今天这饭食还算是好的了,到了晚上你且看,必是菜叶子汤。”
阳凯青点了点头,也不言语,过了一会儿听铁链子活动的声音,牢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两个人。阳凯青看进来的人,走在前面的是牢头,走在后面的却是于松。
于松手里抱着这个食盒跟着牢头朝阳凯青走去。到了跟前,牢头就站立不动,于松识趣,忙从袖子里讨出几两碎银子递出去,笑道:“麻烦差爷照顾,这点银子就留着差爷打酒喝。”
那牢头在手上掂了掂,也有个二两重,满意地掏出钥匙来将牢房门打开,方说道:“行了,上面盯得紧,有什么话你们赶紧说。”说完看于松弯腰进了牢房,顺手将牢房的们拉掩上,走了出去。
阳凯青看牢头走远,猜得于松拿得是吃食,歉然道:“随便使个人给我送来就得,你家里头事情多,还麻烦你跑一趟。”心里想问妻子怎么样,却又面嫩不好开口。
牢房里又无桌子又无凳子,于松用脚划拉出一块儿干净地方,将食盒摆到地上,接开盖子,方摆手道:“还不是你娘子担心你在这里吃不好,巴巴地让人做了送来。”
分明是在阴冷的牢房里,阳凯青却感觉到了暖意,嘴巴都咧到了而后,顿了顿,没忍住,问道:“我娘子可还好?”问完也醒悟到这话有误,他在这里,妻子怎么可能好。
于松白了阳凯青一眼,拉着阳凯青就地坐下,将乌红镶银箸送到他手里,方道:“你家只得她一个,又无人扶持,只好去找令堂了。”然后将上午伙计来赎身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讲给他知道。
阳凯青略一思索,摇头道:“看样子后面那人只怕是大有来头,赵家那边多半不肯搭手。”不然他好歹是赵家的姻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衙役怎么能直接将他拘了来,又扔到牢房里。
“成不成,你娘子那脾气你有不是不知道,不去试试又怎么能甘心。”于松嫌地上脏,只肯蹲着和阳凯青说话。
阳凯青听得妻子为了他,在赵家人面前必是忍气吞声,就觉得肚涨吃不下东西,扒拉了两下攒盒里的菜,扔下筷箸,拉低声音道:“若是不成,你就带着她们都到南边儿去吧,休要管我。正好芙蓉城是她们老家,想来那人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的。”
这话到有点交代后事的意思,于松也不好答应得,只含糊道:“阳兄你别说混话,这事儿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我家娘子。”开玩笑道,“你可别害我啊,我可不想回家日日睡冷炕头。”
阳凯青满腹的心思,只得化作一声叹息,两人又低低地说了两回话,牢头就亲自进来请于松出去:“好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梯己话说不完的?在不走回头老爷们知道了,小的可 不好交代。”
“这个盒子就给你留着吧,等得空了再来看你。公道自在人心,大不了破费些银子,必要让你无碍才行。”于松知道阳凯青爱洁净,这牢里的饭食无论如何是吃不下的。
阳凯青颔首,说道:“好兄弟,我不在家,还麻烦你和梦圆长看顾着点儿。”
“你这话我不爱听。”于松跨出牢房,听阳凯青还有将家事托付他的意思,忙道:“这事儿还没怎么呢,你怎么就先灰了心?这话要是让嫂子知道,岂不寒心?”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阳凯青心里失望,他这是做两手打算的意思,要是此事不能善了,他只盼妻子能回老家安生度日罢了。
这边于松刚走,那边就有衙役来提审吴大和阳凯青,两人跟着衙役到了堂上,那父母老爷坐在凳子上,正戴帽子,底下几人围着,帮忙穿鞋系腰带。
刚将衣裳穿戴整齐,那县丞将惊堂木重重一拍,问道:“下跪者何人?”官老爷的架子拿来个十足十。
阳凯青和吴大两人报了姓名,县丞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原告吴大,你有甚冤情且直说来,今日大老爷我必定为你做主。”
吴大跪在地上,将如何买点心,兄弟如何偷吃,又如何被毒死再说了一个遍,说完之后连磕了七八个大响头,哭道:“小人上无父母,下无亲戚,只得这两个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兄弟命苦,被这麦香园的毒点心毒死,恳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替小人讨回这个公道,将那下毒的人绳之以法。”
那县丞满脸怒火,俨然一副海瑞第二的模样,转头问阳凯青道:“被告,原告所说可是当真?”
底下一干衙役听了,想笑不敢笑,忍得急是幸苦。
阳凯青在心里摇头,也磕了一个头方道:“老爷做主,小人和这吴大并不认识,无故害他兄弟作甚?”
那县丞又觉得阳凯青说的有理,捋着胡须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审案,咳嗽一声看向一旁的师爷,师爷会意,忙附对县丞说了几句密语。那县丞听了之后,笑着点头,又问吴大:“你说他毒死了你家的兄弟,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吴大一听说要证据,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纸包出来,说:“这就是昨日在麦香园买的点心,是不是有毒大老爷一试便知。”
早有衙役接过纸包打开,里面的点心早已经被压烂了看不出形状,只这包点心的纸上印有‘麦香园’三个字,却正经是麦香园用来包点心的纸。
阳凯青之前还当吴大将麦香村当着麦香园,现在见了自家惯用的包点心的纸,又见那点心已经压得不成样子,一时之间也有点愣神。
那个县丞看也不看,挥手叫人牵了一条小笨狗来,将点心捏碎了喂了那狗吃。不消一刻钟,那狗就开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再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那小狗就死了。
众人看了这一幕,除了看管了生死的衙役,就连县丞和师爷都觉得喉咙发紧,偏生吴大又在下面吵嚷着要父母老爷替他做主,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阳凯青道:“被告阳凯青,你还有有什么话说?”
阳凯青对自家的点心却是极为信得过,略微想了一下,辩驳道:“大老爷,看着点心也不过是平常,不论哪家点心铺子都是做的出的。若是别人买了别家的点心,再用我家的纸包起来,陷害小人也未尝不可能。还请老爷明断。”
那县丞听了还罢,那吴大听了侧过身子就揪住阳凯青的衣襟厮打,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不是你这毒点心,我那两个小兄弟怎么会死?”
阳凯青也不挣扎,由得吴大厮打辱骂,活脱脱一场无赖撒泼戏。别说衙役们,就是外头看戏的普通百姓的心也都偏向了阳凯青,开始议论纷纷。
那县丞拍了好几下惊堂木,大声喊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早有衙役上前将两人拉开,那师爷站出来道:“吴大,再闹就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
吴大听得要治他的罪,忙哭着认错:“大人,不是小的有意要闹,实是这麦香园欺人太甚。今天是我家被毒死了小兄弟,明天指不定就是别家,还请老爷做主,为民除害才好。”
阳凯青听了,也不得人问话,辩解道:“大老爷明鉴,小人这点心铺子在京城开了也快两年时间,谁也没有吃坏过肚子。小人指着这铺子讨生活,怎么可能做这毒点心,自砸招牌,自断财路。”
外面围观的群众也有不少是麦香园的老主顾,此刻自是为阳凯青说话,又有阳家的下人混在里头,引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没过多长时间,就说成了有人眼红麦香园的生意,设计要害这麦香园呢。
大堂里高坐的县丞就有点左右为难,后堂想起咳嗽声,县丞如释重负,拍了一下惊堂木,宣布退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