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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琴躺在摇篮里。眼睛盯着屋顶发呆。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的绝大部分的时间里,苏琴是睡梦中度过的。就算如此,苏琴依然觉得这三天漫长得犹如三年。脑子是一片糨糊,什么也搞不灵清。能肯定的是她确实穿越了。并且由那天产房的对话,苏琴得知自己是穿越到生下来就死了的那娃儿身上。
苏琴接触了陈氏和春雨几个人,从服装上猜测,以为她穿越到了秦汉那个朝代,因为丫鬟们穿的基本都是窄袖,交领曲裾。结果昨天下午来了个据说是她婶子的贵妇人穿了件红色的褙子——李氏是来帮陈氏准备洗三的一应事物的。苏琴只好放弃这样猜测的游戏,从穿衣打扮上也猜不出具体是那个年代。毕竟这类的衣服,跨度都能上百年,更有上五百年的。
苏琴对现代还是有很深的留念与牵挂。撇开杨磊不谈,最舍不得的就是父母和妹妹。当年和家里闹翻后的头几年苏琴苏琴基本连电话都不敢给家里打。只能偷偷和妹妹联系,从妹妹嘴里知道写父母的近况。她当时一是怕父母知道她的现状担心,二是因为她下面还有个妹妹。觉得父母身边少了自己也还有妹妹,父母因该不会觉得孤单。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觉得父母还很年轻,完全可以等几年,等到杨磊有了足够让父母承认和放心的能力以后,再回家去也来得及。
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就是父母对之女的爱。苏琴的父母嘴上说不管她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对于杨磊也从最开始的反对,到后来的默认。穿越的前一天还和父母约好了中秋节自己带着杨磊,妹妹带着男朋友一起吃个团圆饭,再商量她和杨磊的婚礼看怎么举行。
苏琴心里很是难过,她也能接着婴儿的身份哭出声来。可是她也知道,纵然再不甘,再不愿也只能莫可奈何地叹气而已。就算现在她可以穿越回去,也不知道身体是不是已经火化成了一坛子骨灰?她现在只希望父母得了她去世的消息,别太伤心和难过。只希望父母在妹妹的陪伴下,能够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苏琴在心里叹了口气,眼下需要面对的问题还很多。苏琴的过往,就埋于心里吧。现在她叫艾芬。在这个世界里,她有了一双同样疼爱她的新父母。
穿越到奶娃儿身上,也是有好处地,比如不用说自己失忆了一类让人大囧的话。就算有什么不懂得,也没事儿,谁能指望一个小婴儿什么都懂呢?
陈氏算得上是中年得子,对自己很是爱护。听说怀孕那会,还四处收集了旧衣服和旧布儿,给自己做了好几身百家衣。
白天陈氏让丫鬟把摇篮放到床边守着做艾芬做衣服。晚上,一会起床给艾芬掖被子,一会又给艾芬喂奶。凡事基本上都亲历亲为。这两天都是陈氏自己亲自喂奶。陈氏身子弱,奶水不足,这几天为了她的奶水问题,着急上火得不行——这几天相看了不下十个奶妈子,陈氏都不满意。
说到喂奶,艾芬就大囧。毕竟艾芬婴儿形体下的苏琴,是个成年人了。要个成年人去吃别人的奶么?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目前这具身子的亲妈。最开始艾芬只吃个三下两下就别开头。不吃了。婴儿吃奶,本来就饿得特别快,由于吃的少,艾芬更是饿得发晕。不得已,只好进行自我催眠,不就是吃奶么。现代不还流行过大学生用奶瓶么?
吃奶的心里障碍解决了,每次吃奶也吃能吃饱了。谁想婴儿都是个直肠子,这刚吃了不一会儿,忽然觉得屁股那里一片湿热。大囧……这……这还拉上了!没有前兆,不讲道理,不受意思控制的,说拉就拉了!在啥都明白的情况下拉了,还被人摆弄着屁股换尿片,艾芬已经囧到槑——连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不断的在心里重复:她目前是婴儿,是婴儿,伸长了胳膊连脑袋都够不着的婴儿。这样睡了吃,吃了拉的状态是再正常不过的!依赖别人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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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陈氏领着春雨她们正给艾芬穿新衣。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极是热闹。随便一个什么东西,都能引发大家一阵话题。一会儿是小姐对谁笑了,一会又儿是小姐的脚丫子咋这么小,一会儿又是小姐的衣裳怎么都这么大。
秋露一面整理衣服,一面笑着说道:“咱家小姐很是文静呢,一点儿也不哭不闹。哎呀,你们看,你们看,小姐又对我笑呢。”
春雨已经见怪不怪,手上给艾芬穿百家衣,嘴里也没闲着:“穿上百家衣,能保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单看咱老爷夫人,那个不是文静的人儿?小姐当然也是文静地。依我看呀,还是文静的好。前几天不还说二爷家的二小姐净会折腾人么。时时刻刻都必须要人抱着,哄着。好容易看她睡会子,以为可以放到摇篮。可只要一放下,立马就又哭又闹的。”
春雨口中的这个二小姐,是艾芬二叔艾定邦的第五个孩子。比艾芬大上六个月。
夏满成亲也半年有余,心里正是渴望孩子的时候,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想到自己以后要是生个女孩儿不知是文静还是吵闹。这样一想,夏满在心里啐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红了脸道:“新生的娃儿有几个像咱家小姐这么文静的?其实我觉得就是吵闹些也没关系……”
“何止是吵闹一些!”秋露很不以为然地反驳道:“那二小姐也忒能闹腾了。就因为这个,折腾着着一杆子丫鬟婆子奶妈子半刻不得闲儿。听说都好几月未曾好好睡个觉了。”
秋露正说着,却发现夏满脸红了,心里一顿,嘴上就打趣道:“咦?夏满姐姐我们说二小姐,你咋脸红了呢?”
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是朝夕相处下来,谁的要是皱下眉,其他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冬霜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道:“莫不是因为夏满姐姐替二老爷和二夫人头疼不成?我得好好反省反省,争取达到夏满姐姐那样:有这样一颗替主子分忧的心……”秋露看了眼发窘的夏满接过嘴说:“冬霜,你怎么能取笑夏满姐姐呢!”
有人皆谓,夏满忙念佛号,赶紧开口谢:“还是秋露好呀。”说完睨了秋露一眼,意有所指道:“那像有些人,一点儿姐妹情谊都没有!满心满眼地尽想看人笑话儿……”
夏满还没说完,就听见秋露语气一转,说道:“我猜呀,肯定是夏满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当娘亲了!”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一句:“夏满姐姐,别担心。一会小姐洗三后的喜果儿,你多吃几个,保管你来年生一双。”
这话儿逗得陈氏都笑了,这生吃了喜果儿哪能真就生孩子了?不过是想求子的媳妇子图个吉利罢了。心里也感动,知道是几个丫头担心自己的身子,想个法子逗自己开心罢了。
夏满这下连耳根子都涨红了,啐道:“这两个牙尖嘴利的!阿弥陀佛!我就指望开春儿以后你两个都嫁了人,相公是个厉害的,定能好好管管你们这张利嘴儿……”
陈氏看了眼沙漏,阻止冬霜接着贫下去:“冬霜,你去外厅看看,是不是都到齐了?顺便再检查下东西和洗三用品,看看有没有疏漏的。要是有,不用先回报我,直接补上。”
冬霜屈膝福了福,撩开门帘径直去了。一时屋子里倒安静了下来--夏满和秋露是红了脸儿不说话儿;春雨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
陈氏跟前服侍的四个大丫头里,都算得上是陈氏的心腹。早年陈氏没有儿女,相公艾定邦又常年在外做生意。身边就只得这几个丫头常年伴相伴。感情自是不同于他人。夏满,秋露和冬霜这三个人儿更是陈氏看着长大的。说是丫头,差不多都当自家姑娘似的待。几个丫头在陈氏面前也极放得开。
春雨是陪嫁过来的。和春雨一起陪嫁过来的还有三个丫头和一个奶妈子。奶妈子年纪大了,又有儿子,于是陈氏放了她回儿子家养老去了。另外三个陪嫁丫头却都嫁在外,开始逢年过节也来请安问好。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离的实在远了,也就渐渐断了来往。春雨嫁人前是专司府上月例银钱方面的事情。嫁给了艾定邦手下的做事的范大管事后,就做了个内宅统管,不再接手银钱。
余下的夏满三人都是陪嫁丫头嫁人以后才买的。八,九岁上就被陈氏买来,至今也差不多十来年了。夏满较秋露和冬霜年长些,成亲半年有余,嫁的是府里的管事。秋露和冬霜也的婚事也由陈氏做主,许给了附近的庄户人家。眼下就等开了春儿,把两人的婚事一起办了。男方家境算不上是很好,不过嫁过去好歹脱了奴籍。只要两口子勤勤恳恳,也不愁吃穿。
一小会儿,冬霜就回来禀报说人、事、物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抱着姑娘去了。跟着冬霜来的还有本家一个儿女双全的薛婆子。这个婆子是来抱艾芬的。陈氏婆婆早逝,不然孩子因该陈氏婆婆抱着去洗三儿的。
陈氏再给艾芬裹了个带帽子的厚斗篷,嘱咐别让外面的冷风吹到艾芬的脸儿。然后目送着艾芬出门儿去。陈氏自己是去不得的。还在坐月子,出不得门儿,吹不得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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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婆子带着春雨,夏满两个人,抱着艾芬来到了外厅。外厅里早就挤满了人,所有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
几个大火盆被摆在了屋子的两边。正面是个供奉着送子娘娘、催生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的香案。香案上有个小香炉,香炉里装的是代替香灰的五谷。香炉下面压着黄钱,元宝等。这些都是敬神的钱粮。
艾芬这个主角儿一到场,周婆子便将小红蜡烛点燃,插在了香案上的小香炉里。
薛婆子径直走到香案前点香,叩首。叩首时念叨一些愿菩萨保佑我家小娃儿平安健康聪明伶俐快快长大一类的话儿。周婆子和董家媳妇子亦随着薛婆子拜三拜。
拜完菩萨以后,家丁端来一个大铜盆放到一边堆满了东西的床上。盆里装着的是槐条和艾叶熬成的汤。
看着这冒着滚滚的热气儿的汤,艾芬不知道怎么地,想起前世冬天带着眼镜儿,一遇到这样的情况,镜片就雾了,让人看不清视线……
周婆子抱过陷入回忆的艾芬,正式开始洗三儿。
先是“添盆”。长幼尊卑依次往铜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和东西。
艾定邦和艾定国两兄弟一人放了个二两重的银锞子。艾定国妻子李氏放了个银簪子并一个一两的银锞子。余下的放荷包也有,手帕也有,铜钱儿也有,碎银子也有。周婆子和董家娘子根据放的东西说些相应的吉祥话儿--这些东西,都是这两个收生姥姥的。
添盆以后,董家媳妇子操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周婆子托着脱了衣裳的艾芬进盆里洗澡。边洗还边得边念:“出生三天洗个澡。洗去五毒百病消。洗洗胸,不伤风,洗洗背,不伤肺。”
刚洗完,那边的董婆子就拿着个剥了皮儿的红鸡蛋在艾芬身上和脸上滚了一遍,依然一边滚鸡蛋一遍念叨:“鸡蛋儿滚滚身儿,滚来康健到百岁。鸡蛋儿滚滚脸儿,脸似鹅蛋爱人儿”。
滚完鸡蛋,立即裹上早准备好的新襁褓。
周婆子从一旁的酒盅里拿出一根用香油泡了三天的绣花针。是给新生的女孩儿扎耳朵眼儿的。
艾芬看见那绣花针上还穿着红丝线,很是新鲜。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谁想那婆子捏着针对着她的耳朵扎了过来!疼!很疼!疼死了!疼的她立马就哭了上来。一边哭还一边想:这也太残忍了吧?这才刚出生三天啊!实现没有消毒,事后没有抹药,这要是感染了咋办?能不能告她们人生伤害呀!
不想艾芬这一哭,倒让大家都欢喜起来。原来洗三儿的时候,孩子越是哭闹越是吉利的好事儿。
任由艾芬哭着,董家媳妇子拿过一颗大葱,往苏琴身上轻轻打,打一下说一句:“一打聪明。”再打一下再说一句:“二打伶俐。”打完以后拿起称陀比划几下,说:“称陀虽小压千斤”放下称陀又拿起锁头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
比划完了以后,把还在哭的艾芬放到了一个朱漆的茶盘里。再将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和一干首饰全往苏琴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裳下人。”
到了这个时候,夏满才赶紧将艾芬抱起来哄。见艾芬哭得起劲儿,夏满心里不免埋怨,虽然洗三儿哭是好事,这两个婆子下手的时候也不轻点儿。这扎耳朵眼儿,多疼啊!艾芬躺在夏满的臂弯里,后知后觉地知道了:这洗三因该洗完了。原来洗三是这么回事儿!
艾芬在夏满怀里,撒娇儿似的蹭了蹭脑袋,停止了哭声。抵不住睡意呼呼睡去了。
周婆子和董家娘子走到艾定邦跟前儿曲膝福了福:“给老爷道喜。姑娘长大了一定聪明伶俐惹人爱!”一句话说的艾定邦大喜,两人又得了一个赏封。
至此,洗三仪式基本算上完成了。薛婆子上前把供奉的十三尊神像和敬神的钱粮连同香炉里燃剩下的香根儿一同请下,让下人拿到院中焚烧。并吩咐把烧过的灰用红纸包起来,压到床席下。好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洗三以后,女眷们相约走到内室去看陈氏。其余的亲戚族人就由艾定邦并艾定国招呼着去了前院大厅。依俗理,晚上还是要招待大家热热闹的吃“洗三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