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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
一辆马车顶着大雪匆匆的朝着芙蓉城驶来,车后上留下的两道深深的痕迹,不一会儿就被大雪再次湮没。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毯子。一边垒着好几个大箱子。抵着箱子的是个小矮桌。桌子上摆着个食盒和一壶酒,食盒里有各色点心。桌子傍边还有个小火炉。车内三个中年男偎着桌子三边盘腿坐着。
为首那人叫艾定邦,中等身材,穿件宝蓝色锻直缀,稳稳坐在那,慢条斯理地里斟酒。一派儒雅的样子,只有内敛的眼底隐隐透出焦急。其余两人,一人穿镶边绸上衣,黑色裤子。身形稍胖,是个管事,叫范良;另一个长的精壮些,头戴武巾,身穿干干净利落的上衣和窄腿裤。三人看上去皆四十岁上下。
过了一会,坐在门口的范良见艾定邦不时地抚mo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多年的相知,怎么能不知道艾定邦现在是心内如焚,坐立难安。原因就是艾定邦年约四十有二,成亲二十年来并无一男半女。好容易在谷雨后收到确信说大夫人有了身孕。当时就打算把在外的生意都收一收。却不想到了冬月中旬还没交拢算清。算算时日,夫人最迟腊月下旬就要生产。于是留下几个心腹管事料理后续事宜后,带着他和高强上路。一路上除了每到一个城镇补充点食物,其余时间皆由老刘头和高强交替着不分昼夜地赶车。不想遇着如此大雪,耽误了行程,拖到了年节下。
范良撩开车帘,之间外面白茫茫一片,哪里看得见道路。抿了抿嘴问赶车的把式道:“老刘头,照眼下这个光景,闭城门以前可还赶得上?”
赶车的老刘头扬了扬手上的马鞭,并不回头:“回范大管事话,这连着几日大雪又临着年节下,照估计最多申时三刻就要关城门。不过还请老爷管事们放心,老汉加紧一点的话,因该来得及。”
“天寒地冻的,又下这大的雪,这车不好赶啊。”艾定邦叹了口气,对着高强道:“老刘头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车了。你去替下老刘头。且让他也进马车来暖和暖和。”
老刘头见高强出来,当家将手上的马鞭将高强手里一送,起身笑到:“有劳高兄!”说完撩开车帘,进了车厢。
高强也不介意,将手上的鞭子挥得犹如山响,吆喝道:“驾~!”
*****
城南艾府。已经过了掌灯时分。
“哐啷”一声,秋露手上的铜盆摔到了地上,滚了几滚,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被救了,还活着。苏琴在心里呼了一口气,顺便谢了下唤醒她意识的刺耳声音。还有什么比活着,更有希望?她这一生由于任性犯了那么大的错误,怎么能让她不弥补一下呢。想睁开眼睛,却只感觉眼皮子动了动,没睁开。
“啊~”金属声还没完全消失,马上又来一声惊呼。苏琴伸手要捂耳朵,再来这么几声,她耳朵可受不了。咦?咋回事?好像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接着感觉身子一震,落在了一个比较软的地方。她这个时候的感觉好奇怪,好像自谁的怀抱里摔了很出来一样。
“夫人,夫人,”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眼看着陈氏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怀抱里的婴儿也顺势掉到了床里侧。
尖叫声过后,屋子里沉寂了下来。苏琴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是医院不是。闹喳喳那是菜市场。谁知道刚欢喜没多久,屋子里就出现了哭泣声。紧接着,更是感觉有人跳到了她的身边。
“都哭什么哭?”生养过孩子的春雨反映过来大声呵斥道。忙不迭地跳上chuang榻跪着,一手扶着陈氏的头,一手掐着陈氏的人中。”
“夫人只是生产完力竭,加上小姐的事情以后惊吓过度,一时顺不过气儿,晕过去罢了。冬霜,别只知道拽着夫人;夏满,赶紧去把参汤端来;秋露,你也别杵在这里碍手碍脚,赶紧让开,让周婆子再仔细看看!夫人要真有什么,哭死了也不顶事儿。”随着这一连声的喊话,众人又忙碌了起来。
“掐人中~快掐夫人人中!”
“虎口也要掐~快!”
……
苏琴只听见好大的一阵响动,持续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才慢慢的消退下去。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陈氏渐渐转醒,看不见孩子,忙欠伸要坐起来:“快抱来让我再看看,快~”
这声音隐含着无限的焦急,心痛和希翼,让苏琴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隐隐还有点心痛。苏琴仔细聆听了两句,想了一下,觉得很奇怪,她很确定她并不认识声音的主人。
春雨拿过靠垫,扶着陈氏坐起来靠在靠垫上。询问道:“夫人您醒过来了,有没有哪里要紧?是不是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要不要进点参汤?要不要……”
陈氏语带呜咽,急急地打断春雨的话:“春雨,我没事,快,你快去把我的孩子抱来给我……我要再看一眼……”四处寻找时,发现床里侧的襁褓,一把抱将起来,便再也忍不住眼泪。
苏琴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心痛,就感觉被人抱了起来。不可能把?再怎么她也有个百十来斤啊!咦?怎么回事儿?苏琴忽然就感觉到有东西滴落到脸上,一滴,两滴……紧接着就就被人紧贴着脸颊。耳畔亦传来低低的哀鸣声。
陈氏将脸贴着女儿的小脸儿上哭道:“孩儿,我苦命的孩儿,连看一眼娘亲都不曾……”
“夫人别太心急,也别太伤心。这产后可千万不能伤了身子,要不下病根儿就不好了。再说夫人还年轻……”说到这里,却小了声音。在场就连接生婆都知道,以陈氏现在这个年纪,恐怕是再也没有希望。成亲二十年来,这是头一遭怀孕。不单是老爷夫人,就是全艾府上下,无一不是报了莫大的希望。谁知道……
丫鬟婆子都背过脸去,悄悄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夫人这么善良的好人儿,却不得好报。
慢慢地,苏琴感觉被抱的越来越紧,脸上也越来越湿,那些水质的东西,顺着她的脸,滴进了她的脖子里。
“哇~哇~”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苏琴有点懵。这是她发出的?她只是想让抱着她的人放手而已,怎么能哭呢?
秋露耳朵尖,在陈氏的哭声中隐约听见婴儿啼哭声。心里头暗想,刚才接生的周婆子说三姑娘去了。可是自三姑娘生下来,抱过小姐的也就周婆子和董家娘子并夫人而已。也许刚才小姐只是背过气儿去了,周婆子一时报错了?仔细听了听,却再没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就在秋露已经放弃的时候,耳边又隐约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忙摇了摇李氏的身子“夫人,婢子,婢子好像听见小姐在哭。”
忽然被松绑的感觉让苏琴缓过劲儿来,忍住心里的惊恐,不敢往多了想。谁知道越是不敢想,越是害怕。到了最后,苏琴将心一横,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将腿儿使劲一蹬,睁开眼了!
陈氏定眼看着怀里的婴儿,揉了揉眼睛,不甚确定的唤了一声“秋露!?”
这声呼唤,引得众人看来。顿时,都傻眼了:陈氏怀里的婴儿正躺在襁褓里,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她们。
苏琴趁此机会,打量着眼前神色张愰的女人,垂头散发,一张鹅蛋脸儿。柳叶儿眉,鼻子秀挺,皮肤很是白净,只是眼角的皱纹透露出已经不年轻的信息。红肿的双眼正发愣,脸上犹挂着未干的泪珠。因为吃惊或者是别的,微张着嘴吐气不匀。再往下看,穿着的白色衣服,披着淡蓝色绣花对襟棉袄。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那感觉就像是看见了工笔画里的小姐丫鬟。
想到这里,苏琴忽然觉得口感舌燥,耳目失灵,眼前所有的声音和人物都像照片里虚化的背景一样模糊不清。
穿越了?苏琴不敢确定,着眼打量着屋里的家私用品。屋子很大,不过收拾得很洁净清雅。屋子中间几个大火盆,火盆里的炭燃烧正旺。
一面墙的正中间挂着的是一大幅海棠春睡图。画的左右挂的是一幅对联。画的下边放着着个大桌案。案上摆放着的是却是个大花瓶儿,瓶里插着数支新鲜梅花。苏琴居然能闻见梅花散发出的隐隐的清香……
一面墙被屏风挡住了。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好像有张卧椅,一面镜台。
虽然视野有限,有些也看不真切。不过从门帘到屏风,再从架子,箱子,柜子,还有眼前的床,塌,无一不诠释着一个成语:古色古香!
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苏琴再次发出惊呼。只是这个惊呼从苏琴嘴里冒出来之后,变成了婴儿的啼哭。
穿越了!苏琴一面否定又一面肯定,矛盾的心情表现出来就是,她被完全吓蒙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却被苏琴的哭声一震,皆回过神来。
“周婆子,周婆子!”春雨看了眼睁着眼的婴儿,发作到:“亏你是城里最有名儿的稳婆!你这名声儿是怎么来的!”
周平婆子的大脑现在还没转过弯儿来,傻傻地看着陈氏,条件反射地分辨道:“这……当着夫人和各位姐姐的面儿,婆子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儿也不敢满嘴乱说啊!姑娘生下来的时候,脖子上绕着数圈儿脐带,不是婆子我说的,而是在场的各位都看见的。净身的时候姑娘就气细极微弱。再折腾着裹上襁褓……最后,不仅老身和董家娘子相验过了,连夫人刚才抱着小姐也确定了的……”
虽然周婆子说的有理,可是作为最重要证据婴儿明明就还活着!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嫡亲的姑娘却是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却是霸占着她们小姐身子的苏琴罢了。
“住口!”春雨气得上前揪着周婆子就开打,周婆子也不敢抵抗,只能立在里,任由春雨打几下出气,反正她穿的厚。
春雨打了几下,没将周婆子打疼,却将自己的手捶疼了,骂道:“你这该死的婆子!我家姑娘明明睁着眼呢!你还敢抵赖!”
周婆子看了眼睁着眼睛的婴儿,顿时又点哑口无言。心里纳闷,刚才这姑娘明明就是没气儿了呀!
董家媳妇子见周婆子傻愣愣地,忙上前陪笑道:“夫人生产时辰比较长,众人皆熬了十二个时辰,连眼都不曾合一下。难免精神不济。也许是姑娘一时背过气儿去,我们心下也慌乱,所以不察……”
听到这里,春雨更是火大:“一时不察...你们两知道不知道,你们的一时不察就差点就要了这一家子的命!”
陈氏正抱着正哭得越来越响亮的苏琴,轻声哄着。开口劝道:“春雨,算了。也不能全怪周婆子她们,刚才我抱着的时候也试的时候,也发现姑娘没了鼻息。说明姑娘当时的气息肯定是极微弱的。何况大年节下的,麻烦董家媳妇子和周婆子抛家前来帮衬。又是一天一宿熬下来,大意不察也有的。现在我和姑娘也都好好儿的,没什么问题,此事就此打住吧,别再追究了。”脸上泛着幸福而柔和的母爱,轻轻拍着苏琴的后背帮她顺气,免得哭的厉害,哭岔了气儿。
春雨听了,狠狠剜了周婆子两眼,虽然不再打骂,却也没给人好脸色看就是。转过身去,收拾起东西来。
忽然外面一阵吵嚷,然后就是惊喜的声音:“老爷回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