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醒时无你

最春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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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琼依自是不察男人丰富的内心戏,转头看向开着房门的卧室,示意他孩子还在午睡。

    却不料床上的墨宝此时走出来,揉着同样红肿的眼睛问:“爸爸,出什么事了?”

    “呃……也不能总睡觉,我们还需要散步锻炼,晒晒太阳,等观赏完海上夕阳之后,去用晚餐。”陆泽瑞尴尬得想挠头,顾及形象还是忍住了。

    “好,”墨宝自是不疑有他,飞快地应着,还不忘拽紧夏琼依,眼巴巴地望着她,“我想您和我们一起去!”

    当然是我们一起。陆泽瑞瞧着儿子。

    夏琼依带着孩子洗了把脸,抱起小人儿后示意他抽出房卡。

    墨宝一脸满足地高抬下巴看老爸,无声地卷着舌头略略略。

    看吧,我有她可以抱我,您就只能自己走喽,祝您好走。

    如果有小尾巴的话,他不介意翘上天。

    他招恨的小表情,赢得了老爸一掌呼向后脑勺,无声地表达“好你个小子!”

    好小子探出身子,这次冲老爸发出了“略略略略”的声音,就让你眼馋,就让你眼馋,搞得陆泽瑞哭笑不得。

    不气不气,亲生的。

    海浪轻轻拍抚着沙滩。白昼血气方刚如烈焰般灼人的阳光,此刻像一位慈祥温和的老人,耐心和善地守着一个便利店,面向大海贩卖金子般的温柔余晖。

    海滩边的游人三三两两沐浴在金色里,被温温柔柔的光晕包裹住,镶了金边。

    两个大人跟在后边,看着孩子赶海。墨宝时而弯身捡拾沙滩上的贝壳,时而看着大人们倒退着走,时而冲他们扬扬手中的战利品。

    望着儿子纯粹的欢快模样,陆泽瑞侧转身来正面朝向她,“谢谢你!”

    郑重而由衷。

    夏琼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了然地摇摇头,视线转向前方跑跑跳跳的小人儿。

    曾经,也是这样的金色夕阳,她也是这般倒退着走,也是这般捡拾着宝贝,也是这般冲对方扬着战利品……

    海蓝时浪涌,梦醒时无你啊……

    美景尚在,斯人已逝……

    此情此景,成为她不敢触碰的禁地……

    一年来,她强迫自己,白天装作没事人一样地上班干活,一脸的云淡风轻,言笑晏晏,其实早已痛到了骨子里。

    每天夜里,她都会龟缩在自己的天地间哭,早上再用冷水或冰块敷眼,然后继续一天不敢片刻偷闲的工作。

    只有工作能够填满心里的那个空洞。

    一旦停下来,心事就如杂草般疯长,痛苦也漫无边际地疯长,可以深入骨髓,可以渗透进每一个细胞。

    偶尔听到一首感伤的歌,或是看到一行契合心意的文字,就会轻而易举的破功,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好像水龙头坏掉了。

    有一天逛街,听到街边店铺传出来的歌声,凄凄婉婉,哀怨缠绵,她就站在街头潸然泪下,天地间只剩下她孤独一人。

    陪着她的扬子看到后,良久才说:依子,我们回去吧,外面起风了,特别容易迷眼,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她很感激扬子,看破,不说破。

    她和铭诚共同布置的婚房,共同住过两年的婚房,却因为哪儿哪儿都是他的声音、身影而无法面对。

    铭诚刚刚离她而去的那段时日,她总是恍惚间觉得家里还有他在,他的温言细语,他的咳嗽声,他的脚步声,他的欢笑声,他在厨房叮叮咚咚的切菜声,还有她弹给他听的钢琴声……

    因为太过想念,她极力摒弃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

    甚至想过彻底更换婚房中的所有物件。

    更甚者,想过彻底把婚房卖掉一了百了,这么一来,同他在一起的回忆就会被切断,就会荡然无存了吧。

    却也只是想想罢了。

    舍不得啊……

    原封不动保存下来的结果,就是她的无法面对。

    她不得不搬到爱之堡的新家,那里装修后一天都不曾住过,没有铭诚的身影和声音。

    期待换一个全新环境从头来过,却发现终是自欺欺人,徒劳无益。

    有的人遇上了,便是一辈子,刻骨铭心的一辈子。

    “一辈子”三个字,刺得她又一阵尖锐地痛。

    恍惚间,她踢到了什么,被绊了一下。

    “小心!”低沉关切的男声传来,一只大手及时捉住了她的胳膊,猛力的惯性改变了她跌倒的趋势,被拽进了那个怀抱。

    当男人垂眸查看她的状况时,她泪流满面的失神令他瞬间怔忡。

    他就走在她侧手两个身位的距离,竟然丁点不曾听到她饮泣的声音。

    年届而立,他见识过经历过很多哭的样子,哭天抢地的,歇斯底里的,尖锐刺耳的,激动疯狂的,撒泼耍赖的,独独她哭得这样安静,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只有无声无息地饮泣,无声无息地泪落。

    原来哭的方式不同,表达的情绪情感也不同,并不单单只有滔天的委屈这一种。

    究竟要痛到何种程度,才会如她这般无声无息,沉寂忧悒。

    墨宝回头的瞬间看到“她”差点儿摔跤,从不远处飞奔过来,急切地问:“您没事吧?”

    夏琼依紧忙挣脱出那个怀抱,侧转脸去,抬起掌根胡乱地快速抹掉眼泪,然后低头看着孩子,勉强扯了扯唇角,说了一句“没事”,终是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去用餐吧。”男人及时化解了她的尴尬。

    往餐厅去的路,是同向而行的,她终是可以不必强装她还好。

    夏琼依径直朝餐厅外的洗手间走去,用冷水扑面,清洗到最后,不知甩去的是水珠还是泪珠。

    餐桌上只有盘勺碗筷偶尔叮当的交响,早已失了午餐时的自在与欢快。

    她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少,但小人儿执着地用公筷给她夹菜,用眼神“逼”着她多吃点。

    在尽职尽责的盯视下,还真是盛情难却,她又多吃了几口。

    餐后男人照例提醒小人儿要照顾好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处理公务。

    小人儿像块小磁铁,自觉尾随夏琼依来到她的房间,并不熟练地准备好蜂蜜水和药,递给她。她顺从地接过,吞服。

    看着她服药的样子,小人儿轻声说:“妈咪和我,得的都是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