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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渡,地处江边一处险要之地,水势湍急,易守难攻。原本有一伙水匪盘踞于此,倚仗地利做下许多恶事。然而疾风劲浪阻得住官兵的大船,却阻不住皮粗肉厚的巨虫,开战后不久这里便沦为妖魔的一处据点。因为地形气候颇受巨虫喜爱,眼下已成了那些在江中兴风作浪的巨虫们的栖息地。坐镇此地的妖魔首领,亦是实力强悍。
它是叶牧二人的下一个目标。
是夜,宽阔的江中,波涛起伏,一条十几米长的丑陋的巨虫正随着水波游动,它的体型在同类中算得上娇小,故而没有被分派到那些掀船弄浪的任务,而是在厚厚甲壳上拖着老大一个白乎乎颤巍巍的萤囊,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的丝和分泌物织成的茧。眼力好的人,还能隔着那层半透明的白翳,瞧见里头影影绰绰的妖魔们。
——没错,它是用于载妖魔的。如果不是黑水渡地形特殊,相信那些妖魔宁愿选择乘坐简陋的木筏子,因为这种“船”坐起来感觉实在是不太美妙。航行中,通常伴随着无休止的颠簸、怒骂、下黑手,到了地方后发现少了那么几只妖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身上缺了些零部件也是常事。
眼下“客舱”里简直是难得的安稳,妖魔们都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努力嵌入囊壁,借着那些黏性在剧烈的颠簸中稳定身体,巴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去才好。
毕竟那些不够识时务的妖魔都已经死了。肢体在地上四处骨碌碌滚动,不时砸到它们的脚趾头。
那两个突如其来的煞星巡视了一圈后,似乎终于满意了建立的权威,其中一个道:“告诉我,你们中谁是头目?”
头目的脑袋刚从您脚边滚过去!
发问者似乎立时从它们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抬剑看似随意地点了一只妖魔,道:“现在,你是头目了。过来回话。”
点中的刚好是头目平日里最为倚重的一只格外狡诈的妖魔。巧合?不可能。意识到来者不好糊弄,妖魔们表现得更乖巧了。
叶牧耳中听着江望用熟练的妖魔语在那唬骗恐吓妖魔,凝神控制着丝丝缕缕看不到的魔气向妖魔们缠绕过去,融入,连汇它们本身的魔气。这活计就像给人偶的手足连接上丝线,不牵动绳子的时候,人偶们是察觉不到自己被控制了的。同时心底暗道,是该将学习妖魔语提上日程了。
魔种的记忆里,大多是战斗的场面,交谈的片段少得可怜。他现在倒是听得懂妖魔们那些嗥叫所表达的意思,开口说的时候发音还很古怪。像这种需要潜入作战的时候,一说话就容易露出马脚。
巨虫浑不在意它的“乘客”间发生了什么。它穿梭过激流险滩,游过地下暗河,经过一段漫长得几乎要把胃都颠出来的航行后,蠕动着爬上了岸。
萤囊开启,叶牧和江望混在妖魔中离开巨虫,脚落了实地。骤然踏实的感觉让人有些落脚不稳,这时萤囊里散发的大量血腥气也引来了询问。
岸边的防守并不严密,几乎可说形同虚设。数只妖魔围拢在篝火边,抓着一些发黄发黑的骨头,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一只妖魔走过来,瞧了一眼正往一处被水淹没了一半的洞穴里蠕动的巨虫,隔着萤囊也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形,尖着嗓子问:“怎么死了这么多,你们的头儿呢?”
被江望点中的那只妖魔眼神闪烁,道:“运气不好,遇到军队,死啦。”
妖魔幸灾乐祸道:“军队?得啦,那个蠢货早晚死在你手里。”它说着张望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些乖得鹌鹑一样蔫头耷脑的妖魔,啧啧道,“你自管去和大人汇报吧。”说着手爪抬起,似乎要挠挠胳膊。
它感到空气一瞬间稀薄了起来,抬起的手爪仿佛陷入了泥沼,越来越……迟缓,遥远……
叶牧从它身边走过,一刀了结了它的生命。魔气在它胳膊处绕了一圈,叮在上面的一只黑色甲虫松开口器,晕头晕脑地滚落下来。
和它讲着话的那只妖魔在它动作变缓的一刻身体一动要逃跑,被江望钳住后颈轻松拗断了脑袋。
那几只正在玩乐,似乎没有注意这边动静的妖魔,在那个抬手爪的动作一出的时候,就将骨头一扔跳了起来,各自捞起武器意图攻击……迟钝同样包围了它们,与之相反,那些从巨虫上下来的妖魔,突然有数只迅如闪电地冲了过来,动作格外敏捷有力地结果了它们。只留了一个活口被七手八脚地按住。然而这些动手的妖魔,脸上的表情也没比那些死在它们手里的好到哪去。
一切发生得突然,其他幸存的妖魔这时哄然,就要四散逃跑。在它们身边的一部分同伴魔怔了一样暴起对它们动手,一时死伤许多,其他几只,也被叶牧一一解决。
叶牧走到特意留下的唯一一只活口面前,蹲下来冥思苦想后,用磕磕巴巴的妖魔语问它:“你们的‘大人’在哪?”
被按住的那只妖魔一瞬间如丧考妣,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耳朵不大好使,您说什么?”
完了!这是它和按住它的那几个妖魔共同一致的想法。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妖魔语,这位大人肯在它们面前出这样的丑,显然它们是活不成了。
死也有不同的死法,妖魔识时务得很,准备有问必答,它可不想多受折磨。问题是——听不懂啊!
叶牧回忆了一遍魔种的记忆,调整发音,又问了一次。
这下妖魔听懂了。它飞快地供述出来,相当地合作。不管是面前这位,还是他们顶头那位大人死掉,它都乐见其成,完全不需要犹豫。
叶牧杀了这只妖魔,却没立时动身往驻地内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他能感应到,地下某处涌动着许多代表着生命的气息,那应该是巨虫们的巢穴。江望走过来,一看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指了指巨虫刚才游入的洞穴,问道:“下去?”
叶牧收回目光,道:“虫子没多少灵智,先解决这里的首领。”
两人飞快地行动起来,又一次剿杀,开始。
叶牧抵达黑水渡的时候,另一边,王朝军的战船,正蓄势待发。
岸边,安顺王简临肃容对另一人道:“叶师父,此役干系重大,需君援助。黑水渡内形势难测,万事小心。”
前几日从七杀殿传来消息,言道妖魔们的魔气供给已断。最近江对岸的妖魔驻军亦发生动乱,守备空虚。简临从中窥得战机,虽不知事情起由,亦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举突破江边防线的绝好时机。罗迎已先行动身,独自渡江往南查探虚实。而军队若要大举渡江,势必要拿下黑水渡这处据点,以防后路被截断。
被称为“叶师父”的,是黑发墨眸的少女,一身戎装,身姿凛然。姣好容颜彷如冰雪覆盖,少有表情。她听罢,点头道:“将军放心,定不辱命。”
赫然正是叶暖。
叶暖登上战船,一声令下,一行便即升帆起航。叶暖站于船首,凛冽江风至她身畔便转柔和。她闭上眼,气息发散,连通天地。于是风顺云散,天光显露,恶浪止歇。船只如离弦之箭一般,乘好风,破白浪,迅疾往黑水渡行去。
天生灵物,威能如斯。士卒们瞠目看着这般天色奇景,两岸景色飞速掠至身后,一时间升起无边斗志信心,望向叶暖的目光,如看女武神一般。
殊不知女武神正在那里暗自雀跃,哎呀就快要见到爹爹啦。这么一想总觉得船行得还是慢了些。
叶暖骤然睁眼,明丽眼眸一片沉静,唰啦啦抽出赤练长鞭,击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喝道:
“开!”
啸叫风起,一鞭抽出,明明落空,却仿佛击打到了实物。天地之间隐隐为之一颤,前方江水随这一鞭哗啦啦向两边分开,露出下面潜藏的好大一条巨虫来。那巨虫的厚厚甲壳随这一鞭而化为无形,露出底下巨大腹腔,挣动数下,直挺挺不动了。
江水回拢,掩住那骇人景象。船队毫不停留,倏忽而过。直至船队离去,水面平息,江中才悠悠浮起长长一具虫尸。
如此行程,不及半日,便抵达黑水渡口。天光正亮。
渡口不似众人预想中般戒备森严,反而可说一片死寂。船尚未抵岸,已瞧见岸上那许多横七竖八的妖魔尸体,看样子,倒像是妖魔们自相残杀。船上本已做好迎战准备的士卒们颇为惊愕,只是由于军规而尚保持着肃静。目光纷纷落在叶暖身上,等待命令。
察觉有船靠近,有巨虫从岸边洞穴中蠕动着探出头来,被叶暖一鞭子打了回去。她扫视一番,将岸上情形收于眼底,下令道:“一队二队,登岸驻守。其余队伍,两队一组,倒油!”
士卒们立时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除却迅速登岸,查探妖魔尸首情形并列阵警戒的队伍,其余士卒合力搬出一口口陶缸,来至船边,向下倾倒。一时只见哗啦啦黑水倾下,气味刺鼻,须臾间船畔的水面上已是一片黑油,并不下沉。那黑油有生命一般地,自动拢聚,长长黑蛇般拖着尾巴,往那巨虫探出的洞穴中嗖地窜入。
一缸缸黑水倾下,叶暖凝目注视着黑水流入洞穴,听着洞穴内骚动声起,回手取了候在一旁的士卒手中火把,一把抛下。
一见明火,水面上当即燃起熊熊大火。整个天空都随之映红了一瞬,紧接着,和蔓延的火势同样迅速,伴着猛烈上升的高温和汹汹气势,升腾火舌的黑水,连带着滚滚浓烟,自四面八方一齐全部倒灌涌入了洞穴。
轰隆隆,土石震动,岸边碎土纷纷坍塌落下,隆隆声中,大地起伏涌动,可想见下面垂死挣扎的情形。地面有些地方涌起土坡,有些地方龟裂开来。人在岸上都有些站立不稳。
叶暖紧紧盯着洞穴,直至落土将洞口完全掩埋,确认没有巨虫再从中逃出,便令数队人留船守备,领着其余士卒登岸,在这地震中,深一脚浅一脚往驻地内去了。
驻地深处,叶牧正陷入苦战。
黑水渡的妖魔首领已被合力击杀,然而随即而来的是更为强大的敌人。一只追循魔种气息而来的天级妖魔,到了。
这天级妖魔有着人形身躯和巨大双翅,靛蓝色的羽毛极为醒目,上半张脸是类人形貌,下半张面孔则弯曲坚硬形如鸟喙。赤着的双足五趾如人指般细长,又枯瘦坚韧锐如鸟爪。叶牧刚杀了那妖魔首领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这厮便从天而降来了个突袭。
它狡诈得很,盘旋于空中,盯准了叶牧,倚仗着飞行之利,每每一击即走,绝不落地。叶牧一时间竟是对它无处下手,身上零零碎碎添了许多伤口,几次险些被抓至空中。
且这鸟人攻击便攻击,还十分聒噪,嘴里是一时半刻不肯停歇。这么一会功夫,它已经把叶牧的血肉五脏脑袋四肢列数了十多种吃法,俨然视他为盘中菜肴。叶牧一言不发,只专注闪避攻击,在妖魔没有察觉的时候,每次它俯冲攻击一回,便有丝丝缕缕的魔气附着上来,积蓄力量,静等致命一击。江望倒是颇有余裕,他又不受攻击,只觑冷子出剑解围,便一句一句回敬过去,将鸟人从长相到肉质全方位嘲讽了一遍。这边打得热闹,却还比不上那边的斗嘴激烈。
又一击后,妖魔飞得高了些,盘旋着桀桀嘲笑道:“虫子,别挣扎了!没有翅膀的家伙,只能在地上爬。哪怕你让大地升上天空,也连我的一根羽毛尖都碰不到。”说着,它一个迅猛的俯冲,再次狠狠攻击过来。
大地轰隆一震,一个土包忽地平地而起,妖魔收势不住,砰地撞在上面,摔了个狗啃屎。羽毛四散飘零。
叶牧怎会错过这般大好机会,立时一刀斩下。江望也忽地靠近过来,剑光极刁钻精准地一吐即收。
连连震颤起伏的土地打断了他们的攻势。那妖魔吃了意外狠狠一撞,却也凶悍,硬生生扑棱着翅膀,极狼狈地腾身而起。翅膀根处一刀一剑的伤口滴滴答答往下滴血。它飞得高高的,缓了缓神,不忙反击,先是谨慎地四下寻找着刚才是受了什么突然袭击。
它居高临下,望见原来是渡口处一队人类军队在寻那些虫兽的麻烦。暗道晦气,又看回场中。此只见时地面摇晃,地形变化,叶牧一边要防备天上的袭击,还要注意回避可能突然出现的地面裂缝和丘陵。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忙乱。
妖魔见到机会,立时将那军队丢在脑后,二话不说,趁势连番攻击,终在一次攻击中趁着地势晃动剧烈,叶牧闪避不及,一爪穿透护甲,在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嗖地飞上天空,它被那血肉中蕴含的魔气吸引,一口吞下去。桀桀道:“可惜啊,虫子,你方才若能砍断我的翅膀,倒还有一线生机,现在休想再侥幸伤我半分。还是早早自杀罢,免得零碎受苦!”
叶牧抬眼看着空中的妖魔,无形的魔气仿佛巨网,密密匝匝地笼罩了它的半边翅膀,线头便在叶牧手中。而刚才妖魔吞下的那块血肉,成了所有魔气凝聚的最终结点。
魔气流转,丝线收紧。他不再做出跌跌撞撞的模样,站稳了身体,抬起手,召唤着那部分魔气回拢,向旁边轻轻一撕。
一声凄厉嗥叫,妖魔爆出漫天血花,一只翅膀就这样脱落下来。它另一边的翅膀慌乱地连连扑腾,却再也承载不住身体,轰隆一下连同那半边断翅一同,一头炮弹般摔到了地上。再无声息。
叶牧正待过去察看,被江望拦住。江望对他摇摇头,走过去打量了几眼,一剑刺向妖魔。
唰地一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自尸首中扑出,片刻间叮叮当当交手声暴雨般响成一片,又唰地分开来。叶牧这才看清那同江望对战的生物形貌。
类人的脸孔,眼瞳部分几乎全是眼白,只中间一点全黑瞳仁。身体乃是坚皮包裹着一根骨头,延伸出四根支棱棱细长四肢。昆虫般四肢着地,蓄势待扑。裹着骨头的厚皮像抹了一层油般,白得近乎发腻。四爪坚韧锐利,泛着冷光。而鸟人尸首那边,靛蓝羽毛覆盖血污,魔气已经开始逸散,是毫无动静的一团死肉。
江望盯着它,凝重道:“寄生妖……”顿了顿,他改口道,“不,寄生‘魔’。”
寄生妖在妖魔中算是相当弱小的一个物种,这些小东西平日三五成群地藏于暗影中,每捕食一只妖魔总要死上几只同伴。弱小的实力让它们不得不合作谋生,但谁也不希望死的是自己。在随时可能发生的算计和背叛中,寄生妖通常都活得不长。即使有那么几只幸运又聪明的家伙活了下来,也会因实力低下,最终死于其他妖魔之手。寄生妖一直是寄生妖,存活、成长到能够被称为“魔”的寄生妖……在明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寄生魔桀桀笑了几声,扭转头颅,眼球转动,瞳仁贪婪地看向叶牧。唰地一下,它身影消失在原地。
叶牧只觉一道劲风袭来,快得几乎来不及反应。那袭击进入了他身周的魔气范围被拖慢了许多,让他一刀拦了回去。紧接着就是第二击袭来,第三击,第四击……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仿佛巨浪迎面拍来。每每反击得手时,从寄生魔的那层厚皮上传来反震之力,震得手都有些隐约发麻。看似不起眼的一层皮,却像钢铁浇铸般坚韧。且这妖魔此时又不同之前,本身魔气内敛凝结,自成一体,几乎无懈可击。
天级妖魔的实力,此时彻底露出獠牙。
寄生魔很兴奋。当年祭师动手灭口时,它见机不妙,早早舍弃了寄身皮囊,换了一个实力不高的寄生对象,这才存活下来,又一步步爬到天级妖魔的位置。察觉到魔种的气息时,它知道它最大的机会来了。上一次魔种变更主人,它实力不济,只能眼馋看着那些强大妖魔争斗。如今那些老对手已死得差不多了,连魔种的存在本身都成了秘闻——这对它来说,是天赐的良机。
它寻到黑水渡,先是去看了那些妖魔的尸首死状,又藏在暗处看着叶牧两人杀了妖魔首领,这才趁机突然出手。一边出言挑衅,它一边试探着叶牧的底牌。
它不会轻忽对手,尤其是拥有魔种的对手。
残忍地咧嘴一笑,爪子觑见空隙,一击而过,带起一串血花。
现在还不是收割的时候。这只是次对实力的试探,爪子上的麻痹毒素已经进入了猎物身体,晚些时候,它有更好的方法,更完整地猎捕到目标。
它有耐心,毕竟,叶牧这样人类形貌的魔物,又被魔种改造了身体,是它相当中意的寄生对象。撕碎了实在可惜。
铮地击开刀剑,寄生魔忽然跳到一边。叶牧骤失对手,还没从那种极限战斗的状态中回神,耳中先听到了很多往这边而来的奔跑脚步声。
妖魔?黑水渡的妖魔应该都被杀了——不,不对,范围内的魔气没有增加……人类?
有一个气息如同涟漪般散开,将魔气推拒过来。像傍晚温暖的潮水拍打沙滩,亲近的,欢乐的气息。像是在打招呼。被推拒过来的魔气雀跃着簇拥到叶牧身周,流血停止,疼痛消失。自在得好像鱼儿入了水里,空气的阻力消失不见。
寄生魔压根没把那些人类军队放在心上,猫捉老鼠般戏弄道:“虫子,跑吧。天黑前,带着魔种跑得越远越好。天黑后,魔种就是我的了。”
当然是骗人的,它压根没打算等到天黑,不过籍着言语给对方施加压力罢了。给人希望又摧毁希望,它喜欢这个。
它又桀桀笑道:“你的同伴倒是聪明,知道保存实力。当心些罢,你现在受了伤,他想对你下手可容易多了。”
寄生魔能活到现在,很重要的一点是它从不相信所谓情谊。在它眼中,叶牧是一只还带着些人类的软弱愚蠢习气,只是运道好拿到了魔种的新生尸鬼,得到了魔种还敢和其他妖魔同行,简直不知死活。它对于江望还要更忌惮上几分。这尸鬼始终没有真正动手,却每每在它即将占据上风时狠辣一击,专攻关节薄弱之处,几次逼它不得不舍弃了大好局势回防。面上虽然不显,它心中对江望的杀意已极为深重。待到魔种到手,必要将其置于死地。
寄生魔的本意是挑拨离间,听到叶牧耳中却想歪到了“下手”的另一种含义,登时脸色有些微妙。他拉回跑偏的思绪,注意到那些脚步声远远停住了。
寄生魔察觉叶牧神色变化,自以为离间得计。桀桀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指望那些人类能救你?”它张狂道,“除了魔神大人和天生灵物,这世上没有谁能抢走我的猎物!”
话音未落,一条赤练长鞭呼啸而来,带着扫荡魔氛的无回气势,重重砸在寄生魔身上,“喀拉”一声响,在刀剑之下彷如钢浇铁铸般坚韧的厚皮裂开了缝。丝丝缕缕肉眼看不到的魔气流泻而出,
一个娇美声音杀气腾腾道:“去死!”声落人至,正是叶暖赶到,远远瞧见自家爹爹半身浴血,立时勃然大怒。她两手一抬,场间迅速弥漫起黑雾,上来就发动了杀招。
寄生魔也见机得快,一察觉那鞭上带着克制妖魔的强盛灵气,立刻猜到来者身份。心里怒骂一声倒霉,当即就要逃跑。
那雾气拦住了它的去路,甫一接触,就像海绵洇进了水里,身体立刻沉重了几分。它见势不敢再往里面跑,折身往叶牧那边嗖地蹿过去。
它打算得很好,这里可不只它一只妖魔,那两只尸鬼凭着外貌骗骗人类还行,可瞒不过对魔气格外敏感的天生灵物。只要它们能引开灵物一瞬间注意,就足够它逃之夭夭了。天生灵物又拿不了魔种,它回头再来捡便宜就是了。
叶牧身形掠动,下一瞬出现在寄生魔面前,迎头一刀斩下。
寄生魔硬抗了这刀,折了个方向就要向外蹿,瞥到那紧追而来的赤色鞭影已出现在叶牧身后,暗笑一声——
那鞭子拐了个弯,唰地冲它气势汹汹打过来。
寄生魔尖叫一声,又挨一鞭,平白生出许多委屈来。接着更不公平的事发生了,叶牧三人一拥而上,对它群殴。
寄生魔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天生灵物像是和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专盯着打它一个。
它的骨头断成了好几截,魔气被抽离,视野黑了下来,最后的影像,是那天生灵物扑向魔种的宿主。
哼,终于要下手了吗?它想着,有些安慰。
听到灵物的声音,关心地叫:“爹!”
……
它连忙死了。
随着寄生魔彻底死去,最后一丝魔气被吸收,叶牧忽然脑中一痛。一阵暖意涌出转瞬席卷全身,像是浸在了有些烫的温水里。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的魔气仿佛掀起风暴的大海,呼啸翻涌,甚至无视了叶暖身周的灵气排斥,遮天蔽地地向他涌来,形成了巨大的魔气漩涡。
变身经验值满,您开启了魔化状态。
您在妖魔军的声望变为:友善
黑水渡,极深的地底,错综复杂的通路内,那些被火油烧灼而死的虫子们巨大的尸首分布其中,焦黑外壳尚保持着它们临死前的狰狞形貌。它们本该永久沉寂下去,随同着它们的魔气一起深埋地下,让此地在百年间寸草不生,瘟疫横行。而现在,那所有的魔气都被召唤着雀跃离去,争先恐后地穿透厚厚土层,带着浸入其中的那些魔气一起,向着召唤它们的源头而去。
魔气本该无形无态,不为凡人所觉,然而四面八方奔流而来的魔气太过厚重,连看不到的人都感觉到了那种异样。士卒们东张西望,奇怪地问身边的伙伴:“喂,这天是不是变暗了?”在无知无觉间,足够将他们瞬间化为魔物的魔气自他们身边汹涌而过,有意识般地绕开了这些人类。
大江以北,一些扶老携幼的流民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被魔气重度侵袭的黑色土地,像被无形的潮水洗刷般一层层褪去颜色。由墨黑至暗红,由暗红至赭褐,由赭褐至棕黄,最终显露出的,是他们熟悉又久未见过的,妖魔入侵前,养育了他们世世代代的黄土地。
当熟悉的色泽出现,一名老者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颤抖地跪下,枯树皮般苍老的手抓起一把黄土仔细端看,又抬起头哆嗦着看向远方。昏花的眼睁得老大,映着那起伏的,看过了几十年的黄土地。他嘴唇蠕动几下,哑着嗓子叫道:“苍天哪——!”,蜷缩起身体,趴伏着,亲吻着这片黄土。两滴浑浊的泪珠流过眼角沟沟壑壑的皱纹,带着经历的那些苦难,无声落地。
大江以南,妖魔们的感受直观而恐怖,像是面对熊熊大火的飞蛾,渴望扑过去的感觉和窒息危险的感觉同样鲜明。弱小的妖魔迷失于其中,飞奔着向遥遥呼唤它们的地方而去。奔跑,奔跑,越是接近,越是欣喜,越是感到自身变得强大无匹,阻隔着它们的一切都被无视,即使是不会游泳的妖魔也毫不犹豫地奔入江水。它们或是死于半途,或是在越发缩短的距离中忽然爆裂,紧接着它们的魔气也投入了那魔气的浪潮中,随着那最初的意识往始源而去。
更多的妖魔顶着压力开始远离,逃,逃,逃!求生的意念超越一切,像被蛛网黏住的飞虫挣扎一线生机。越强大的妖魔越能摆脱这种吸引,头也不回地逃离开去,相对弱小的则苦苦挣扎,不时有妖魔迷失在呼唤里。当那种吸引渐渐减弱,停止,幸存的妖魔们匍匐在地,尚且来不及庆幸活命,便一跃而起狂奔远离。
在距离这种恐怖吸引最近的地方,叶暖在魔气暴动的第一时间一个拧身,原本奔向叶牧的路线直接改为冲向了江望,声音清甜唤道“娘亲!”,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猛烈的拥抱,捕捉到的瞬间便抓住不再松手,黑色雾气转瞬收缩裹住了两人,密密实实形成了一个黑茧。
黑茧内,江望除了被抱住时僵硬了一瞬,很快也冷静下来,没有胡乱挣扎,问:“叶牧有危险吗?”。叶暖墨玉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外界的万般情形。闻言眸色倒略缓和了些许,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爹爹此时危不危险,但她知道若她不出手,这个“娘亲”也许就会大大的危险。魔气对妖魔的吞食未必会区分对象,她不会眼睁睁看着爹爹在无意识中犯下大错。
黑茧外,一部分魔气被分割凝实出来,包裹住黑茧,像是被无形的手控制着形成了一层保护壳,将这一片地域从魔气呼啸的领域中彻底割裂开来。
汇集而来的魔气凝聚,压缩,凝练到极致。叶牧在风暴的中心,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
他的意识像是向外延伸出去,又像是向内探视进来。随着魔气涌来,他“感觉”到了那些疑惑的士卒,那个流泪的老人,那些逃亡的妖魔,就像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甲,脚踩的土地。他让魔气避开黑茧,就像只是屏住了一秒呼吸。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自己脑内的魔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它的样子。它是个黑色的椭圆扁球,看上去就像一块大些的石头一样不起眼。它的体积正在消减,消减的部分并没有消失,而是同他融合起来,成为他的一部分,契合得像他控制自己的手指。
他在成为“它”。
随着融合的进行,叶牧觉得自己似乎又进入了魔种的回忆,无数片段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身周闪过,又沉眠于脑海深处。在彻底融合的一刻,突兀地一阵麻痹感爆发出来,又像被潮水洗刷般迅速退去。只这一瞬影响,使得叶牧有些许恍神,那些回忆片段便蓦然化为了巨大的漩涡,丝毫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就将叶牧的意识席卷拖入进其中。
“它”睁开了眼。
残留的红光消散,眼前豁然开朗,不同于之前的梦境,“它”觉得自己十分清醒,然而与此同时又有着一种异常的隔离感。
起先“它”以为这是魔种的又一段记忆。
视野清晰,视角自地面拔高升起。
——“它”看到了高楼大厦,霓虹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