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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今知道三娘是女的,在福庆眼里也还是姓周的小子,福庆就不明白,武三娘算什么女人啊,莫说跟王府后院的侍妾比了,便是灶房里使唤的丫头都比三娘长得顺溜二,就算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武三娘哪来的德。
从古至今瞧见过哪个女人画春,宫卖,更不消说,她明明就是皇上的人,还来勾引爷,一来二去把爷的魂儿勾了,她倒好,甩甩袖子跟皇上进宫当娘娘去了,这女人简直就无情无义之极。
若从此各自撩开,消停的过后半辈儿也还罢了,却仍不安份,半夜从邹府跑了,因着她,京城里又闹了三天三宿,末了人是找着了,却一命呜呼死了,她死了,福庆真心觉得终于除了祸害,可爷哪儿不成啊。
那天从邹府回来就病了,一病就是几天,好容易有了点儿起色,却又听见武三娘的死讯,就当时爷那脸色儿,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了,人都这样了,还非撑着起来在隆福寺做功德,这功德不消说,就是给死了的祸害做的。
要说福庆发现三娘的行踪,还得从他大姨子出门子说起,他丈人家没小子,就俩闺女,俗话说的好,女婿当半子,两个女婿整一个儿,可他那位连襟儿,就不用指望了,福庆先头见过几回,说傻吧,不算太傻,知道吃穿睡觉,还能干点儿活儿,说不傻吧,浑身冒傻气,嘴里成天胡说八道,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大福庆这两边儿奔忙着,本来把三娘这事儿都快仍脖子后头去了,虽说爷跟皇上哪儿紧着折腾,福庆却想,再折腾也折腾不了几天,人都死了,还能折腾出啥来。
说起来福庆心里也纳闷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武三娘这个祸害中的祸害,怎么就短命了呢,可由不得他不信,尸首如今都装裹好进慈云寺了。
虽如此,心里到底儿有些疑惑,却也巧,他那大姨子出门的正日子,他这个妹夫过来苏家吃酒,这吃着半截儿呢,忽不见了傻子,酒也甭吃了,找吧!这刚行了礼新郎官就没了,像什么话啊。
一帮人连街坊四邻都算上,各屋里都找了一遍,没找着人,福庆想着,今人人来人往的,不没准傻子趁着乱跑出去了也不一定。
想到此,福庆就出了苏家的院,提着灯,围着苏家的院子四周找,别说真给他找着了,乌漆墨黑的就蹲在关帝庙的破墙头下,福庆提着灯照了照,傻子手里拿着一张纸,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哪儿叨咕什么呢。
福庆这个气啊,这三亲六故都快急死了,他倒好,跑这儿犯傻来了,福庆过去把他拽了起来,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说大姐夫,您这新郎官不好好在屋里陪媳妇儿,跑这儿来冒什么傻气,莫不是不想娶媳妇儿了?”
傻子一梗脖子,把手里的一张破纸往怀里一搂:“我有媳妇儿,我媳妇儿一会儿就从墙头下来。”说着抬手指了指关帝庙的破墙头。
这几句傻话说出来,把福庆给气乐了:“这纸上莫非是你媳妇儿,我瞧瞧。”说着一伸手从他怀里抢了过来,就着等影儿打开一看愣了,是武三娘的画像,前两天贴的满大街都是,不想傻子弄来一张,当了宝儿。
福庆指着画上的三娘道:“说你傻真傻到头了,我跟您说,这不是你媳妇儿,真摊上这么个媳妇儿,有你好受的,走了,回去,你媳妇儿在屋里等着你呢。”
谁知傻子不领情,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我不回去,我得等我媳妇儿。”好说歹说不行,要不是这儿是在苏家门口,福庆都恨不得给他两巴掌,傻的连媳妇儿都能认错了。
福庆一见来软的不行,上去抓住他的两只胳膊硬往回拽,傻子的倔劲儿上来,跟福庆顶着就是不动劲儿,两人一个拽,一个就不动,僵持了半天,把福庆累的直喘气,松开手甩了甩膀子,心说自己也傻了不成,苏家可是铁匠,这傻小子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自己跟他比力气比的过吗。
想着,福庆喘匀了气儿,也蹲下了,跟傻子对视了一会儿,好声好气儿的问他:“你说你媳妇儿从这墙头上掉下来,你是接着过不成。”
不想傻子真点点头:“接着了,还在屋里陪我睡了一宿觉呢,我把我娘给我做的桂花糕都给她吃了。”
福庆愣了愣,心说,听他这话儿莫非真有个人,遂又问了一句:“那你媳妇儿人呢,怎么没了?”
傻子抬手指了指墙头:“那天儿天一亮,我让我媳妇儿陪我玩,她说玩躲猫猫,让我把她背到这儿,我回去把我家母鸡数上十遍,再来找她,就找不着了。”说着低下头,一副难过的样儿。
这几句话说得甚有条理,不像傻子能编出来的,福庆瞅了眼那墙头,心说,莫不是这里头什么人哄骗傻子,却怎么傻子抱着三娘的画像不撒手呢,这事儿说不通啊。
福庆心里虽存着疑,却不能耽搁了大姨子的喜事,回去唤了傻子的爹娘把傻子弄了回去,从这儿回去,过了两天,福庆又想起这桩事儿来,越想越疑,越疑越想觉不对头,末了自己又跑过来了,寻思去关帝庙里问问。
也真是巧,他到的时候,正瞧见胡同口停了辆牛车,福庆刚要过去,忽瞅见从牛车上下来的柳婆子,这旁人他不识,柳婆子如何认不得,这天都黑了,她跑这儿干啥,又瞧见她背着个老大的包袱,也不知给什么人送的,有些鬼祟。
柳婆子往前走,福庆就在后头不远跟着,见着她进了关帝庙,福庆这时候还没跟三娘联系上,只等柳婆子出来,后头跟着送出来个要饭花子,福庆一瞧见这要饭花子,满口的牙差点儿嚼碎了,就算她弄的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一举一动,那身影儿,没第二,正是武三娘。
合着绕了一圈,把皇上弄了半疯,自家爷成了半痴,她倒好,来了个金蝉脱壳,这害人精,福庆咬牙切齿的,可也一时没想起怎么着,就在三娘后头跟着她,不想露了行迹。
福庆心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一挺胸站了出来,三娘一见是他,直皱眉,却琢磨,没准福庆是炸自己呢,自己要是承认了,回头他把自己活着的事儿说出去,可又完了。
想到此,三娘故作不知:“你是谁,敢是认差了人?”
福庆这个气啊,一蹦三尺高,抬手一指她:“武三娘,你当小爷傻啊,别说你扮成要饭花子,就是烧成了灰,小爷也认不差,你不止心黑,肝脾肺肾,连你的骨头都黑了,烧成灰也是黑的呜呜呜……”
三娘怕他再嚷嚷,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并且恐吓他:“你再嚷嚷,我回头死缠着你家爷,气死你小子。”接着又好声好气儿的说了一句:“你别嚷嚷,有话儿咱们好好说。”
见福庆点了头,三娘才放开他,福庆这回算瞧见了她的脸,月亮地儿里,生生把福庆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脸黑的就瞧的见眼白,一说话呲着一嘴小白牙,真跟黑无常差不多,亏傻子怎么认出来的,他就不想想,他自己不也认出来了吗。
福庆瞪着她:“我家爷给你害的都快去了半条命,病得这样,还给你在庙里做功德,就怕你横死的不能投胎转世,算我求你,别再祸害我家爷了成不。”
三娘倒乐了:“明儿我就出京走了,从此京城再无武三娘,只你不说,我一个死人如何还去祸害你家爷,听我一句,从这儿回去,该干嘛干嘛,只当没瞧见我,不皆大欢喜了吗。”
福庆虽知她说的有理儿,可听见她这般无情的话儿,想到自家爷,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可着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无情无义的女人,早晚有你的报应。”撂下狠话,扭头跑了。
三娘忍不住笑了一声,无情无义有什么不好,总比黏糊糊的藕断丝连强,人生在世不就图个痛快吗,再说,自己这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哪还有那么多情情爱爱,怎么痛快怎么来呗。
这么想着,便丢开了,如今银子也有了,也没什么可耽搁的了,明儿就走,等刘全回来,三娘丢给他五十两银子问:“这些可够回去的盘缠了?”
刘全不想她真弄了银子来,想着今儿去扫听表叔,又无功而返,索性家去吧,至少有房子地,瘟疫也过去了,怎么也比在京城要饭强,这么想着忙道:“够了,够了,怎使得完这些。”
商量好了,两人决定明儿就走,也没什么行李,就三娘两个包袱,除去给刘全的五十两银子,三娘给庙里的老道留了十两,把剩下的一百四十两,分成了两份儿裹在衣裳里,弄成两个包袱,一个让刘全背着,一个自己背着。
第二日天刚亮,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关帝庙,城门刚开,就出了城,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前头瞧见了道边儿的茶棚,三娘忽想起守财来,寻思进去问问有没有守财的信儿,便跟刘全道:“咱们进里头歇歇脚儿吃口茶。”
刘全归心似箭,再说,这才走了一个多时辰,本不累,可见三娘走不动了,就跟着她进了茶棚。
刚进茶棚,三娘一眼就瞅见傻愣愣坐在角落的守财,倒是长了心眼,跟自己一样,脸上抹黑了,却瞧着目光有些不对头呢。
三娘几步过去,一屁,股坐在守财对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肩膀按下一只手:“青弟,你骗的为兄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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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儿事 ,明儿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