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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隔了一世。
外面浪急风吼,在这一处狭小的尖嘴处,恰恰阻隔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风雨。
海柱拍打在两岸,三艘渔船中,其它两座破烂不堪,唯有领先的损坏甚微,只是船壁依然得修理一番。
言璟伸手抓住栏杆,眼中因为雨水和海水的浸泡,显得有些红灼。双腿瘫软,休息了片刻才恢复一点力气。试探着挪动身子站起来,第一眼却不是看这座海岛的情况,而是回过头,去找那道白色的身影。
没有。
这里也没有。
言璟拼命抓住船舷,靠在壁上稳住身形。胸口翻滚震动,却看不清那些来来往往的水员里,那抹白色的身影究竟在哪里。
没有人与他说话。
也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就如同一个月前,他才跟着朝秋摘了桃花,酿了一壶桃花酒埋在山凹竹楼下,两人商议着等以后再挖出来品尝。
然后第二日,他便被纪山扔到这艘渔船上,从一开始频频站不稳脚,到后来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一缕白烟从岛上飘散过来。
言璟探头往外看去,不远处,来来去去的人搭起了帐篷,四周点上了篝火,有的直接扒光了上衣裸着背开始烘烤。
言璟一动不动,一顶帐篷外的篝火旁,正搭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顿时心里那一丝火星燃了起来。他松了一口气,跟着下船的水员一同走到岸上。清澈的海水里,不曾见过的银鱼一条条游绕在海礁边,丛丛蓝色的水草随波抖动,只有细看之下才能辨认出来。
没有人烟踏足,似乎就是一座荒岛。
可先前茫茫海上,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坚定不移。就算遇上了几次有惊无险的风暴,用尽全部力气寻到了这处荒岛,分明就是明知此地。
言璟也没有多想,直到遇上这毁天灭地的龙骨风暴,心里的悸动不可言喻。
岛上的风很小,有花开的香气。
身上潮湿的很,嘴巴里都是苦涩的咸味,他跟众人一样,脱下身上的衣裤,用木桶在尖嘴暗礁岩边打了一桶海水。澄澈清透,周围有人直接用手捧出一钵饮用。
言璟心下生疑,海水并不能喝。可是周遭的人没有一个会解释。他定定看着木桶,伸出手,掬了一泼上来,慢慢喝了一口。
脸上神色顿时轻松起来。
“居然是清水,居然。怎么海水变成了淡水……怎么会……”欣喜之余,连忙饮了个痛快,多日的干渴终于有了发泄处。脱下来的衣服直接放在水桶中搓洗,废水倒在沙土上,再打了一桶,洗了个囫囵澡。留了一块遮羞布,这才迈步走向帐篷旁的篝火处。
短短半年,原如白玉的身体。如今有了小块的虬肌,身上隐隐有些刮擦的疤痕,却不是刀伤。与赤身的纪山坐在一处,那深深的刀疤,浑然是天地之别。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伤口越多,昭示着从前的能力不足。多少次都置之生死。
精绳牢牢绑住靴子,言璟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脱下,脚已经泡得发黄,趾指粘连在一块,费了一木桶的清水才分开洗净。将靴子倒插在棍子上烘烤,一边摊开湿衣,嘴里问道:“为什么我们千辛万苦地,要来这处荒岛?”
纪怀安脸无血色,似乎有些病了,可精神还是很好,“你有看出这岛的形状么?”
“船在尖嘴处,从船上看岛中部是丛林,两岸呈翼状摊开……这,这似乎是只老鹰?”言璟心中大骇,尤其是尖嘴处的一片暗礁,水落石出,如同一条弯扭的长蛇,正是因此致使船身撞烂。
纪怀安笑道:“不错,这就是鹰岛。”目光略过东南方向,“十多年前,这里还属于云莱洲。”
“云莱洲……”言璟喃喃低语,“世上真的有云莱洲……”
“当然有云莱洲,不然你以为真有仙人所住的蓬莱岛?不过是陆上之人以讹传讹罢了。”纪山嘴里插过话,手中捣鼓着一只铁罐,罐中放入切碎的酸菜叶梗和清水。那边走过来一个魁梧的水员,筋肉突起,上身如同倒扣的三角木架,像铁骨一般坚硬。
等他递过来一条刚理好的海鱼,那边的人已经开始用树枝叉上鲜鱼放在篝火上烘烤,四周除了哔啵的木柴爆裂声,和风吹过草丛的窸窣声,没什么人说话。
言璟心里有些奇怪,但是这一月见多了这样不言不语的人,倒不会再问出口,专心地看着纪山如何用草藤绑出一个简易的支架,将铁罐子横在火上。一片柳刃不知从哪里翻出,手中捏着的那一整条鱼不过几眨眼,一片一片如同削面一般飞入沸腾的水中。
几番生死经历,言璟有了兴致开始观察这座鹰岛。
从岛上看出去,原先颠荡过来的海面依然一片漆黑,似乎那片地方本就是暴风雨连连,不曾停歇。一直看到东边,隐隐有一道海雾阻隔,看不真切。现在三艘停靠在鹰岛尖嘴之处,鹰首处高高隆成一座山丘,已经有水员往上面走去,似乎是在观察地形。
铁罐中冒出一股酸菜鱼的香气,纪山从旁边的鱼皮袋中翻出盐巴和调料,等差不多时取下罐子,将一旁硬如铁的干烙饼掰开一块,递给纪怀安,又掰开一块递给言璟。
虽然只有巴掌大,可言璟觉得分量足够了。这几天船队加快速度,船中庖厨也不再做饭,每人身上都带着水囊和干烙饼,饿的时候泡一泡,巴掌大一块就能吃个半饱。
每艘渔船上有二十多人,也有几个在抵抗风暴的时候受了伤。不远处就有一个脱臼的水手,也不教别人帮忙,自己用完好的右手猛得一拉一松,嘴中死咬住的干烙饼居然咔嚓咬断,那个阵势看的言璟一阵寒气。
模模糊糊认出几个是楚家的长工,言璟两手捏住烙饼。心不在焉地吃着,细细回想这些人的来历。
他们并非大周之人。
即便有一些口音与习惯都融合了大周风气,可真正遇上险情时,骨子里爆发出的那股悍厉,根本不是富庶安逸的大周国土上的人所有。
虽然是舅舅所托,但是言璟依然很清楚,自己血脉中的身份,才是他们看的最重要的一点,仅此一点而已。互利所图,只是他所图的。却是舅舅背负的重担,压得他根本无暇所想今后之事。
相比之下,贫乏的学识。皮毛的身手,哪怕这一支队伍里看着身体最弱的纪怀安,也许真正动手之下,他根本无半分能及。
纪山的声音有些嘶哑,是在先前暴风中对水员吩咐命令的时候喊坏的。这时候听起来如同含着沙子在磨蹭,“离这座岛再行百里,那里有一座大岛,是倭琉边境的最后一处哨台,想来消息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若是倭琉与弩族真的结成了盟约,那么云莱洲都对这弹丸附属国无半点动静。想来那边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自顾不暇。”
“去年只传来两次消息,零零碎碎的。想来中间被他们截获了许多。”纪山抬手抹了一把汗水,二十多岁的脸上居然透出而立之年的坚毅,“怪不得我们的行踪会暴露!真是可恨,若非如此,何至于半年中频频被追杀。主子的旧伤也不会……”
纪山一句话未曾说完,那边吃完烤鱼烙饼的人已经开始动工伐木。修补渔船,一时间都是斧头剁剁的声音。
言璟面色不变,两人当着他说这些,他自然听在耳里,细细琢磨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云莱洲如此飘渺,为何他们会在大周?
还有那些闷不做声井然有序的水员,是不是多年前就已经潜伏在大周之内?
漠北弩族动乱,镐京传出的消息不过是有内应叛敌,似乎根本与倭琉无关。
这一切都像是一团谜,只要一个突破口,似乎就迎刃而解。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言璟将烤干的劲衣穿上,靴子还未干,不过怕沙子中有蛰虫,脚底下学着别人绑了一块木板,走起来十分怪异,他也没有到处走动。
直到夜里,这些人都没有做出怪异的举动。言璟枕着一只小小的锦囊,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莲花,只有两粒黑幽幽的眼珠才能辨认出莲花下面坐着一只撑荷叶伞的青蛙。言璟的嘴角舒展开来,摸了摸青蛙旁边那个绣着金色的图案,耳边似乎还回绕着朝秋的话。
“这个是皇冠,这个是青蛙王子。只有真正爱它的公主,才能让青蛙变成王子。”
一个古怪,啼笑皆非,却又忍俊不禁的故事。
锦囊中有些咯手,放着几个拇指葫芦。葫芦里的东西,言璟也很是好奇,只是朝秋一再嘱咐,这是仙丹灵液,不是果汁酒水,万不得已才能喝。
言璟纵使不信有仙丹妙药,但还是当护身符一样贴身放着。几个拇指葫芦还是去年和朝秋一起种在竹楼边的,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又呆坐在里面,还是在山上无聊地转悠。
夜里有人守夜,海风呼呼地吹,透过帐篷篝火的光亮,可以看见纪山的影子一直坐在帐外,手中一边做着工具,时不时抬起头环顾四周。
言璟觉得很累。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疲惫,只是眼睛迟迟未闭上,脑中很混乱,如同每次训练完毕,却不知自己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
到底经过一场生死战斗,身体的疲乏终究令脑子沉沉睡去。夜间寒气逐渐加深,黑暗里那一片雾气渐渐褪去,天上的星子很微弱,可是眼力清晰之人,仍然能从隐约中辨认出遥不可及的一角海地。
待到深夜里,众人都在睡梦中,一个水手见纪山过来,挪开干草的一角,两人坐在一处添火。
“阿幼,明天往岛中巽位方向探出一条路,后日我们就动身进去,宜早不宜迟。四日之后风暴只有两个时辰的平息时间,我们一定要在之前把东西全部装上船。”
阿幼小声说道:“主子的身体要不要紧?还是我们自己去找吧。”
纪山摇摇头,看向丛林处,“没有主子咱们根本摸不到边,我们根本控制不了蛊王,没有这个钥引,根本打不开地藏。”
阿幼年纪比纪山还小,是一个水员的独生子,双手拢在胸前,低头看脚下哔啵作响的篝火,闷声道:“可惜……王子蛊的生息早就断了,小时候公主还叫我阿幼哥哥,那双眼睛像极了黑曜石……”
纪山望着眼前那一点光,脑子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幼长久都没有说过话,叔叔伯伯们对这些事禁言颇深,好不容易跟纪山吐露了两句,长久没有回应。
旁边的纪山似乎已经睡去。
阿幼喃喃自语:“……有没有可能,王子蛊死去,人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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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木有嗅到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蛊得蛊……
这个解释睿智的纪怀安为什么一开始木有发现XXX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