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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璟见朝秋这么匆忙,可眉眼间却是一片欢喜,不由想到肯定是又有新主意了。
等他匆匆喝了口水,就伏在案前摊开纸,只得朝秋说正题。
朝秋握笔的姿势仍是不正规,扶手凌空,这手臂没有依靠些的字也歪歪扭扭。她还是拿着自己的杀盘开始描,一边说一边让言璟描摹出来,“言璟哥,这庄子里脱粒的那个圆石槽你也见着过,牛拉着石磙把谷粒给分开来。我想着如果能有个这样长铁刺的东西,脚一踩噼里啪啦的,就能把稻穗给绞进去,肯定能快上不少。”
言璟留神听了半天,从那沙盘上大抵看出个样子来,只是这连枷和脚下的踩踏,看着根本就不能动,“你这里画的有些乱,我得想想怎么描出来。还有这个大圆筒子,那么多钉子往上头钉住,需要的力道肯定大,下头连着的杆子用什么木料,都得问问爹和二伯。”
朝秋点了点下巴尖,也觉得自己心急了。就想一蹴而就,有好多东西都没有考虑。这木工活果然得找木匠做,只是楚明泉忙的很,等到他回来还不定多久,再说那都晚上了,黑灯瞎火的又不能动手。
“言璟哥,咱们先把样子给描出来,再想想该注意些什么,这些条条框框的写清楚了,再给爹和二伯看看,不然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明白不过来。”
言璟自然由着朝秋捣鼓,又把楚明泉用的木把式拿过来,两人寻了些木料敲敲打打起来,想做个小一点。
不过这把手敲进去,还得连带下面的脚踏,一定要做个铁轱辘,不然容易坏。螺栓。纹杆,连枷都得做起来套上。但是手头就那么几样工具,即便两人都明白了脱粒机的道理,可都不是学木工活的,做了半天只堆了些废弃的模型,愣是不能装在一起。
朝秋叹口气,“哎,打稻机就这么难做了,也不知道风车做不做的起来。”
言璟倒是问道:“做风车干什么?”
朝秋自顾自说起来:“你看,就像这样的。整个都是木箱一样,左边有个大漏斗,稻谷从这里噗溜溜往下掉。右边是个带把手的圆筒箱,这两者中间有个通风口,只要转动这把手,像风车一样用木板扇出风来,这样稻谷里的秕谷和穗尘就能杨出去了。以后大伙儿就不用举着簸箕扬谷子。手臂又酸又疼。若是能够做成,该有多省力。”
言璟心里一动,若是真的成了,这天下老百姓可不就……只是看着面前零碎的一地,两人俱是有心无力,最后还是把手头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重新回到图纸上细细画出每个地方的步骤来,只要能想到的全部放在图纸上。
终于熬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趁着天还亮堂,朝秋催着楚明泉赶紧吃完。也别再去外头巡一遍仓窖,拉着两人就往书房里带。
叶氏看朝秋和言璟一同跃跃欲试的样子,问了话还不说,连李氏都好奇起来,跟着一起去瞧瞧。
这图纸花了有三张。一张是花了整体的模具样子,另两张分别注明了这脱粒机和风车的要点。等楚明泉和楚明栋一人一张的琢磨开来。李氏和叶氏也看不懂,就出门去了。
朝秋心里有些激动,把这两样东西的用处都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个打上密密麻麻小钉子的木筒,言璟用手意思了一下,一串稻穗果然刮下不少,直看的两人都惊呆住。
过了半晌,楚明栋不由脱口喊了一声:“好!这个主意真的是……哎,只是天黑了看不见,我真就想上铁铺去打个出来。这螺栓,这钉子……”
楚明泉一脸笑意,“成,能成,我看这东西就是跟刮鳞靶一样,钉满了钉子。用这摇手一摇,速度加快些,肯定能把谷子给脱下来。”
之前朝秋还担心两人看不明白,可言璟哥都能从她话里的意思画出图来,更别说爹可是真正的木匠,二伯也是铁匠,这两人搭配起来,比自己和言璟哥两个臭皮匠顶用多了。
不用朝秋再多说什么,楚明泉和楚明栋两人自己开始商量琢磨起来,朝秋和言璟热了半天,却发现没自己什么事了,不由相视一笑,这烦活还是让爹去捣腾吧,他们应该可是功成身退了。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朝秋心里抱着很大的信心,照葫芦画瓢,总能凑到一起去。
等到第二日,全家上下都发现楚明泉两人都没有出门,反而在家里捣腾一个大木箱,铿铿锵锵的。前院里刨着木屑抡着锤头,李陶氏时不时转悠过来,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兄弟俩一起干活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做正经活计,反而打出一口大箱子,上面密密麻麻渗得慌的刺猬钉,不由去叫了叶氏问:“朝秋娘,我说这兄弟俩干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还跟小娃子似的爱倒腾些怪玩意。”
叶氏自然知道肯定是朝秋和言璟的主意,张嘴回道:“他姥姥,甭理他们,等到最后做出来的东西,要么就是不中用的,要么就是吓人一跳没见识过的。”
李陶氏对视一眼,点点头犹自不信,那么个大铁刺猬,能做什么活,没得扎人手,好像跟上刑法一样。
李陶氏心里的话没说出来,楚明泉兄弟俩没做好前也不说,而朝秋早就当了甩手掌柜,只等着赶紧理出一堆脱了籽的棉花。说真的,这以前只看见老师傅弹过,自己却没上手。加上楚明泉还在那里做脱粒机和风车,更加不会有那个闲心来帮自己倒腾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楚明泉和楚明栋三口两口就解决完了面饼和汤菜,一头钻进前院的耳房里继续研究两个大家伙。
朝秋拖着两麻袋的棉花,招呼言璟帮忙一起搬下山去。
上午说好了在纪先生家腾一间杂物屋出来,家里有能力弹棉花的这两天都在忙,朝秋等不及想试试看做条棉被出来,就拜托了纪山。
一路走下去,山道两边高高的树木挡下许多的阳光。山道旁边就是潺潺的溪水,一*的菊花丛开在岸边,后头跟着的时瑞摘了好一些放手里玩。
两人大包小包地扛着棉花过来,虽说只有十斤重,可耐不住晒过以后体积大,浑然像个大蚕茧一样。
纪先生正在听两个长工说着话,不过讲了几句就把事情解决了,朝秋乐得清闲,有些东西爹和二伯不会,可是一到纪先生这里。好像什么难题都没有。
纪山从屋里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来,看到朝秋和言璟抬着麻袋,不由走上来一手抓一袋。没成想就跟草一样轻,纪山实话实说了句,“你们两个也应该一起学些腿脚,就这么点东西还需要费这么多力气?”
言璟听了有些羞赧,心口那道不可修复的伤痛隐在最深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那些曾经最为看重的一点点从手里流失。练武……读书……他心里的结还没有打开,纪山已经朝着收拾好的屋里走去,棉花弓已经放在这里,只等着开始动手。
只是说和做是两回事,纪山听朝秋的示意。拿着锤子弹弓线,嗡嗡的声音不断响起。到底是会功夫的,这两样加起来有二三十斤的家伙。在纪山手上很是灵活。不过一刻钟,纪山就上了手。只是这弹棉花果然是费工夫的,这么一床被子也得两天才行。
看屋子里开始飘起绒尘,朝秋拿出做好的纱布口罩给纪山,原本纪山还不想要。这点灰尘算什么,可是朝秋好说歹说一定要让他带着。
纪怀安已经能下地走几步。不过站久了也不行,琵琶骨的旧伤牵带着隐隐作痛,还需要好好养着,还有重新能恢复之前的可能。
这样等纪山反反复复弹了一会儿,朝秋见他很是适应,果然是找对了人,便跟着言璟走出去,也不再打扰纪山的工夫。
纪怀安坐在家里,可是却知道井叠庄上下的事情,闲闲地拨出一个橘子来,对着朝秋笑道:“听说你爹和你二伯在家里捣腾两样器具呢,不知道做出来没?”
朝秋朝时瑞看了一眼,果然是小弟说的,不由应道:“还没呢,不过大体做出个样子来,等明天就能看看有没有用。”
言璟立在一旁不语,可是他第一次看到纪怀安的时候,当时就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虽然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处境,可是从前往事,不知怎么的就被勾了出来。
哪怕他回了井叠庄读书,也甚少来这里。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悸动,可是看朝秋浑然不觉,家里有些事情一点点都放手给纪怀安做,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话,全当埋在心里。
纪怀安抬头看了一眼肃然的楚言璟,就把目光转向朝秋,“那我真得瞧瞧,说不定又是一个惊喜。这船造司已经开始动工了,你和言璟还得把三层的格局画出来,这几日同我多说说,赶在你爹下岭南的时候敲定好才是。”
朝秋一听,必然是爹同纪先生说了下岭南做白砂糖和罐头的事,她想了想点头道:“这路上来去半月,在那里还得耽搁好些日子,等爹回来都已经寒冬了。我得把棉袄做起来,省得爹路上没人照顾。”
纪先生还没说话,倒是言璟开口道:“岭南那边气温高,不会像这边一样冷,少做几件,省得行李太过笨重。”
“哎呀,我都忘了。”朝秋直道自己糊涂,不过这么一提,她也不多待,直接回了家去找叶氏用棉花做袄子,外面再做个皮裘大衣,想必回来的路上就不会冻着了。
杭城这边还是秋收,楚明泉和楚明栋信心满满,看着接连两日打造出来的脱粒机和风车,连李陶氏都惊住了,“泉哥儿,你这……你这是要弄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