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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秋跑的急,路上被石子呛了好几下,她也不管,只一个劲往山下跑去。
庄子里一些小娃子吆声吓唬着,又有几个大叔大伯边走边摇头回来,听那话里头似乎说着病因,朝秋心里更加凉了。
言璟走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怎么了?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儿了?”
朝秋被言璟一拉过去,原本揪紧的心忽然有些静下来,“我还不知道,言璟哥,我去看看……看看孟大爷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有什么好看的,回家去,我帮你去看再归家告诉你。”言璟轻声劝道。
朝秋咬紧了唇,“不,我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言璟见朝秋拧着一定要去,只好点点头,“那只能在外边听听,这些东西你没见过,可别进去。”
朝秋捏紧了手,嗯了一声,这才跟言璟两人顺着道走过去。
那孟大爷住的屋老旧老旧,又偏离了人家,没什么邻里,也难怪走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
旁边围了几个胆大的人,直说里头的情况。
言璟就怕朝秋愣头进去,便死死抓着她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大早上衣物少穿了,朝秋的手冰冰凉凉,脸上却是一股子急切。
宁永成作为里正,自然得处理这些庄户里的事,族长已经回去叫吹打白事的人,祠堂也不开,毕竟人再放下去都有些不好了,加上也没个后人送终,这丧事直接从简处理。
朝秋听了半天,只知道孟大爷之前就是做那白事的,但他一般都是做挖坟埋棺这些活,没接触过几个。也就半月前归家来,说是老了有些不敌力气,这么才没几日,居然就没个动静地去了。
旁边站着一个老成的说话了,“我今儿也是来叫人的,这桃子不是快熟了,我想着离得近干脆来叫人,哎,没有想到……这里头也是一股子难闻的……”
旁边的长河插了话,“孟大爷也没见着怎么个得病啊。这是落了急症了怎么的?”
“谁知道呢,我就瞧那么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身上好些脓包……哎。不说了,早些入土为安,族长说了这事儿明儿就下棺,今天召了好几个去祖坟那边挖坑了。”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毕竟不是好事。大家也都悄悄地说不再提起。
朝秋心里一个劲说着,肯定不是肯定不是,一定是自己想错了。可听大家左一句右一句拼凑,又跟自己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有些对上。
这时宁永成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捂鼻的帕子。
朝秋看见永成伯伯把那帕子重新塞回衣兜里,忙脱口喊道:“永成伯伯。把那帕子洗洗再用吧。有脏……印子。”她止住话头,没敢说出脏气病气来。
旁边那后生却是听懂了,瞪着眼睛打了个哆嗦。嘴里嚷道:“对,对,我得赶紧回家去洗洗,这万一过了病气,我娘还指望我高中呢。”
旁边的长河没好气道:“书呆子。干脆把你那口鼻都堵住得了,这样什么都进不去。”
这地方也不是说笑的。加上那后生激灵灵地踉跄归家去,有些人心底也没个准,说了几句话,也借口归家去了,谁也不知道是去洗浴还是怎的。
宁永成叫了两个人摆上了香烛黄纸,也没人守灵,只能让庄里的哭婆给吆几句,从简办事。
他回过神,见朝秋两眼失神地望着破屋子,忙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璟哥儿,怎么让朝秋还待在这儿。赶紧回家去,这又没什么好看的。”
言璟正劝着朝秋,这么一听直接拉住她往回走。很快,朝秋醒悟过来,眼里却还是涣散。
这地方没了人,还是病没的,妇孺更是没有了,朝秋和言璟两人显得突兀,被宁永成赶回去了。
一路走归家来,朝秋身上后背的衣服居然湿透了,她下意识扯了扯,都是冷汗。到底言璟不放心,轻拍她几下,安慰道,“咱回家去好好去暖泉里打水来洗浴,看你都没了精神气,可别让爹娘知道去那里了,不然得担心。”
朝秋心里慌慌的,觉着有必要再去仔仔细细给时瑞检查一遍,便点点头,越走越快。
不过片刻,就上了山回了楚家四合院。朝秋本想一个劲往里冲,又想起什么,忙拉着言璟一同去井水边,两人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言璟哥,咱们先回房间换身衣裳,我就怕带了什么病气回来就不好了。”
“你现在才记起这啊,以后可别凑上前去看,听一听就行了。”
朝秋心里有事,胡乱地点点头,又怕言璟看出什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迅速地换了一身衣服。
那换下来的衣物,她就怕空气里也带着病菌,就用一大块布包了,准备拿出院子用煮开的水烧沸来洗。
只是当下还是去看看时瑞重要,想到这里,朝秋连忙去了时瑞的房间。
时瑞百无聊赖,又觉得身上有些痒,不知道是不是生了跳蚤,从腿上开始一直痒上腰部。
朝秋进去时正好看见他弯着胳膊不停抓自己的腰腋,心里一沉,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痒痒?给姐姐看看,时瑞先不抓起。”
“痒,有跳蚤。”时瑞委屈地抿着嘴,“我要问问阿宝是不是它带回来的。”
“先别管是不是阿宝,把衣服掀开,裤腿也挽上去,姐姐给你看看有什么咬着你了。”说完,就自己动手开始给时瑞挽衣服。
过了半晌,时瑞都打了个寒颤,嘟嚷着问:“姐姐,抓着没。”看朝秋没动,他又开始挠。
朝秋一把拉住时瑞的小手,把他吓了一跳。
朝秋捏得紧,又怕时瑞感觉异样,只好扯出一丝微笑。“姐姐没抓着,但肯定不是跳蚤,时瑞几天没洗澡了,肯定是小虫虫长出来了,你看不着。这可不能抓,知道么?一抓小虫虫就钻得更加进去了,到时候时瑞更加痒了。”
时瑞被吓得没敢再动,只是忍不住扭来扭去。
朝秋心里很害怕,这要是她没有猜错,没有看错。是出麻了。
有些人吸个花粉就会痒,有人吃到过敏的食物也会出麻,可时瑞在羊城那会儿。百无禁忌,身体好的不得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麻呢?
朝秋眼定定地看着时瑞,心慌得紧,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跟爹说。爹肯定就带去看大夫,一般的麻疹大夫能治,可……可万一是从孟大爷那里过来的病……
什么麻疹会让人脓疮而死?
朝秋的思绪如决了的堤坝一般汹涌而来。
若真是天花……那,那该怎么办?
朝秋使劲摇了摇头,不成,这样一个人自己吓自己。万一不是,那不是耽误了病。
思来想去,朝秋决定先只告诉爹一人。这两日除了自己陪着时瑞,大姐只坐了一小会儿,除她之外就是爹呆的时间最长了。而且他还帮着抵额头,幸好这两日时瑞都没有换过衣裳,衣物之类也没有混在一起洗。
还好还好……
时瑞又睡了过去。似乎还有些迷着,摸摸小手和额头有些发热。
楚明泉坐在床边。只觉得手脚冰寒。
朝秋咬咬牙,“爹,还是让大夫来看看。我这就去请来。”
楚明泉看着朝秋转身就走,僵硬着嗓子,“先别告诉你娘,谁都别说。请徐郎中来时也别说其它的,就说有些起烧。”
朝秋狠狠点头,抿紧了唇快速跑出门。
徐老郎中刚在家中泡汤浴,五岁的孙子阿生在院子里玩,朝秋得知徐老郎中从孟大爷那儿回来就泡汤浴了,心下更沉。
阿生又道:“不仅是爷爷,其它去过那儿的人几乎都归家去泡澡了,你瞧,我这衣服是新换的呢。时瑞哥哥怎么没有来找我,爷爷都不让我出去玩了。真闷。”
朝秋暗暗心惊,心想徐老郎中肯定知道了什么,只好坐在一旁等他出来。
没过一会儿,徐奶奶抱着柴火堆在院角,似乎要把那旧衣物给烧了,阿生跑上去捡,被徐奶奶给打了下手,看朝秋在一旁,笑道:“这些都是脏衣物,也不知道老头子爱干净成这样,今天回来的一身衣物定要我全烧了,哎……”
朝秋不知所措地看着那火光,后头却响起徐老郎中的声音,她忙醒过来,镇定着想了想才说道:“小时瑞昨天本好些了,今天似乎有些冻着,徐爷爷您能再去看看吗?”
徐老郎中自然同意,想想一身都换洗烧光,应该没什么病气,让朝秋等等,他背了药箱这才出了门。
一路上朝秋心不在焉,又想问那孟大爷的事。忍了半天熬不住,开口问道:“徐爷爷,今天庄子里……那孟大爷到底得了什么病啊,大家似乎都归家去洗浴了。”
徐老郎中一僵,听见朝秋的话,又怕她小娃子乱传,扭头仔细看了看朝秋,见她只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便随口说道:“没什么,老了总得些重病,这不没治了,也就去了。只是病气还是在的,我跟族长说干脆把那屋子烧了去掉病气,他也是同意了。你们小娃子以后别上那儿去,知道不?”
朝秋心里又提得更高,见徐老郎中不愿意说什么,她更加不想去证实了。只要时瑞没有确诊,她还有一丝希望。
只是这丝希望也很快破灭了。
楚明泉呆呆地坐在床上,徐老郎中已经自己归家去了,他说的那几句话还在耳边如同大钟一般敲得他脑子崩疼。
天花……
居然是大周国好些年没有得过的天花……
他不信,他怎么也不信,怎么孟大爷是因为得这个,那小时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