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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有贾琳在一边提点,贾琏就算失了长辈正经的教导,加上又实在没有读书的天赋,看似除了荣国府长房嫡长子的身份之外,还有几分平庸,但至少,他没有原著中那么自以为是。他如今可不认为贾府和林府比有什么优势。林府纵然少了一个爵位,林如海身上的官职算起来也只有从五品,但是那可是巡盐御史啊,这简直就是将皇家的钱袋子捏在了自己手里,能坐稳这个位置的人必定是深受皇上信任的。林如海一旦满了任期,回京之后,必定是要高升的,至少也是二品大员,加之他又是探花出身,很是清贵,只怕日后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关系,贾琏很是计较了一番。他早先就听府里的旧仆说,敏姑姑未出嫁之前,在父亲和叔父中,更亲近叔父一点,虽出嫁女不好干涉娘家事,但若是二房有了林府这门姻亲……自古姻亲关系是最紧密的,二房得势,大房势必颓势,尤其考虑到现在二房还如此虎视眈眈着。贾琏心里恨不得能大骂一声放屁,宝玉哪里好了,抓周的时候抓到胭脂盒不说,前些日子,他去老太太屋子里请安,还看见他在啃丫鬟口上的红脂,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日后是个好色胚子……等等,敏姑姑更亲近叔父是不错,但是在自己的生母和王夫人中,敏姑姑却更亲近自己的母亲。贾琏心思一转,便觉得自己日后要多去信扬州,向敏姑姑卖卖好。当然,这都是日后的事情了,若是林府真看上了宝玉,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他们赶快打消这个想法。
有一点和贾琳一样,在贾琏看来,这些涉及到内宅的事情,还真得要找自己的妻子商量,便急匆匆和贾琳告了别,回府找王熙凤去了。
贾琳看这贾琏的背影,眉一挑,心里便轻快了不少。他见天色还早,回头对陈安一笑,说:“走,咱们看你哥哥去。”
许是早年流离失所的缘故,陈安很有些少人老成,平日里脸上的表情都不多,如今听说要去看他哥哥陈平,他倒是露出了几分喜色。小七瞧着自己主子和陈安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哪里是去看陈平哥的,少爷分明是想去看那个大呆子。”
贾琳常去茹素念经的庄子在城南京郊,庄子不大,和附近那个提名白云庄的庄子比起来,真是不值得一看了。贾母既然对那位姨娘嫉恨了那么多年,在丈夫死后,还存心把李家打发出去,那么这个庄子自然算不上什么好的,庄子的屋子建得逼仄也就罢了,出产也不丰富。白云庄在贾家庄子两里开外,贾琳认得白云庄某个护院的儿子,名叫秦恕的。
秦恕比贾琳年长了一岁,如今才十三,个子却比贾琳高了足足一个头,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他逐渐长成的身子与四肢都很修长匀称。他的相貌只能算是清秀,但眉目之间有几分正气,贾琳几乎是看到他第一眼,心里就生了好感。只是,秦恕的性子却很有几分清冷,沉默,不爱说话。贾琳缠了他几回,如今,他也只对陈平热络一些,因为陈平勉强算得上是他徒弟——没错,贾琳让陈平跟了秦恕学武。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传统审美和贾琳前世就形成的审美不大一样,对于女子,世人偏爱珠圆玉润形的——倒不是胖,只说是大地厚德方可载物,女子丰韵才能兴家旺夫。对于男子,世人则偏爱唇红齿白形的——说得好听点那叫恰似书生般的风流俊逸,用贾琳的话来说,其实就是小白脸。再若是真要拉出个人做比较,女子该是像八七版红楼梦中的薛宝钗那样的,男子则像这版本中的贾琏。
因为存在这样的审美,女子也就罢了,只要你不是病弱美人,多多少少还是能养出肉感来的。可是,男子都习惯往自己的脸上扑粉,更有甚者,每逢出门,还要抹上一层浅浅的口脂。贾琳出生那会儿,因为周姨娘不得宠,直到七八个月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自己的便宜父亲——之前虽有洗三满月的流程,但隔着那么多人,再加上婴儿眼睛也没发育完全,谁知道自己的父亲坐在哪里——一看到那张扑着粉的严肃脸,他一口奶憋在喉咙里,只差没吐出来。若不是那张脸上还留着胡须,只怕贾琳第一眼就把自己的便宜父亲当成传说中的太监了。
如今,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一二年了,贾琳虽然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做这样的打扮,有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甚至还不得不感慨,还好自己生来就长得白,否则少不得出门的时候也要被迫擦粉——他明明很怀念自己前世蜜色的肌肉啊——但说句实话,贾琳一直都是更喜欢看秦恕这样的。虽年岁上欠缺了些,秦恕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日后绝对是男人味十足的汉纸啊!贾琳真心羡慕秦恕的长相。
贾琳到了白云庄的时候,陈平正在劈柴,看到自家少爷和自家弟弟,陈平显得很激动。不过,他也是守规矩的,而且很明白自家少爷来这里的目的,立刻先放下斧头行了礼,对贾琳说:“少爷,小师父此刻在后山。”因着陈平年岁上比秦恕还小,陈平一直都是叫他小师父的。
贾琳把小七和陈安都丢给了陈平,便晃悠悠地去了后山。后山其实不是山,至多只能算得上是比较高大的土坡,这里有条小溪,源头就在后山上,这附近的灌溉有些是靠水井的,更多的却是靠着这条小溪。贾琳很快就走到了秦恕固定练武的地方,远远就看见秦恕光着上身,用帕子汲了溪水,擦着自己身上的汗。虽然已经是五月末,但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本来就比较凉,再加上秦恕刚运动过,这样其实对身体不好。
贾琳看到这里,一股老妈子之魂立时附体,快走了两步,见秦恕警惕转身,才唠唠叨叨地说:“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样容易着凉,你别认为自己身体好,就不把这个当回事,真生病了,可有你受的。”贾琳自己不爱喝中药,跟苦汤子似的,连带着认为旁人也受不了这样的苦。
秦恕见是贾琳,又回过身去,将帕子拧干,擦去身上的水滴,才拿了挂在树枝上的衣服。等他整整齐齐地穿好,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秦恕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贾琳被家里嫡母赶到庄子上来念经的事情,秦恕也是听人说过的,但现在算算日子,还没到那个时候。
“家中有事,我要去扬州一趟,只怕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回来了。我来一是想和你告个别,二是想把陈平领回去。你也知道我身边得用的人不多,此次出门,我心里有几分惶恐,陈平虽然没有完成学成,却也比一般人得用一些……等明年,我归家之后,我再把他送来。”贾琳有些低落地说。他自和秦恕相识以来,还没有分开过那么长时间呢。如今一想,这也是自己认定的同伴之一,就此分开竟有些伤感。
秦恕正在把地上捆在一起的柴禾往背上背,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说:“怎么就要出远门了?”
“走亲戚而已,府上嫁去那边的姑奶奶有了喜讯,长辈们便叫我去探望探望。”
“这一去扬州,走得慢些,来回也不过是两三个月,怎么还要等到明年开春?”秦恕又问。
贾琳低着头玩着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这是周姨娘给他绣的,如今已经有些旧了,里面装了保平安的符纸,是周姨娘在佛前念了足足三个月的经才求来的。贾琳原本就不爱荷包这等鲜亮的物件,但因为有周姨娘的心意在,这个荷包就一直留着,时不时也会拿出来戴戴。贾琳语气恹恹地答道:“我姑父是巡盐御史林大人,当年考上了探花,学问最好不过了,父亲便叫我跟他时间长些,好让他能指点我的学问。”
“如此也好。”秦恕这话说完,就不做声了。
贾琳嗯了一声,跟在秦恕身后,往庄子里走去。秦恕背上的柴禾最起码有七八十斤重,他似乎家境不大好,每日砍那么多柴,自家只留用一小部分,绝大多数都是要拿去卖的。先前有一次,贾琳还执意要帮秦恕背半路,结果他现在的小身板可不比前世,柴刚上背,他就差不多趴下了。正是因为这样,贾琳如今虽也心疼秦恕小小年纪就要这般操劳,但也知道,自己在这上面着实帮不了他什么。要说银子,贾琳外面属于他自己的那店子也不过才盘下来两三个月,在这之前,贾琳自己也是穷得叮当响。有时候,在王夫人的手下讨生活,其实不比秦恕容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