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产女

一棵开花的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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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说话七分真来三分假,方才更令人信服。

    什么穿越什么武氏会做皇帝的话,除非事实摆在眼前,人们还是不会相信,盖因事情太过荒诞。亘古未有的事情,你空口白牙地说了,谁会相信?

    所以王润只好“托梦”。

    摈退了众人,崇仁殿内只剩了王润与柳氏母女二人,王润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始编这一团真假难分的“梦”。

    “十二岁上,我梦见自己穿着亲王妃才能穿的大红钿钗礼服,和身边一个郎君一起,站在一个金碧辉煌之处,与一对穿着明黄色衣衫的男女行叩拜大礼。后来不久,我便由同安大长公主做媒,被圣人赐婚给了晋王李治。”

    柳氏听了,面色一变,道:“你休得胡说,你那时若真做了这梦,怎么不说与我听?”女儿贴心孝顺,从来不违逆自己,有什么事都说与自己知道,哪里会瞒着自己这么大的事?

    王润假作羞涩,道:“我那时十二岁,已懂些人事廉耻了,若叫人知道我做梦梦见与人成婚敬翁姑,还要脸面不要了?况世间能着明黄的只有圣人皇后,我岂能不知?若真要说出来,传出去,不说我丢了颜面,只怕家中都要出事,我便只当做了一个梦,也就算了。不想这后来竟真成了真,我因缘会际真嫁入了皇家,成了晋王妃。”

    王润觑一眼柳氏,见她脸上神色十分凝重,心中不由歉疚,但到此时,她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解说这一场“梦”,却也实在是骑虎难下了。

    “不料去年四月梦见自己穿着孝衣在哭灵,后来文德皇后便仙逝了;自己又穿上金黄色的太子妃礼服接受命妇朝贺……”越说越神,几乎不敢看母亲的脸色。

    柳氏的脸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终于讲到最后——

    “前些时候,我又做了一个梦,更是荒唐!”

    露出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王润想到武氏,心情抑郁地也和这谎话梦境一样讨厌:“我梦见我生不出孩子来,太子看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占据了太子所有的宠爱。在太子登基后,竟然生出了把我废掉的念头。只是没有借口,后来那个女子生了个女儿,我去看她时,她隐身在帘后,将她掐死,又嫁祸于我,我百口莫辩,被废了,王氏一族也凋零。那个女子当上了皇后,后来我更被她给杀死,最后她甚至当上……”皇帝这两个字,说出来实在吓人,压抑着急剧的呼吸,王润道,“最后她当上了大唐实际的掌权人。”

    听完王润说的这一切,柳氏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却看出了女儿的恐惧,握住女儿颤抖的手,叹道:“润娘,那只是梦!”

    王润急道:“阿娘,那和真的一样,比真的还要可怕!”

    王皇后与萧淑妃被制成了“骨醉”,王氏族人被残害,甚至改姓“蟒”,并州王氏没落,柳奭被罢官,柳氏一族被贬,柳氏为女儿也遭贬斥……

    这一切都太过可怕,可怕到让她几乎都不敢想。

    如今她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小心翼翼维护而得来的。若是真让她遇到“梦”中的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人疯掉。

    柳氏忙拉住她,见女儿苍白的脸色,颤抖的手,方才明白女儿为这荒诞的梦境承受了多少的压力,而她竟从未透露过,不由更加心疼。

    抚着王润的肩膀,柳氏将女儿搂进怀里,道:“傻孩子,有什么事不可憋在心里。不管你那梦是真是假,抑或是你编的,我看着却是半真半假,不然也不会是梦了。你说你生不出孩子才遭太子不喜,但是你已经生了平郎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个,这算什么?而且太子待你多好你还不知吗?这东宫里的三个承徽,可只是摆设呢!你且想想,自你嫁给了太子起,你们小夫妻可有不睦?他可给过你没脸?何况竟连原来的房里人都成摆设了。这是连外头寻常人家都是少有的。你还有什么不足的?我怀你们兄妹时,你阿爷可也没少往赵氏她屋里去。若不是我防着,凊娘的年纪只怕比你还大呢!你从来都是明白人,可不该叫个梦给迷了心窍,为着半真半假的事把自己给绕进去。况且,咱们王家子孙从不是不战而败的人。你阿翁从小教导你们的,你都忘了不成?若是让你阿翁知道,可要训你板子哩!——你怎么不说话?”

    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却见她脸上白了一片,额上沁出汗来,咬着唇道:“阿娘,肚子疼得厉害呐!”

    “啊?!嗐,你怎么不早说?”急忙忙唤袁尚宫秦尚宫等人进来。

    袁秦两位尚宫一见,俱吓了一跳,道:“太子妃发动了?”忙着人叫早已侯在掖庭宫的稳婆过来,又送信给太子,又往太医署传太医去。

    东宫上下俱都忙活起来,宫里消息传得飞快,太子妃要分娩的消息即刻传遍宫廷。

    宜秋宫内,萧氏听说太子妃要生了,心中五味掺杂,心道:总得叫她生不下来才好!转念一思,这太子妃生产,太子一定要回来呢!便回房中涂脂抹粉了一番,便要往崇仁殿赶。伺候的宫女忙拦了,道:“承徽,太子妃说了,她生产时,还请您在屋里呆着呢!”

    萧氏道:“我忧心太子妃呢,这也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我去看看,也能帮上点忙不是?”

    那两个宫女听了她的话,恨得牙都痒了,这样明堂正道诅咒的话若是传到太子妃耳朵里,指不定她们还有没有命呢!她们怎么这么倒霉,伺候她呢?见她还要往外冲,忙一左一右扶了,半强势道:“承徽还是屋里歇着吧!你看俞承徽和张承徽,可是一步都没出来呢!”

    二人半请半迫,终于让萧氏回屋里呆着,她们又守了房门,不叫她出去,只气得她在房中大骂,又砸了一套茶具,两个宫女只做没听到。

    韦贵妃和燕德妃是掌管宫务的人,听到消息,自然闲不得,忙忙带了人往东宫赶。进了东宫又入崇仁殿,已经听见太子妃的尖叫声了。又见里外进出人员皆井井有条,听说太子妃之母柳氏已在产房之中陪伴,心下也放了心。燕德妃本是谨慎之人,此时便道:“贵妃姐姐,咱们还是在这里守着吧!产房里人多,咱们进去,岂不是更添乱么?”

    意思是,咱们在这里还是别进去产房那个高危地带吧!万一太子妃有个什么好歹,可说不清呢!

    韦贵妃也道:“妹妹说的很是呢!我也这么觉得。”

    不多时,太子也来了,在院中转圈圈。房中的尖叫声似乎更响了。韦贵妃和燕德妃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明了。

    不过太子妃这一胎也甚是顺利,未时末,便产下一个健康的女婴来,合宫欢喜。

    太子已有了平郎这个嫡长子,如今得了个女儿,便是嫡长女,刚好凑了个“好”字。太子听得消息,乐得见牙不见眼。

    待收拾停当了,乳母抱了孩子出来,太子忙不迭地抱了,见女儿虽还未长开,但眉目十分齐整,想来长大了是个美人儿。便指着女儿教儿子平郎叫“妹妹”。

    平郎是在王润生完了才被乳母慈娘给带来崇仁殿的,生产时太过忙碌,也怕吓着了他。快两岁的他见着肉团似得妹妹,笑得露出几颗小米牙,而后叫出几声斜音的“阿妹阿妹”,听得众人都笑了,道:“大郎认得妹妹呢!”

    当初平郎满月即被封为晋王世子,主要是为了将众人的主意力从太子李承乾绯闻的事件上转移。可谁想到如今这晋王成了太子,这平郎的称呼反而尴尬了。

    若称世子,那太子的世子算怎么说的呢?若称太孙,可是需要圣人承认并颁旨册封的,胡乱称呼可是要掉脑袋的。李治和王润商议了一下,便叫宫人们像平常人家一样称呼平郎作“大郎”,也是折中的法子。

    平郎看完妹妹,又要找阿娘,张张小嘴:“阿娘,阿娘咧?!”

    慈娘忙哄他道:“阿娘生妹妹困了,睡睡去了,大郎等阿娘醒了,再和阿娘说话好不好?”

    平郎半懂不懂,什么是“生妹妹”,但是“困”了还是知道的,点点头,道:“等阿娘。”

    慈娘忙答应了,李治见了十分满意,妻子把儿子也教导地很好呢!

    一时那襁褓中的小婴儿耐不住,便又哭起来,乳母是早已备好的,庆娘与豆娘两个,忙接过婴儿,与伺候的宫人一起到房中喂奶去了。

    这里三个太医出来,李治便问了妻子的情况。这三个太医是给太子妃看诊,又是在这太子妃产女的兴头上,哪敢不尽心,是每人轮流细细把了好几遍脉,几乎要让人觉得太子妃是生了什么大病,而后又问了稳婆太子妃的身体,恶露排下情况等,三人交流一番,综合结论得出太子妃并无不妥,方才报与太子,为首的王太医道:“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体很好,只是如今刚生产完,身子有些脱力,此时已经睡着了。待醒后,微臣等开几幅方子,让太子妃在月子里好好调养,也就无妨了。”

    太子殿下甚是满意,犒了赏之后,又道:“既如此,太子妃月子里的一切事宜就交予你们了,待太子妃出了月子,孤再好好赏你们。”

    王太医道:“为太子、太子妃效力,敢不尽心吗?”又谢太子、太子妃赏,方才下去开药去了。

    太子又谢韦贵妃与燕德妃,二妃也是从小看太子长大的,倒也不避讳,且太子妃顺利产女,也让她们松了一口气,韦贵妃遂笑道:“恭喜太子又做父亲了。儿女双全,可是大福气!”

    太子笑道:“谢贵妃娘娘了!”

    燕德妃笑道:“可派人禀告圣人了?”

    太子道:“孤即刻就去太极殿禀告圣人。”

    韦贵妃与燕德妃二人听说,便道:“我们那里还有些宫务要处置哩,先告辞了,太子妃若是醒了,打发人到我们那里说一声,也叫我们放心。我们明日再来看太子妃。”

    太子又谢了二妃,亲送了二人出门,算算妻子还得睡一时,便只带了赵得福往太极殿里赶。

    太极殿圣人早已知道新得了个孙女。他不知做过几次的祖父了,孙女自然也有不少。但是这个不一样,嫡子的嫡孙女,而且如今是太子的嫡长女,意义非同一般,又是在东宫里出生的。有了这个女儿,太子就儿女双全了!虽然不是儿子,小有遗憾,但是太子已经有了嫡长子,而且太子妃健康着呢,只要还能生,还怕没有儿子吗?再说,儿子多了也不好哩,看承乾和青雀,不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结果闹得这样,倒还是和几个姐妹好些呢!

    圣人想到这里,倒是欢喜许多了。

    而后便听说儿子来了。圣人越发欢喜起来了,有了女儿便来向阿爷报喜来了,可见就是孝顺,有什么好事总是先想着阿爷。忙传了太子进来,父子二人亲亲密密地说起话来。

    待说及太子妃诞下一女来,甚是欢喜,可又说起文德皇后来,父子俩人颇落了几滴眼泪。圣人想到总要为这个嫡孙女送上去世的大母未及送上的生辰之礼,已补缺憾。便比着皇子出生时的赏赐,赐了礼下去。

    从前文德皇后在时,治宫严明,宫中皇子公主出生,皆有定例,纵有高低,也是按其母品级添减的。皇子出生赏赐本就高,圣人身边也不乏体察圣人的内侍宫人,如今见东宫受宠,如何不来赶这热灶?圣人既说按皇子例赏,但是同一样物件也有好差,便是一件小儿手镯,还有看金的银的,雕花的还是镶珠的呢!

    那内侍便于库中捡了最厚的奉到圣人面前,圣人于这些哪里懂得?倒是太子,连推太过了。圣人越发欢喜,只道太子谦厚,大手一挥就赏下去了。

    待送到东宫崇仁殿,又令太子妃不必谢恩。

    宫中谁人都不是傻子,而宫外的人都盯着宫里,圣人这番大举动自然一下就尽人皆知了。

    到底东宫受宠,太子妃国孝期间产女,都能得圣人青眼。各宫妃嫔及众家王爷公主皆眼明心亮,便随了圣人,往东宫送了些贺生礼。外臣们入宫无门,只急得抓耳挠腮,众人都如此,倒也无人说了。

    国孝期间,诸喜事皆停,故这回东宫产女,在这国孝之中,也算是头一件热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