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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的一天,因为是郊外,所以显得万籁俱寂。
笙歌看着眼前的这块无字墓碑,鼻子不由一酸,双眼不禁就红了一圈。一年了。时隔一年,她终于能给已逝的爹娘磕个头,倒上几杯清酒,焚香祭拜。
这个地方太久没人来过,墓上长满了青草,连那块没办法刻上名字的墓碑也被遮住了。若不是她知晓了大概位置,所以格外留意,大概就此错过。
从禹城回来,她住回了忘忧居。跳马车所受的伤渐渐好转。这要多谢赵珣。好奇怪,似乎她每次特别狼狈特别悲哀的时候都是他在帮她,在她身边。
就这样,好像一切回到了原地。
宫中发生的一切才像是一场梦,如今她醒了。当然,笙歌很清楚,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逃避。
赵珣就好像非常满意她这样的选择,然后想方设法的给她某些——她便当做奖励好了。
例如,她知道了爹娘埋葬的地方。想想她是多么的不孝,爹娘去了,她都不能送上一程,之后又任凭他们在这里风吹日晒。
不过,让笙歌欣慰的是,至少,他们死后还能同穴,忆起爹娘相处时的恩爱,说出来大概不会相信吧,他们连吵架都没有过。至少在笙歌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爹除了娘亲之外,再无其他女人。
笙歌想起有一次,她问起娘亲怕不怕爹爹在外面做金屋藏娇之事,娘亲先是愣了愣,到最后却一笑。她坚定以及信任的说‘他不会’。这三个字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三个字这么简单了。
可惜的是,万俟巳与万俟夕——尸骨都找不到。笙歌低头,即使再坚强,也忍不住迷蒙了双眼。多么想回到以前,吵闹欢快的日子,如何才能回到以前?然而时间永远不会倒退。
笙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时间悄然逝去,脸上眼泪都风干了。笙歌吸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去。
这个地方是郊外,但是离忘忧居却是一个东一个西,中间是帝都。
所以不论如何,笙歌都要经过帝都,但是她十分小心,带了斗笠,而且寻的路都是人迹罕至的小巷。尽量避免人多的街道。她真决定不回皇宫,那么她也就不能继续当笙歌。
如果她不是万俟晏,也不能当笙歌,那么她存在的世界就更小了。
笙歌还未走到城门,抬眸之时看见了赵珣的身影,他正好也看见了她,然后脚下步子更快了些,笙歌在原地怔了一下。
待赵珣走到她面前,笙歌莞尔一笑。
问道:“王爷这是特意来接我的?”
他就是特意来的,笙歌知道。昨天赵珣将爹娘埋葬之处告诉她,他就应该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来的。
“你去了很久。”赵珣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笙歌诧异的看着他,缓了会儿才问:“王爷去过忘忧居了?”如果他知道她今日回去祭拜爹娘是必然的,那么他知道她去了多久一定是一早就去了忘忧居了。
赵珣轻哼了声,算是回答了笙歌的提问。
笙歌眼睛虽然因为刚刚哭太久现在酸涩难受,但是脸上笑容真切。是舒心的笑意,由心而发的容笑。
大概没注意到脚下,笙歌不小心崴了一下,身子一侧,其实她能自己站稳的,但是赵珣反应敏锐,一把扶着了她的手腕。
奇怪的是,笙歌站稳之后,赵珣也没有想要松开手。
甚至,他的手掌渐渐下移,反而趁机握住了笙歌的手,他的手掌顿时将笙歌略带凉意的手裹在手掌中。笙歌因此一僵,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她转头的时候感觉到脸上竟是火辣辣的。
笙歌蹙眉,试着拉了拉手。
却发现赵珣握的很紧,但是又恰到好处,她即不能抽离他的手掌,也不会觉得他力气太大而疼痛。
“……王爷。”笙歌声音颤了颤,然后不禁开口叫到。
她这样尴尬的身份,着实不好呀。
赵珣却并不在意,执意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直到临近城门,笙歌抬起另一只手搭在了赵珣的手上。她用了些许力气才拉着赵珣停下了步子。
“王爷,你要让百姓都看见你牵着一个女人吗?”
帝都百姓大概很少没有见过他的,赵珣怔了一瞬。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松开了手,他懂得笙歌的意思。
不过他选择放开笙歌的手,那是因为他更多的心思都是在为笙歌着想。
原本她在人群中可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如果他牵着她进城,无非是让所有人都关注她。他不愿意。
笙歌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然后收回。
“王爷,你先离开吧。”笙歌说道。
赵珣看了她半响,然后才转身。他的背影让笙歌莫名的有些难过。直到赵珣远去,笙歌这才抬了脚,继续往前走。
就在笙歌进城的那一瞬间,有马蹄声渐近了。
笙歌下意识的往旁边让开了道。一人骑了一匹马冲进了帝都,侍卫并未阻拦。笙歌也未多加注意,而后在她进城的那一刹那,听见嘶的一声,是马的嘶鸣声,然后那个渐远的马蹄声好像转了方向,又回来了。
笙歌抬头看了一眼,心头咯噔了一下。
就在她不可置信之时,那骑马之人已经拉了缰绳,而那匹马就停在了她的面前。看得出来,这人骑术非常好。拉缰绳拉的恰当至极,这马正好就停在了她的面前,而黑马的嘴就离她一步远。
笙歌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就好像是命运之轮开始转动,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无法在停止似得。
她一笑。骑马的人已经跳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顾虑周围人太多的原因,越华并未行礼。只是很震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声的,非常轻,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跟她说了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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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跪在政殿内已经三个时辰。
而就在这样一个,大概再不解释就会掉脑袋的情况下,她的脑子里竟会时不时出现,赵珣的身影,就在越华认出她的那一刹那,她不得不在意的,是远处赵珣那深邃的目光。
有股异样的情绪在心间慢慢生长。
赵衍正在批阅奏折。他伸手拿起奏折,打开奏折,然后几笔寥寥数字,又或是书写下好几行,之后合上奏折,扔到一旁。
奏折凌乱,当然他才不需要愁这事呢,有一大堆的人可以帮他整理。
而赵衍两个时辰来,一直在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根本就没有搭理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笙歌就这样跪着,双膝已经麻痹,越华已经把怎么遇到她在哪里遇到她禀告赵衍了。看的出来赵衍十分恼火,越华留在禹城找寻她的下落至今日才归来,原本带给赵衍的是个不好的消息,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却不料在进城的时候遇上了进城的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明明是寻了数日的人啊,竟然自己出现在帝都,笙歌庆幸的时当时她与赵珣分开了,不然,生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而此事牵扯太大。她想她该好好解释的是,为何越华在禹城苦苦寻找,而她却独自一人出现在帝都。
她是否撒谎说自己逃出来之后就自己回来了?那时正好进城,她真的可以这样说呀。反正范吉也死了,而且她那辆马车坠崖了,她可以胡乱编纂着她这些日子的惊险经历,赵衍一定很愿意听。
赵衍批阅了那么久的奏折,其实笙歌知道,赵衍只是听她解释罢了。
这解释真的很容易呢。 因为所有能证明些什么的人死了,东西也毁了。她怎么说都没有人能挑出来说:‘不,你撒谎。’
可是,笙歌却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她与赵衍的关系,不能再这样不冷不热下去。不然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一个牺牲品。既然她无法摆脱这样的过程。既然她再度回到了皇宫。那么,就再堵一次吧。
在挣扎很久之后。笙歌才开口,她声音不大,却抛掉了女子天性的柔软,反而显得无比坚强。她这样说道:“皇上,臣妾这次跟着你一起出宫,受了不少苦。”就她陈述的语调来说,这绝对不是哀求这赵衍的怜悯与心疼。
赵衍闻声有些惊讶,可是只是一刹那他就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出声,但是手上书写的速度很明显已经变慢了。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想亲耳听听,为何她要驾着马车先走,那分明就是逃走吧。
笙歌见状知道赵衍已经在关注她了,她继续说:“皇上为什么带臣妾出宫呢?”笙歌抬头凝视着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男子,她明明知道赵衍不会回答她,可是她偏忍不住问了,而她也不在乎赵衍的答案,因为她已经说道:“臣妾差点就坏了皇上的事了。此时想想都很惶恐。”
笙歌笑了笑,她看见赵衍脸色越是难看。
既然让越华留在禹城继续寻她,就说明她对赵衍还有些许影响,原因不明,或许是有需要的价值,或许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感情,但是至少不像吕宜,也不似沈涟漪。至今,在她身上还没有出现吕宜与沈涟漪这样非得牺牲的理由。
笙歌想的很透彻。也很大胆。几乎是疯狂。
因为她想,趁着今日,与赵衍坦白吧。就现在了。将一切告诉他,将她的真正身份也告诉他。这场赌注她下的太大,这件事情牵扯很大。她堵上了全部,输了不仅仅自己性命难保,还得连累乐家。
可是,如果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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