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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爷爷交谈后,忽然想到安素的身体,一般情况下死后三天都是要进行火化的,而他不知已经在医院几天了,他忙开口询问,“爷爷,安素的尸体……”
果然江建国面露难色,“晟儿,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而安素在死后第一天就被火化了。”
“什么,”江晟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也疑惑,为什么顾正宇会这么突然,他用了一些办法办好手续,而后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安素火化了。”江建国虽也狐疑,但这些都是在事后才知道的,他也没想过去深究。
江晟急急欲要下床,不料碰到伤口,痛得面目狰狞。
“晟儿,你去哪?你这是干什么?”江建国连忙推动轮椅,到了床沿,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我要去顾家。”他不禁红着眼睛道,心里悔恨交加。
江建国顿了下,缓缓答道:“你先养好伤吧,这个样子怎么去顾家?”
“那……下葬了吗?”
“这个还不清楚,我也是刚听说的,不过怎么样也要等你好点再去,我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下,如果还没下葬,希望将她带回家,由我们江家好好为她办场丧礼,毕竟她是我们江家的媳妇。”江建国也无不感慨,安素的遭遇,饶是在他看来,不免都有些怜悯,当然也有些内疚,安素的诸多不幸都与他们家脱不了干系,只是现在人已去,再说补偿都是多余的。
“我来!”江晟艰难地答道:“我自己来,我亲自去接,她是我的妻子,理应由我带回家。”眉头不自觉深锁,呼吸微有些停滞。
他至今还是无法接受安素已经离开的事实,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还能听到安素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好像她还停留在这个世界……他终究只是难以接受,自欺欺人而已。
出院那天,江晟第一件大事就是去顾家。
他刚到门口就被管家引进去,大厅里只有顾正宇一个人,似乎早知他会来一般,坐于茶几面前,伸手示意他坐下。
茶几上早已准备了两个茶杯,里面晕出一股袅袅之气,茶香四溢。
“舅舅!”江晟恭敬的唤了声,他是随安素叫的。
顾正宇面露惊异之色,印象中,江晟很少这么称呼自己,不过他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抿了口茶,笑道:“这茶叶还是上次安素带回来的,说来也是你们江家的产物,虽然年岁久了点,但这味道还是不错的。”
江晟听到安素的名字,眼睛顿时放亮了起来,他两指压着杯沿端了起来,靠近抿了口,甘醇香甜,确实好喝,她真会挑东西。
“舅舅,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请求您的!”江晟语气委婉,眼神却是渗人的,“也有件事请教您?”
顾正宇听后莞尔一笑,放下茶杯,也回视他,“哦,说来听听,不过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要请教我什么?”其实他也能猜出个大概,可他就是想从江晟口中说出。
江晟凝眸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想请教您,为什么要那么仓促的烧掉……烧掉安素的遗体?”
“不然呢?”顾正宇反问,“她本就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想停留在这里,难道你要让她死后还要忍耐几天尸体腐烂的折磨吗?为什么我不能早点成全她,让她清清爽爽的走?”
江晟也有点压仰,顾正宇说得对,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为她考虑过,不知她要的是什么,不知她真正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不知她反感什么,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关心她,在乎她。
“但是您为什么事先不通知我们一声?这对于我们来说太突然了。”
“你们江家当时那个样子,你觉得江志锐会有闲情管吗?活人的事他都管不来,死人的事想必他更是不会插手,我何必去给他添堵,再说就算通知了你们又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事情发展的方向。”顾正宇又抿了口茶继续道:“江家之前是江志锐在做主,现在你们老爷子醒来了,该是他做主了,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这话里颇有取笑的成分,这要搁以前,江晟一定甩头走人,但是现在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回击道:“您放心,会很快的,到时还希望您老多多照顾我这个后生晚辈。”
江志锐好奇的挑了下眉,颇有兴趣道:“这话你亲自说出来我还是相信的,也很期待,商场上我们这些老顽固战得太久了,是时候来点新鲜血液的灌注了。”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和江志锐合作,他野心太大,心太狠,手太黑,不适合长久合作。
不过虎父无犬子,他小看了江晟,这自然有他的下场。
“您还没听我的要求。”江晟提醒道,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他不可能空手而归。
顾正宇故作恍悟,“你说你说,瞧我这记性。”
江晟看在眼里却也不揭穿,“我想把安素的骨灰接回去。”
“骨灰?”顾正宇皱眉,“我已经葬到公墓了。”
江晟手紧了紧,眉峰紧成一个川字,旋即舒展开来,怒气化为无形,叹道:“舅舅为什么这么匆忙,安素的葬礼我们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让她早点入土,先入土为安,她身前便是个不喜热闹的人,死后大概也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去,所以我没怎么办葬礼,自然也就没通知你们了。”这话说得勉强,安素怎么说也是江家媳妇,她被火化入葬而不通知江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是顾正宇自己也有难处,不方便与外人说道,只好尽量自圆其说了。
“舅舅,我尊呼你一声舅舅,但请你不要将我当做三岁小孩,你如此草率地对待安素,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的不是,可我知道你定然有什么瞒着我,你现在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的,到时,希望您能够坦诚。”
江晟说完这些果然看到顾正宇嘴角盒动,面上有点异常,虽然这点异常极为细微,可他在军区那么久,自然也学到了些辨伪取真的技能。
“好了,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今天有点累了,看你也是病刚好,回去休息吧。”顾正宇起身,不想与他周旋了,否则说不定到后面还真被他探点什么东西出来可就闹大了,现在的江晟还真不好对付。
江晟不动,抬头望他,“舅舅,这么着急就走了,您还没跟我说安素的墓在哪,我虽然有错,但不至于连个祭拜的机会都不给我吧。”自嘲的意味尤甚。
顾正宇斜睨了他一眼,而后走到橱柜旁,打开抽屉,将里面的一张白色卡片拿出来,递给江晟,“好了。好好去看看她吧。”
江晟起身接过卡片,素雅的白底拓出一朵淡菊,上面用黑字勾出墓葬地点及墓葬主人等信息。
他曲腰恭敬地朝顾正宇敬了个礼,而后,持着那张卡片出门。
他直接在花店买了束素色的白玫瑰,安素喜欢玫瑰,有次看到她在家里对着电视里的韩剧发痴,里面正演着女主收到各种五颜六色的玫瑰,足足一车,戏里戏外的女人都有一双会发光的眼睛。
这是他唯一注意到的安素的喜好,而这个认知还是不齐全的,因为他并不知哪种颜色才是她的最爱,想来真是该死。
不,安素还有一个爱好他是知道的,贪财。他该庆幸吗?多知道了一些她的信息,可惜江晟从来没给她买什么,甚至唯一贵重的戒指都被他拿走了。
那次从杨家回去,半路上他将安素赶下去,中途又折回去,而后看她开了一辆车回家,又见她不带戒指,有点奇怪,第二天忍不住跑到那家便利店里一探究竟,才知道安素将戒指拿去抵了,一时头脑不清醒,将戒指买了下来,却并不告诉安素,让她干着急,事实证明,安素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来了一场偷天换日,其后发生太多事,他也没细究。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安素实在吝啬又狠厉,完全不如常人那般当做妻子来尊重,而安素又是个怕硬的性子,更加助长了他的威势,让他对这样的行为越发理所当然,不过如果不是安素妥协不与他计较,恐怕他们就是一年,一月,甚至一天的婚姻历程都走不到。
而即便这样,他还是害死了她,亲手在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揣上重重的一脚,致其土崩瓦解。
所以,人的很多悲剧其实都是自己造成的。该珍惜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想要珍惜的时候已经错过时间。
很快,江晟找到安素的墓碑。
范围不大,只占据了自己的一小块地方,在这万千坟墓里安于一隅,渺小,却又存在着。
江晟蹲下来,摘下黑框眼镜,阳光刺目,折射在墓碑的照片上,那里,安素正抿嘴微笑着,好似世间万物的喜怒哀乐都与她不相关,她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寻找到自己的乐土。
他靠近,伸出手在照片上细细摩挲着,有温度,那是阳光的温度,待手掌盖住一会儿后,阴影处的照片又恢复冷冰冰的触感,这就是没有生命的悲哀,一切的冷暖都只能依附他物。
江晟将花放在墓前,单膝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太阳耀眼的光辉下闪着夺目的亮光,依稀可见偶尔泛着的光彩,煞是好看,他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轻笑了一下,回转到墓碑开口:“你定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带这些东西,我一直不愿意解释给人听,现在解释不知你还听不听得到。”
他顿了顿又开口,“这是我的一个阴影,我曾经让人戴过,可惜反被那人塞到嘴里,差点吞下去。”江晟低垂眼帘,黑色的长睫毛在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稀疏悠长,不时颤动,“这东西险些要了我的命。”目光落在手上带着的戒指处,他恍惚又回到当时的情景,有硬物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生不如死。
江晟霎时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本能的盖住戒指的地方,瘫坐下去,依靠在墓碑旁,深呼了口气,睁开眼睛,慢慢移开手,戒指泛着奇异的光彩,如梦如幻,他反复翻看手指,恐怖之感骤减。
他凑到照片处,嘴角轻触,“谢谢你!”
江晟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只戒指,小巧精致,和手上的那只合成一对,成双成对,单看这对戒指,合在一起,纹饰环绕,如展翅的双翼,令人联想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千古佳唱。
“从前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今后除了你,也不会承认别人是我的妻子。”目光所及地上的白玫瑰,他复又道,“我会经常来看你,给你带不同颜色的玫瑰。”
“老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安素,看着安素的照片他觉得安心,可是心里又有一种怪异之感,说不出道不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不过他没想太多,又停留自言自语了会儿便起身。
道阻且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坚持多久,但他依旧希望安素不要怪他,没有自尽谢罪,有些责任他逃不开,有些债他还没替她和自己讨回,将来魂归九泉之时,即使不能原谅,他也希望能在安素身边有个位置,伴她长眠。
而江晟却是不知,他打开心扉向长眠于地下倾诉之人却不是心中之人,待那时身死魂留他又能找谁,又找得到谁。
江晟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医院,是该去看看沐媛了,无论他欠不欠她的,他都要替安素还债。
沐媛住在特别护理室,有专门的护士照顾着。
隔着门玻璃,江晟看到了另一个男人,想来是沐媛弟弟不疑。
他打开门,里面的男人转过头,果然是沐真不假,他们不曾见过面,却都从照片上认识对方。
沐真看到江晟,额角青筋浮现,心里盛怒滚滚,姐姐有今天的下场,有一半的原因是他造成的。不过这里是医院,他到不至于在这里与江晟动手,骚扰姐姐。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怒气形于色。
江晟将花篮放在沐媛旁边,看着沐真道:“我们出去说吧!”说着先走出门。
沐真也乐得于此,跟了出去。
刚到走廊尽头,他就在江晟转身的那个刹那,挥拳上去,被江晟躲了过去,一拳难敌双手,加上无意伤他,江晟稍不留神,一个空隙间被揍到脸颊,脸部炎炎发热,疼痛难忍。
见沐真气势凶猛,仍不放过,江晟闪到一边,一只手反扭住沐真的胳膊,一只脚勾住他的腿,沐真便整个人摔到地上了,他毕竟没有像江晟那样受过正规训练,很快便败了。
“如果武力能解决问题,我也不用你动手。”江晟一把甩开他,抽出纸巾,擦拭嘴角边的血渍。
“不用假惺惺了,你和那个安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沐真毕竟年轻,棱角太锋,藏不住心里的气,江晟却是不管的,这话惹到他了,他冷不防的就给沐真一拳,道:“她是我老婆,好坏用不着你说。”
沐真也被激怒了,口无遮拦道:“我就说她怎么啦,把人害成这样,以为坐个牢就没事,做梦。”安素死的事被江顾两家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少数,沐真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沐媛,还没认真去调查她的行踪。
江晟又是一拳挥了上去,“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这次他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打在沐真脸上的同时,白纱布也瞬间被鲜血染红了,腥味弥漫,空气十分压抑。
沐真脑子嗡嗡的,以为自己幻听,捂着半边脸看下江晟,目露惊恐,“死了是什么意思?谁死了?”
血滴在地上,诡异非常,江晟却是不在乎,他目光与沐真对峙,嘴唇一张一合,“安素死了,她死了,你要追到阴曹地府向她讨债吗?”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心痛。
“怎么会这样,前几天我还看到她……”忽然想到那天那个女人苍白的面色,以及她说的话,沐真忽然有点愣了,她说的会给他交代,给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已经死了,跳河自尽的,剩下的就由我代为偿还吧,就让她安心不带愧疚的去,在另一个世界自在一些……”江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些。
沐真已经没听他后面讲的了,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最后对他说的话,他是不是间接地害了一条命,呵呵,拿命抵债吗?她也太狠了吧,狠得他惊惧。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姐姐的所作所为,所以当时才会怄气离开,后面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身心一下子载不住所有的悔恨,于是只能转移到别人身上,最终自己的痛苦是稍减半分,却也害了一条人命,他总说是别人害了自己的姐姐,他又何尝不是罪魁祸首,如果当时不那么意气用事,好好听沐媛的解释,好好劝慰她,也不至于落得后面的局面,现在又加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追究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江晟看着沐真呆愣般地步步走远,最终拐进护理室,不言不语也不动,血却已在地上淌成一滩,纱布更是难见样形,裹成一拳刺目的红布,与白皙的手腕反差显著,更如落入血河的皑皑白骨,阴寒渗人。
路过的护士不经意瞥到,惊呼:“先生,你流了好多血。”
江晟回过神,朝下方瞅了一眼,也不做表示,淡淡得点了点头,好像这些血不是从他身上流下的一般。
护士急忙引路带他去见医生,江晟一步步跟了过去,脚起鞋落处溅起了血渍,遍地猩红。
等到过几天后,江晟听说沐真带着自己的姐姐去了别处,不知何地,却是不在此城,他没有去调查,来去自由的他们,他没资格去限制。
该要他做的,他不会欠着,其余的他不想管。
——
2014年。
江南水乡,鱼米小镇,旅游公司,办公室里。
“田维!”
埋首于资料堆里的女人抬头,半长不短的褐发,中分开来,衬得一张脸更加白皙瘦削,凤眼微眯,眼里闪着疑惑。
“你老公打电话找你。”一个穿着制服的长头发女人呼喝道。
她挥开一些纸张,找到下面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哦,知道了。”她起身,踩着高跟,及膝秀裙包裹长腿,一静一动间尽显风情。
她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喂,我是田维。嗯……等下回家,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了会儿东西,等待下班,和众人一起掩埋在人群的浪潮中,挤公交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刚涉及都市文,经验难免不足,男女主也有很多缺陷,无法一下子满足所有人口味,但还是希望尽量让大家满意,也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去的,希望大家谅解!喜欢小剧场或者其它七七八八的留下邮箱,我有空可能会渣渣给大家乐乐!
作者在此还要谢谢今天 轻锅的手榴弹和地雷
何其朵朵的地雷
昨天又是赶论文开题报告又是见导师回家,所以没空码字。今天两章揉成一章,大家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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