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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神开始讲述他和阎罗王的那些恩恩怨怨的时候,雷漠首先想到的是,想要得到死神伽德勒法器的不应该只有那神和阎罗。
“冥灵界的那些牛鬼蛇神冒险闯进虫洞,根本不是为了普罗米修斯的宝藏,大家都知道,‘修斯预言’之所以会激怒天神宙斯,是因为普罗米修斯断言能够打开他宝藏的不会是一个神,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
度恩不自觉地重复着那神的话。
“就是一个人。所以,冥灵界不会去凑这个热闹,我们为的不是宝藏,而是伽德勒的神器。”
“你们知道死神伽德勒把他的神器交给了普罗米修斯?”
“这又是另外一个传说。对人界而言,其他三界所有的传说都只是传说,只有人间的所见所闻才是真相,同样的道理,对冥灵界来说,其他三界的传说也一样只是传说,只有在冥灵界内发生的变故才是真相所在,这就是平行时空之间的界限。伽德勒的城堡就在距离这个虫洞最近的索马岛上,他放弃神职流亡在人神边界,可以去任何一个虫洞驻扎,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里,不就是为了守护他自己的法器么?”
那神的分析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可见,伽德勒的法器遗失在虫洞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冥灵界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冥灵界寻找主神的法器,是为了夺权么?”
度恩的话音未落,那神就抹着拉碴胡子拍着虎冠脑袋从石凳王座上跳了起来,仰天狂笑。
“夺权?这种想法简直要笑掉大牙了!伽德勒是大宇宙四界之一的终极首领,我们这些区域小神,不管上面怎么个斗法。古神祗族继位也好,新神祗族掌权也罢,我们永远都只是区域管辖之内的小喽啰,逆天行道,最可怕的惩罚不是封锁法器、剥夺神权。而是能量的彻底消失。”
“能量彻底消失?什么意思?”
“从大宇宙中彻底消亡,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宇宙遵循能量守恒原理,没有什么是可以完全消失的。”
“有灵性的生物当然不会。灵魂是宇宙间最特殊的能量,可以自由转换成各种形式,可以变成动物、鲜花、空气、雨露,你们人类总觉得人死了就完结了,其实,死亡是灵魂最彻底的释放,它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回归到大宇宙能量的母体之中。又或者。附着在任何有形的物体上,成为人间的旁观者,总之,各种形态都有,但是,神明只有神性,他们是宇宙能量的直接产物。所以才能成为自古以来唯一有能力掌管宇宙的能量体,当然,也是唯一可以彻底被宇宙摧毁的能量体。”
“最单一的能量,最容易消失,这个道理,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雷漠幡然顿悟。
那神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存在就是存在,可见不可见,可预知或不可预知,都无法改变这样的存在,在他眼里,雷漠他们,只是一群对宇宙能量结构完全一知半解的小毛孩,不过,对眼前这五位勇于冒险闯关的人类少年,他倒也心生敬佩,甚至,还有点羡慕:
“你们人类就不同了,人是神明创造的,灵性是人类被创造时所产生的自生体,虽然你们没有神性,被困于人间受尽疾苦,但是,最终还是受宇宙能量的庇佑,死后都不会消失。”
“原来,世界上那么多的宗教信仰,说的都是真话。”
麦加忽然间有了这样的感悟。
“什么真话?”希罗不解。
“佛渡众生,耶稣爱人,这些都是真的,难道不是么?”
如果按照那神的解释,宇宙母体才是真正的佛陀和上帝,她竟然让人类得“永存”而不给神明得“永生”,那实在是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神秘的奇迹。
那神只有在讲述这番宇宙理论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神明的腔调,可是,他的肢体语言依旧粗俗得像个野人,说着说着就要挠挠咯吱窝,挖挖耳屎洞,完全没有“科普学者”的范儿。
“我们好像走远了,现在,是不是该回过头来谈谈正题了?”
景寒从头到尾都没开口,难怪她的脑子最清醒。
“正题是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神顿时一脸困惑。
“你是怎么找到伽德勒的神器的,以及,你和阎罗王到底有什么恩怨未了。”
“这两个问题要倒过来说才对,是我和阎罗王先有了恩怨,然后,我才会到这里来寻找神器,不是因为阎罗那家伙,我乐得在西伯利亚做神仙,哪里还会跑到这里来受罪?”
他终于承认被困在这里是一种活受罪了。
雷漠他们几个偷偷相视而笑,那神见他们笑中带嘲,脸色微微变囧,但很快就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阎罗是离我最近的一个地域死神,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宇宙有大四界,每个不同的时空和区域就有各种维度的小四界,就像这高加索山,从上到下也有四界之分。大宇宙的地狱界主神是赫准斯托,各区域的地狱界也有自己的地狱小神,可是,自从伽德勒变成了中立神,赫准斯托又擅离职守,人手不够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赫准斯托擅离职守?这又是怎么回事?”
印象中,伽德勒从未跟他们提起过这件事。
“这个,我也是听阎罗说的,具体怎么回事,我想阎罗王也不是很清楚,你们也就当个八卦听过算数。我们言归正传,按道理,各界都是自扫门前雪不问他界瓦上霜,可是,偏偏大宇宙界的主神们不靠谱,我们也就没了主心骨。为了便于管理,区域内部的篡位夺权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你们中国的阎罗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同时掌管冥灵和地狱,是统领两界唯一的一个最高区域神王。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你们中国神话里早就记载得一清二楚了。”
“那倒是,”度恩发现自己在冥史课上浪费的记忆力全都被那神给唤醒了。这简直太神奇了,“在中国的神话中,阎罗王是领导地狱十殿之王的最高王,中国传统的鬼门关都是要排队的,因为,阎罗王要审查死者生前所做过的一切事情,再按照善恶之别把他们分配到地狱各殿的阎罗手中接受相应的惩罚。据说。十殿之王中有八位负责惩处鬼魂。其余两位则负责把这些鬼魂分配到他们即将转世投胎的不同事物上,但是,也有一种说法是,这些鬼魂必须轮番到每一殿报到之后,才能投胎。至于哪个是真的,恐怕只有亲自到阴曹地府走一趟才能弄明白了。”
“哇,你们知道阎罗王这套管理系统有多么厉害?听说。那些生前做过坏事的人,死后必须丢进地狱里接受严刑拷打,贪官要被迫吞下高温熔铸的金块,罪恶滔天的人会被扔下油锅煮得稀巴烂,还要被巨石碾碎或者五马分尸!冥灵界本来只管灵魂的停留和归宿,就像是人死后的庇护所和中转站,灵魂生前的七情六欲乃至善恶的裁决和惩罚,那是地狱界才有权做的事,这就好比伽德勒不可能越界去管赫准斯托的事,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你们中国的阎罗王能做到一手遮天,虽然只局限于一个固定的管辖范围,也足以让我们这些区域小神汗颜到无地自容的地步。”
只要一说到阎罗王,那神就变得满脸红光,神采奕奕。
“所以,你很羡慕阎罗王不仅能把冥界和地狱界的秩序掌管得井井有条,而且,还懂得如何运用地狱界的游戏规则?”
“我何止羡慕,简直就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啊!要知道,我和那阎罗王的关系向来都不错,是我特地去找他,想拜托他传授一下这一手遮天称王称霸的秘诀。”
“因为你也想要夺权,变成统领西伯利亚两界的小神王。”
麦加故意强调了“小”字,意在提醒那神,别忘了还有伽德勒,有朝一日他归位了,你们这些小喽啰就甭想再翻天,就算是阎罗王,也必须乖乖地将地狱界的地盘还给赫准斯托。
“你以为只有我呀?眼下可是群龙无首,谁不想做两界之王啊?你以为困在那坟渊道场里的都是些普通的冤魂野鬼么?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和我一样,原来都是某个区域的小神,算我运气好,没有葬身道场就不错了。”
他还真好意思说,雷漠嘴角一歪,略带鄙夷地看了那神一眼,幸好没被他发现。
“所以……阎罗才要找到伽德勒的法器……”
这时候,麦加不知为何眼神恍惚喃喃自语起来,他的思路因为刚才关于“小神王”之说的逆转而连续亮起了好几个灯泡!
“只要把伽德勒的法器给藏起来,主神就永远无法归位了……”
麦加接下去的这句话瞬间提醒了在场所有的人。
唯一能够破除阎罗王两界之首区域地位的就只有伽德勒,所以,他才要利用那神去寻找那个骷髅头!
“这不是废话!哎呦喂,我说了老半天,你们才弄明白啊!”
那神立刻气得直跳脚。
他是神,他们是人,思路本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既然如此,阎罗王的交换条件是什么?你答应帮他找到主神的法器,他给你什么呢?”
“这个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要他的冥魂判册!”
“什么冥魂判册?”
“就是他审判鬼魂时用的那本地狱惩罚宝典啊!”
“难怪你追着我不放,”度恩刹那间全想明白了,“等了十几万年,好不容逮到一个自投罗网的倒霉鬼,你肯定以为我是那阎罗王假扮的真身,专门来骗你的头骨,所以才会一直问我要什么判册判册,你和他本来就说好是以物换物的。”
“能够进到这里来的,除了冥灵界的小神不会有别人,所以我当然会怀疑你就是阎罗的化身。”
“可我偏偏就是那个你想都想不到的‘别人’,不仅我,还有他们,全都是。”
事到如今,那神也只好点头承认,他们五个谁也不是阎罗王,所以他们手上也不会有冥魂判册。
“你以为只要有了阎罗王的判册,就一定能够统领两界,却没想到,被阎罗那个老狐狸给忽悠了。”
一路听下来,麦加认为那神纯粹就是一个受骗上当的大傻缺,这就是事实。
“忽悠是个什么东西?”
那神不知所谓地对雷漠眨眨眼。
“他说,你被阎罗王给耍了骗了,他根本就不会把冥魂判册给你。”
“那是他好不容易制定出来的两界法规,葵花宝典,凭什么送给你呀?”
度恩紧跟着补充道。
“他是不是和你约好了在这里交换?”
“是啊,你怎么知道?”
雷漠低头无语的同时,所有的人都开始摇头叹气。
那神这个冤大头,可真是冤到家了。
“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阎罗王虽然没有把握你一定能找到伽德勒的法器,但是,却知道你一定会等他来做交易,如果你一去不回,只有两种可能:一、你没有找到,被困在高加索山上了,这样交易就自动取消;二、你找到了,而且一直在山上等着他来,那么如果他永远都不来,就意味着既不用兑现承诺,又同时可以把伽德勒的法器永远地困在这里;这里是虫洞,本来就只进不出,除非你有本事独闯四界,他知道你没这个胆量,因为你对普罗米修斯的宝藏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只想要那本判册,所以,唯一的结果就是,你独自一人抱着伽德勒的法器在这里傻傻地等。”
“而且,一等,就是十几万年!阎罗王就可以继续安心地做他的区域龙头老大,两头都不吃亏,智谋实在了得……”
雷漠一番洋洋洒洒的总结分析还没讲完,那神就噗通一声扔掉了手中骷髅头,一把扯下他的虎头冠,屁股一歪滑倒在地,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