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口才游泳搏击技能比你都好

纳尔逊勋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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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那矮胖子范林辉,方秉生抽出怀表咔吧一声打开银表盖,看看时间已经是三点半了,面显难色,心里估摸着若是摸摸这家伙的底的话,自己原定想办的事怕今天没时间办。

    范林辉那边已经笑容满面的接过了伙计小林递来的彩票条簿子,有些做贼一般朝门口偷望一眼,然后把粗糙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一下,连续翻着被顾客撕得犬齿一样的彩票小条,聚精会神的想发现个自己喜欢的号码。

    方秉生一肘压在柜台上,对着范林辉凑过身子去,笑着搭讪道:“范老板看来生意好得不得了啊,好像一直在赶时间啊,咱陛下就说过名言:时间就是金钱呢。”

    “那是!那是!忙死了!”范林辉一边回应,却头也不扭,脸都贴在那簿子上,眼珠子恨不得像舌头一样舔上了那些色彩斑斓的小条。

    “像您这种大老板,一般几点钟吃晚饭啊?”方秉生笑问。

    但范林辉没听见,他抬起头,舌头舔着嘴唇一脸饥渴的撕下一张码字来,又继续去瞪第二张。

    “他们哪有准点?忙起来晚上七八点天墨墨黑才休息。”柜台里的范西爵走过来,把一份《龙川商报》放在柜台上范林辉的手边,看范林辉没有回答方秉生,就笑着替他答话:“反正现在洋油灯什么的也都有,他们也不稀罕这点小钱,恨不得厂子白天黑夜的转呢。”

    “哦。”方秉生嘿嘿一笑,心道这城市晚上吃饭的点也越来越晚,看来还有点时间,看着范林辉,心里打算一会最好能拉着这小子喝喝茶,套套话。

    “范老板坐过铁河车吧?对我们铁路服务感觉如何啊……”方秉生又开口问道,但是范林辉好像真的很忙,撕下两张五元的彩票条,掖进怀里,抓起报纸扭头就走,嘴里不过说了声:“老范,我先过去了!”

    “范老板?”剩下方秉生看着那虎虎生风的胖子背影,目瞪口呆的倚在柜台上。

    “唉,他就这样,来我这好像做贼一样,我都说了,我这不是赌博!”范西爵愁眉苦脸的解释。

    但方秉生一咬牙,也一样没有理范西爵,自己转身追了上去,山鸡一见大哥要动作,赶紧慌不迭的跟上,可惜刚刚忙着说话,皮鞋也没穿好,就一只腿单腿蹦着,两手弓着腰提一脚皮鞋,就这样蹦了出去。

    一出彩票店的门,就是刺眼无比的阳光,让方秉生不得不闭眼扭头,一秒钟之后才睁开眼睛追寻着范林辉那胖子的踪迹。

    他就在面前几步的地方,弓着腰,说话声音还是暴大:“哈!侯长老!李医生!这么巧啊?”

    方秉生扭头一看,只见范林辉正和两个中年男子笑容满面讲话,这两个人都是中国人,中年人,较矮一人年纪稍轻,另一人年纪稍老,他身材高大,手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两人都是短平头、穿着一身廉价的中国袍子,抱小孩的那位脚下就是双布鞋,矮个则穿一双鲜亮的皮鞋。

    范林辉在他们面前显得很恭敬,不时发出大笑,还时不时的摸摸自己后脑勺,宛如被老师批评的小孩子,然后把手里的报纸摔在另一只手心啪啪响,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的说道:“我现在去趟银行,顺路买了份报纸!哈哈!”

    “切!老范这家伙!怕别人说他十一奉献不足吗?买彩票都装模作样的!”方秉生脑后传来不屑的一声。

    方秉生扭头一看,却是范西爵跟着也出来了,就站在自己身后,估计觉的毕竟是他的地盘,还想和自己道别什么的,心道正好,扭头问道:“西爵,那和范老板讲话的是谁啊?”

    范西爵看了看,解释道:“两个都是这龙川的头面人物,矮个的叫侯雅各,就是旁边三一街那教堂里的长老会的治理长老;高个的叫李约翰,是长老会诊所的医生。西医。”

    【长老会(Presbyterians),指采用特别的代议制模式管理教会事务的新教基督徒。

    管理长老会的官员称为长老,大部分长老为选举产生。

    教会在牧师带领下,由会众选举产生的长老组成的长老团共同管理教会事务,牧师是当然的议长。这是一种“民主集中制”的体制,这种治理体系既给教士发言权,也赋予普通信徒发言权。(“长老会”一词源自希腊语,意为“长者”,但只是称呼,并非你一定年老才能成为长老。)长老会信徒教义为遵守约翰·加尔文创建的新教教义。源于加尔文宗的教会主要有两大分支:改革宗和长老会。“长老会”之称一般用于讲英语国家教会】

    “长老和医生?本地大教会里的大人物!”方秉生闻言一振,对范西爵笑了笑,表示感激。

    二话没说,方秉生把文明棍往山鸡方向一扔,把手里的礼帽扣在左胸胸口,满脸都是笑容的朝正在路边攀谈的三人走了过去。

    “两位好!”方秉生走到两个教会中人面前,二话不说先一个礼帽扣胸的西式鞠躬。

    “这位是?”侯雅各疑惑的问道。

    “自我介绍,在下方秉生,来本地铁路公司出差的,”方秉生一边满脸堆笑的自我介绍,一边微微躬身伸手去握两个牧师的手,一边握着一边才继续道:“刚刚听朋友讲,两位是长老会的牧师长老,在下是海京美南浸信会的,因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快到礼拜日,正担心找不到教会听道聚会,可否去贵会听道?”

    “哦?好啊!欢迎!耶稣欢迎你!”侯长老和李医生都笑了起来。

    方秉生也保持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直起腰来,扣在胸口的帽子画了个弧线,挺起了胸膛,另一只手指着蓝天,仰面看着太阳说道:“感谢神,我一路都在祷告此事来着!没想到让我在路上遇到两位!神应许我的祷告何等之快,哈利路亚,感谢神!”

    “感谢神!”侯长老和李医生也异口同声的说道。

    “希望这位弟兄,在这个周日主日崇拜中,可以上台给我们讲讲自己的信主见证。”李医生笑着再次和方秉生握手。

    “你知道我们的教会在哪里吗?很近,就在那里!”侯长老转身指着三一广场说道。

    “知道!知道!你们拿到了中心教会,真好,愿神让你们得人如得鱼一般。”方秉生又微微躬了身子恭维着,不过他的恭维都是按着圣经来的,果然两个牧师非常高兴。

    方秉生这时直起腰来,指着李医生怀里的小姑娘笑问:“天这么热,还抱着小姑娘,两位这是去哪里啊?”

    “我们去火车站接个弟兄,他下午的车。”侯长老说道。

    “火车站接人?好啊,那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方秉生呵呵一笑,接着扭头对着躲在邮局楼下阴影里的那伙人一摆手,叫道:“把那两辆皇帝车拉过来!”

    方秉生指着那两辆皇帝车,笑道:“路也挺远的,这车送你们过去。”

    “哎呀,你这是干嘛!我们这城不大,走路十五分钟到了。”侯长老面露惊讶。

    “不行!天这么热,李医生还抱着小孩子!一定要坐!”方秉生死活拉扯着让两位上去。

    侯长老和李医生自然推脱:“弟兄,真不必了,谢谢!”

    “爱人如己嘛!今天就让弟兄我做点善事在两位老师身上吧!”但方秉生哪里会让他们推脱,两人实在推脱不过,侯长老说道:“一辆车坐我们三个够了,不必两辆!”

    “你们回来怎么办?两位的客人肯定也带着行李啊!两辆车正好回来。”方秉生笑道。

    “你还想送我们回来?这不行,火车又不知道准点不准点?难道干等着吗?就一辆,谢谢了。”李医生急急说道。

    方秉生呵呵一笑:“我下次让公司那群人把火车开得准点点,反正你们不要管了,上去走吧!”

    说罢对车夫厉声喝道:“送长老和医生直接进火车站月台等车,你们不要走,就等着他们接客人下车,送回来!”

    接着他转回身来,眼疾手快的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边角镶银的名片,两手捏住恭恭敬敬的递给李医生,满脸堆笑道:“要是车站不让皇帝车进,你们把我这名片给他们看,就说你们是总公司方秉生的老师。”

    说罢,他殷勤的替李医生的车拉开雨帘遮阳,干净利落的一挥手:“快走,别晒着小妹妹了。”

    “谢谢方弟兄!”车上的侯长老和李医生大叫道。

    “不要感谢我,感谢神!”站在皇帝车的一溜土烟之中,方秉生笑眯眯微微躬身。

    巴结完两个牧师,方秉生扭头一看,范林辉早不见踪影了,连个话都没有,自己跑了?这个家伙再有钱也还是像个在海京巷子里扎油伞龙骨的。

    “方兄,不知道你是这么虔诚的基督徒啊。”彩票店前的范西爵瞠目结舌的说,他全程目睹方秉生的表演。

    接着范西爵肚里隐隐有气:这走了狗屎运的垃圾家伙见了教会里的人比见了爹都亲,远不是刚刚和自己不冷不热的虚伪态度,他连给自己张名片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一提两个中国传教士的名字就让他很生气,现在中国本土传教士有了个越来越明显的风气,就是用圣经里的“伟人”名字做自己的名字,比如李大力为了决心把自己全献给主耶稣,就改名李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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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经里的伟人有很多,外国人也喜欢用圣经里的名人名字作为自己名字,也想沾点那种神圣的气息,比如:

    亚伯拉罕(美国林肯总统使用这个名字)、以撒(英国科学家牛顿使用这个名字,也翻译为艾萨克);

    有些因为太受基督徒欢迎,阿猫阿狗都叫,生生变成了烂大街的名字,比如新约里的耶稣使徒的名字:马克、保罗、彼得、约翰、飞利浦、安德鲁、詹姆斯什么的。

    旧约里的名字一样重名率极其高:大卫、迈克尔(米迦勒)、丹尼(但以里)、亚当、约瑟、安德烈什么的。

    女士们也一样,女孩们喜欢用“玛丽”各种译音以及“基督徒”的音译克里斯蒂娜,你去教会后排吼一嗓子这两名字,女孩不一定全回头,但很多会回头。

    此外基督教历史上的一些圣徒名字也被“喜闻乐见”,如圣.方济各(St.

    Francis),他对文艺复兴的艺术及西方人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很多基督徒敬仰他,用他的名字为自己的孩子命名,于是英国便有许多人叫弗朗西斯(Francis),法国有许多人叫弗朗索瓦(Francois)或弗朗索瓦丝(Francoise,女),荷兰有许多人叫弗朗士(Frans),匈牙利有许多人叫费伦茨(Felencz);连美国大城市也叫做“圣弗朗西斯科”。

    但这些名字都是有自己涵义的:

    比如

    “亚伯拉罕”的意义是“万国之父”、

    “以撒”的意义是“喜乐”、

    “大卫”的意义是“可爱的”、

    “丹尼(但以里)”代表是“神是我的审判”、

    “雅各”代表的是“抓取者或者取代者”;

    中国人名只有两个字,你不能给儿子叫“张亚伯拉罕”,但是你若取意译,你儿子的名字又变作:“张国父”——这实在没几个国人敢取,即便真心造反,也不好意思,太不谦虚;

    其他的,比如“张以撒”和“张大卫”,听起来洋气得要死,但若你取意译,就变成“张喜乐”和“张可爱”,谁知道你这土得掉渣的名字是从圣经来的?

    所以中国牧师只好选两个字的音译给自己起名:雅各、以撒、保罗、彼得、约翰、马可、大卫什么的。

    而外国传道士和中国本土传道士反其道而行之:一定要取个富含深厚中国文化韵味的中文名字,比如:“戴德生”、“丁韙良”、“罗孝全”、“汤若望”、“马礼逊”什么的。

    所以不论在宋国还是清国,提及著名的牧师或者神甫,一听是洋人名字,那五成可能是个中国人,一听是中国名字,那也五成是个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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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中国人取洋名的方式自然让非基督徒国人反感。

    范西爵更反感:现在不是他年少无知买路摊西装以当“黄洋”为荣的年纪了,生活的风霜让他反而痛恨或者嫉妒这些以洋为荣、飞黄腾达的家伙们。

    因此看完方秉生对牧师点头哈腰的那套洋奴做派,心里抑制不住的仇恨往上泛。

    “那当然,神魂西学嘛,没有神魂,怎么做好西学呢?”方秉生打了个哈哈,说了几句官腔,肚里盘算的却是:“搞定当地大教会,什么事都好办一点,毕竟大教会都是网络遍及全国的,教会里有报纸、有大官、有医院、有学校、有“煽动”教徒的能量,更有能量直达天听,所有地方长官即便不是真基督徒,也都要给他们三分面子。

    “刘国建说了,这次四个比较有实力的家伙可能全是长老会的,虽然还不知道搞定那四个土鳖的难度,但先搞好和长老会牧师的关系总是有备无患。”

    “今天运气不错,竟然直接遇上了,先认识认识,留个好印象。不虔诚的牧师最好办,给钱就行,反正牧师都穷;打动虔诚基督徒牧师也容易,过两日去教堂做礼拜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虔诚的样子,多听道、多聚会、多提点问题表现自己读圣经很认真思考;当为穷人募捐或者十一奉献的时候,一定要主动捐,而且记得带银元,不要用纸币:银元沉,显得自己奉献得多。

    “侯长老一定要巴结,这是肯定的。那个医生,更要巴结,现在教会西医都可以说是神医,哪个地方不缺西医?就连官员和流氓看见医生都得弓腰握手,要不你去吃中医人中黄啊,说不定那中医除了医术不如你之外,口才游泳搏击技能比你都好——你骂不过、骂过也追不上、追上也打不过。

    “以前人动不动三十五岁上下就死翘翘了,现在西医进来了,医术高明的吓人,什么都会治,谁不想活得久点?所以西医有时候影响力比牧师都大,刘国建那种小子看见李约翰医生肯定腰弓得比对侯雅各要深,一定要好好巴结。巴结?应该从巴结他孩子开始。”

    盘算停当,方秉生走回彩票店门口,还想向范西爵打听情况,笑问:“那个李医生怀里抱着的小姑娘是他闺女吗?多大了?上学了没有?”

    “他闺女?当然是他闺女!”范西爵眼神变了,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方秉生八面玲珑,听出口气不对,急急问道。

    “李医生是个烧神!”范西爵鼻子里冷冷一哼。

    “烧神什么意思?”方秉生愣了一下。

    范西爵解释道:“这是我从这城里一个陕西来的朋友那里学来的土话,他就用来形容李约翰。李约翰八年前来这的时候,是长老会的第一个治理长老,是在海京长老会医学院读出来的,算当年本地第一个西医。但是后来,不知道是治病还是传道啊,和龙川一个暗娼好上了,那暗娼生了个闺女,扔给了他。就是他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孩。”

    说到这里,范西爵不屑的哼了一声:“切,传道传出孩子来了!所以现在侯雅各是长老,侯雅各可比他资格嫩多了。当年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李约翰所有教职都被撤了,差点就被赶出教会,但是这人真脸皮厚,也不滚蛋,就在诊所里继续呆着,哈。”

    “他娶了个娼/妓吗?”方秉生目瞪口呆。

    “谁嫁给他?那小姑娘的亲生老娘还在做暗娼呢!就在那边巷子里挂红灯笼那家。”范西爵双手抱臂抬了抬下巴。

    “你都知道,她还能做暗娼?给治安官送钱了?”山鸡在后面插嘴道,一听到这种事他就兴奋。

    “我这外地人都知道,全城谁不知道?但是你敢和全城医术最高的西医为敌吗?抓他的老姘/头?抓他小孩的老娘?以后生病了还怎么去看病?”范西爵两手一摊说道。

    “哦…….”方秉生和山鸡大眼瞪小眼,齐齐哦了一声。

    “现在那女人就是此城公开的楼/凤,谁敢管她?…….”范西爵摇了摇头,忿然的扭头吐了口痰,说道:“表面道貌岸然,背地男盗女娼,全城还都巴结他,他玛的!上帝也是贪……也不管?!”

    方秉生足足愣了半分钟,叫道:“西爵兄,别乱讲李医生!基督徒就不能做错点事情吗?人都是罪人,懂吗?你不是考科举的时候就自称受洗了吗?你不看圣经吗?神爱我们!要宽恕别人的罪过!”

    “哪有你懂得多?神爱你这种人!不爱我!黑白颠倒的这狗屁世道!”范西爵突然一跺脚,用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瞪了方秉生一眼,转身就进到店里去了。

    方秉生和山鸡目瞪口呆,一直到范西爵背影隐入那黑色破旧的店门阴影里,两人才转回头来,异口同声的不屑骂道:“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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