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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钺笑道:“马汉林这个人,抗战时,闺女都让日本人杀了,也挺不容易,就是胆子太大了,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钱都敢拿,不过也算得上是一个乱世豪杰。”
叶少基问道:“你要跟马汉林熟,跟他说一声,估计更好解决。”
唐钺瞅着叶少基说:“只是在开会时,和他说过几句话,他太邪性,我不愿沾他。”
叶少基笑道:“他以前可吹过,他和你号称军统南北双杰,但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他和你真不是一类人,他太邪性,啥都敢干,没有底线。行了,我先去办着,兄弟你遇到事了,就是我的事,喝酒,别发愁。”
二人开怀畅饮,叶少基又问了唐钺可曾婚娶,唐钺将结婚之事简单相告,说妻子是书先生之女、匡先生的义女,已经身怀六甲,听到这些,叶少基自是高兴,二人免不了又多饮几杯。
唐钺下午四点才回到家。
虽然一身酒气,但甄梅看到他似乎很高兴,不由问他:“是不是想到办法了,我可是做好让蕙琳离开的准备了。”
听到这话,唐钺的喜悦和酒醉,被吓走了一半,赶紧问道:“准备什么了,离开了准备去哪儿?”
甄梅看着唐钺一脸的紧张,知道他又误会了,赶紧说:“准备些钱粮,不行就让她们去上海躲几天。我问了,咱家蕙兰竟然在抗战胜利前、在上海待过一年多,还个情况你知道吗?蕙兰说,她认识路,可以送蕙琳去上海。”
唐钺放下心来,刚才唐钺下意识蹦到脑海中的念头,是甄梅又和她的组织联系上了、又求助于她的组织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再是两方摩擦、擦枪走火的事,而是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节骨眼上,万不可再与共产党有什么瓜葛。听着甄梅如此打算,唐钺才缓缓问道:“去了上海,蕙琳这种小,怎么立足?”
甄梅说:“让蕙琳去苏兰的面馆帮忙,开开眼界,再让盛墨关照着,总比在这儿给你添乱好。”
唐钺问:“你问过蕙琳的意见了吗,她愿意去吗,她娘同意吗?她娘怎么办?”
甄梅说:“蕙琳同意,她说她娘拿不了主意,但是她走了,伍家也就拿她娘没办法了,他娘只要有钱就能度日,自己有钱了就寄给娘。”
唐钺沉吟一下说:“稍等两天,伍家手里有她娘摁了手印的婚契,别弄得一个拐带良家妇女,倒时真就说不清了。还有,蕙兰抗战时在上海做什么?”
甄梅说:“在青浦中学做保育先生,看不出,唐家的姑奶奶们,还都挺厉害。”
唐钺疑惑地问:“唐家的姑奶奶们,唐家有那么多姑奶奶吗?你还认识谁?”
甄梅说:“苏兰呐!”看着唐钺哑然失笑,甄梅说:“苏兰,一个女孩小小年纪,能在上海立足,够厉害的!蕙琳、春花这些女孩子,要是能有苏兰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唐钺心想,你也不问问,苏兰是谁带出来的,是老陈,这就是人跟人比、造化不同的缘故,唐钺问甄梅:“蕙琳识字吗?”
甄梅叹气说:“问了,不识字,只能找人送她过去,不然时局太乱,一个女孩子,容易出事。”
唐钺拉过甄梅说,自己要睡一会儿,去告诉她们吧,先不要担心了,自己已经在想办法。
下午五点,北平市保密局外六分局机要科。
叶少基进门见不到一个人影,又去别的科室转了一圈,连局长都不在,不用问,都跑没影了。叶少基点了支烟抽着,想着也是,这种破差事,咋干都一样,薪水都不够去望月楼吃顿饭的,还老招人骂。叶少基刚才去市警署找了个熟人,问了问唐钺托付的事,心里大致有了个眉目。
叶少基是湖南人,保定军校毕业,父亲是当地县衙的文书,淞沪会战前在87师任特务连连长,与枪械师的唐钺一直混的很熟,经常让唐钺给他们连改造枪支。抗战期间,叶少基撤到重庆、成了散兵游勇,被军统招募到汉口。同在一个系统,叶少基看到过唐钺的战绩及表彰,也知道抗战结束后,唐钺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任处长。唐钺的底细,叶少基也大致清楚,以前就觉得他是花钱如流水的花花公子、世家子弟,枪修得好、枪打得也好,飞扬跳脱很张扬热情的一个人。抗战期间才发现,这人还真不是酒囊饭袋之徒,在杀敌诛寇上是真有手段,但就他们千里奔袭、异地去处决荣将军,却一点痕迹都不留,就让人佩服。要知道,这项任务原来是派到武汉站的,却因为执行失败、死亡72人,被戴老板一顿臭骂。叶少基都写好遗书、准备好作为第二梯队入陕、去狙杀荣格的,却看到汪伪政府散出的消息,说荣格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当然也有人说是瘟疫死了。一年后,叶少基从内部表彰上,才知道是宁沪战区的战隼小组,去狙杀了荣格,叶少基是从心里佩服战隼一组的彪悍。
但叶少基也是真没想到,唐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与记忆里那个热情洒脱的唐钺不同,现在的唐钺,一身的稳健祥和、温文尔雅、沉静如水,但也不失一种英气,倒有了一种军校教员的气韵。
叶少基在北平刚来不到一年,没有根基,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唐钺若还是稽查处长,自己绝不会管这事,他随便打个电话就有人替他办了,可现在他不是稽查处长了,叶少基懂这种人走茶凉的世态炎凉,自己还必须得管了,这就是叶少基这种人的处事原则,兄弟落难之时,必须帮忙,富贵之际,却可袖手。
但怎么帮,却让叶少基很为难,市警署侦缉队的吴军,北平本地人,地头蛇一个,不是好人,叶少基平时自是不愿与这种人来往,吴军这种地头蛇,也不会将叶少基这种外来户看在眼里,而且,市警署还是分局的上级,管这事一定会得罪吴军。叶少基打听的结果,也是伍家的那个大烟鬼,拿着自己媳妇当暗娼招待吴军这些人,结果媳妇不堪其辱跳河死了,伍家又接着逼迫无依无靠的小姨子,就是畜生一个,叶少基想着就生气,但生气归生气,还得想个妥帖的办法才是。
又等了一会儿,关武回来了。关武,人称关武爷,40大几的落魄旗人,在局里混了一个缉捕的差事,从民国、汪伪政府时期就在警察局里干,不过一直混的不好,人倒是很仗义热心肠,目前仍是光棍一条,家里就剩一个舅舅与其相依为命,所以经常与孤身在北平的叶少基喝酒。
关武提着酒、还有一只烧鸡和两个饼,叫叶少基:“爷们,今儿咱喝一杯,我不回了就宿在这,我老舅的老哥们来了,今晚他们要喝一宿,你也别回了,家里又没人。”
叶少基笑道:“好嘞,今儿就借您酒、言好事,喝完您跟我办事去。”叶少基边喝酒、边说了伍家强娶唐蕙琳之事,也说了此事可能得罪侦缉队长吴军。
关武爷问叶少基:“那女子与你啥关系,近不近?”
叶少基说:“近,必须得管,掉脑袋也得管,所以您给琢磨琢磨,看咋办?”
关武爷说:“要是实在亲戚,掉脑袋也得管的,你就直接跟吴军说:“这个妞子我管了,不行你先杀了我,吴军这种货,跟他说别的没用,他这种人,就怕不要命的,你要免除后患,就得给他个干脆的,要打要杀,一下解决。”
叶少基说:“好,喝完酒我去伍家,也不连累您,您就去给我做个见证就行,我要是死了,您给报个官就成。”
关武爷笑起来说道:“真是条汉子,吃饭,吃饱了打架也有劲。一会儿我陪你去。咱们这片,除了我,估计没人敢蹚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