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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婉真并未害怕,但明显不高兴了,严肃地问唐钺:“你不会是抓了秦城吧,你想把他怎么样,你们怎么又犯老毛病?”
唐钺也冷着脸问:“什么老毛病?”
盛婉真说:“1927年的老毛病、1939年的老毛病、1941年的老毛病,又要将我们作叛军进行讨伐吗,又要攘外必先安内吗?”
唐钺反问:“外有日寇持续犯我国土鲸吞蚕食,国运如此,同泽同袍,难道不应举国一策,同仇敌忾吗,贵军却不听中央号令持续割据一隅,妄图与重庆分庭抗礼、惑乱民心,反倒责怪委员长断臂求生、以正视听!”
盛婉真开始生气:“你分明是狡辩!是谁先破坏的统一战线、没有同仇敌忾,是谁不顾同泽同袍,以内战代抗战、以分裂代团结,同室操戈、造成江南奇冤!”
唐钺知道,盛婉真说的是叶挺部北渡未成被上官云相围剿一役,解释道:“新四军孤悬皖南,不按国共两党约定按时北撤、驻防抗日,既不奉召也不听宣,不是叛军是什么?”
盛婉真很生气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像你现在抓我们,我们又犯了哪条王法,是因为抗日吗?”
盛婉真的一席话,还真僵住了唐钺,自己还真没权力抓他们。唐钺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告诉盛婉真,没有抓秦城,只是和他做个交易,怕他不守信用,毕竟他现在是76号的人。
盛婉真闻听,稍微安静下来,想了想问:“那我是你们要挟秦城的人质吗?”
唐钺一听气乐了,想不如借机挑拨一下:“你觉得呢?他会拿你当回事吗?”
盛婉真纳闷:“那你抓我干什么呀?你在监视诊所对吧,那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刚刚认识他。”
唐钺接着说:“而且,他还没有确定你的身份”,唐钺继续挑拨着他们的关系:“你和你的舅舅,还说不清谁是叛徒,也可能你们都是叛徒。自古兵家有云,降将可纳,叛徒难容。让你在这,是怕你被他灭了口。”
盛婉真沉思着说:“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担心,我冒然联系组织是不是莽撞了?”
唐钺说:“你以为呢,秦城是76号的人,是汉奸,如果他出卖你,我和盛墨也会被连累。”
盛婉真沉默半晌说:“让你把我我绕晕了,那我该怎么办?”
唐钺终于达到目的,心里不免高兴,赶紧说:“等我甄别一下秦城的身份,你先在这待着,不要让他发现你。”
盛婉真踟蹰一会儿说,那我上楼去了。唐钺点头,看着盛婉真上楼的身影,唐钺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共产党人的想法并不是短时期内可以撼动的,唐钺并不着急,他的内心深处,是想让盛婉真慢慢与她的组织剥离,或者,哪怕只要人在,自己就能慢慢想出办法。刚刚,只是秦城的出现,让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更因为秦城手里的那块表,让自己有点失态。唐钺佯作闭目养神状,让自己快速回到理性的思维状态,因为还有程立的事情需要处理。更需警惕的是,盛婉真也不会被刚才的诡辩蒙混太久,不消半个时辰,她就会明白过来,届时她要离开的话,自己是用强、还是用新的说辞,需要赶紧决定对策。
果然,不到十点,盛婉真就换作平常的样子下楼来了。看着唐钺不吭声、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盛婉真告诉唐钺,楼上房间都整理好了,现在打扫一下楼下,喝茶还是咖啡?唐钺说咖啡,心里想的却是,找点麻烦的事情让她作,因此歪在沙发上说,身上有点不太舒服。
盛婉真扶着唐钺在沙发上躺好,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脉搏说,你的病挺严重,我得回诊所拿点药。说完起身就要向门口走,唐钺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盛婉真则笑得蹲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
笑了好一阵,盛婉真才止住笑意、重新摸了一下躺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唐钺额头,半开玩笑地说:“你就是晚上没睡好,如果睡一会儿,保准没事了,可你又不敢睡,怕我跑了是吧?”
看着唐钺不语,盛婉真说:“你别喝咖啡了,靠着咖啡撑着更难受,你跟我说说和秦城的交易呗,不愿说就躺着,有电话我叫你。我准备午饭吧,顺便熬个汤给你喝,看你气色一直不好,盛墨和小唐回来吃午饭吗?”
唐钺懒洋洋地说:“就咱俩。”
盛婉真有点惊奇地问:“盛墨带小唐出去了? 你还挺放心!”
唐钺闭着眼说:“有什么不放心的,盛墨又不是共产党!”
盛婉真笑话他说:“原来是共产党让你不放心啊?那你现在还让一个共产党住在家里,你这脑子有问题呀?”盛婉真极尽口舌之能事,是在心中担心秦城,自己刚与组织建立联系,就被唐钺横插了一杠子,一时又找不到对策,只能尽力安抚着唐钺的情绪,希望能套出点秦城的信息。
久久听不到唐钺的声音,盛婉真近前一看,唐钺竟然睡着了。给他搭上一件薄毯,看着他如此安静地躺着,盛婉真说他:“不放心还敢睡着,这一刀下去……”,盛婉真举起手比作刀的样子,落下时顺手摸摸唐钺的额头,一点不烫,然后去悄声做饭了。
快天黑时,唐钺郑重其事告诫了盛婉真,她出去就会害死秦城,然后反锁了房门,去了葵园,老金和盛墨已在等候。盛墨说,小唐在查府挺好,和那个查小贝玩的挺开心,林夫人没有问小唐的身份,自己也就没说,只告诉林夫人,小唐作为查府亲戚,在查府住一段时间,开学了就去住学校。老金衣汇报说,秦城今天无动静,唐钺就接着和盛墨开玩笑:“林夫人是不是对着小唐左看右看的,是不是以为是她的孙女呀?”
盛墨不搭理唐钺,走到一边喝茶,可能心里还没过了那个别扭劲。唐钺朝着老金说:“咱现在是求着人家查府帮忙,要对人家热情些。要不是咱们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怕连累小唐,谁愿意与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让孩子去别人家寄居,是吧,老金。”
“可不嘛,就盼着赶紧把日本人打跑,过个太平日子,陪着孩子慢慢长大。”老金附和着,也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
“林夫人对小唐挺好的。”盛墨赶紧说了一句。
“隔三差五你就陪老金去看看,不过小心些,别连累查府。”唐钺嘱咐二人。
唐钺将秦城和盛婉真的事情,又与盛墨详说一遍,也是在侧面告诫盛墨,与盛婉真说话要小心,毕竟隔着阵营。唐钺说这几天自己住在葵园,让盛墨回去看着盛婉真。老金说我也不回了,等着秦城的消息。
次日中午,联络电话终于来了,说秦城约了见面地点。老金带了重武器,准备妥当后,告诉唐钺,自己去会会秦城,让人在外面掩护即可。
秦城约了一处僻静的公园角落,见到老金一个人出现,也并未惊奇,告诉老金,于连这几天特别忙,正在外滩正源街附近,进行设点监控,说着给了老陈一些资料,是两处民宅。秦城说:这几天,于连的一队,50多号人都不在76号,段秋风的电讯科有4名监听人员也在出外勤,这两处居民点是调出设备的地址。秦城告诉老金,自己短时间内只能了解到这些信息,希望不要难为盛婉真。
老金电话将秦城提供的情况汇报给唐钺,并说去看看什么情况。晚上,老金和盛墨回到葵园,二人将从线人、王有思处提供的消息和实地摸排的情况汇总了一下:于连正在带人监视一家叫悦来客栈的小旅店。悦来客栈不大,有上下两层,一共有10间客房,住的都是贩夫走卒之类,现在是客满状态,旅店蒋老板是一个中年单身男人,外地人,这家旅店他至少已经营了四五年。
唐钺问:“于连的目标是主还是客?”
盛墨说:“王有思所在三队,留在在76号值守,他也打探不出于连这些人的具体指向。”
老金说:“向上海站问了,旅店不是咱们的楔子。从帮会了解的信息,这家旅店按时交着保护费,没见老板与什么场面人物有交往,用不用再问问中统、太子系的?”
唐钺说:“先不要惹麻烦了,动静太大不好交差,估计程立一两天也死不了,让人去红房子打点一下,这边,咱们再查一查。”
老金说:“那就启动周边的三处暗点,去旅店和那两住民宅摸摸底细吧”,唐钺说可以。
接下来的二天,唐钺与秦城都未再联系,三天时间已过,唐钺继续将盛婉真限制在杜美路的住处,想借此看看盛婉真在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唐钺一直住在葵园,只是让盛墨晚上回去看看,继续加强了对诊所周边的监视。只要盛婉真不靠进诊所,想来与秦城也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因为依着唐钺对秦城的了解,秦城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和盘托出。与秦城的几年相处中,唐钺不是没有怀疑过秦城有问题,但没有想到他是延安那边的人。
监视秦城的人汇报,秦城这两天去过威廉诊所一次,去过悦来客栈附近二次,二次都是与一个中年长衫男子短暂碰面。长衫男子随后去过悦来客栈投宿未果一次,去过斜街小巷的一家裁缝铺一次,最后回到华贸街的一家小书店,像是书店的经营人。
老金这两天也将情况摸得差不多了,悦来客栈应该是延安的楔子,于连将人手分成两部分,对客栈进出人员进行监视。悦来客栈半年以上的长租户就占了7家,有问题的应该就是剩余的三家。老金让帮会内部线人以收保护费的名义去看了看,有一间住的是三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性,是刚刚被老乡从河南带出来谋生的;另两间都是南方来的客商,一人一间,都是壮年男子。
唐钺:“那问题就出在这两个客商身上了吧?”
老金点头:“于连只监视不抓捕,只跟踪外出不限制进入,应该是在张网等着鱼进来,没准就与前段时间的黄金运送有关,需要联系一下秦城吗?”
唐钺笑:“不必,盛婉真在我们手里,他应该着急才对。再说只不过一个红房子,又不是什么钢筋铁筒,大不了去给他弄出来得了。”唐钺忽然又想起来问:“程立怎么样,可别出事,盛墨应下的事,还是要好好办的。”
老金笑:“盛墨比咱上心,王有思天天往盛墨这边递消息,盛墨那份稳当劲,程立应该没事,于连估计没空整治他。”
唐钺看着天已经很黑了,与老金说,今晚回去住。唐钺是想把情况告诉盛婉真听,她在那边的组织里,并不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唐钺对盛婉真的这种角色状态,感觉很是满意。可脚还没踏出房门,电话就过来了,负责联络的人说,秦城要见唐钺,他在一个电话亭等回话,说今晚必须见面,以后的几天,他都没有机会出来了。
老金问:“见吗,要见的话,我去准备一下。”
唐钺说:“那就去仓库,去接他吧。”
老金把秦城带到仓库时,唐钺也刚刚进门。秦城把眼睛上的绑带摔在一边,看是唐钺,心里踏实了些,说道:“有重要的事请你帮忙。”
唐钺:“帮忙?在这个节骨眼上,私事可以,其它免开尊口。”唐钺刚刚从曲天明处获悉,上峰又在授意国民党顽固派,要乘着共产国际宣布解散的机会,解散共产党,取消边区割据。唐钺隐隐感觉,事态马上要朝着不乐观的方向发展,自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沾惹对方这个麻烦。
秦城一愣,既而恢复如初,笑着说:“你不是要收拾于连吗?这是地址。”
唐钺:“地址我有,但里面人太多,至少有30人。”
秦城:“你上海站怎么也有几百人吧?“
唐钺:“于连在三楼,对面住家和一楼也让于连埋伏了人。没有七八十人,攻不进去,即便攻进去,枪一响,其他各处埋伏的人也会迅速包抄过来,到时连撤退可能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