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唐钺夜间遇袭,老金接回女儿

伊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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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钺离开时已近十点,黑漆漆的大街上,行人已经非常少。最近76号的盘查越发严密,良民百姓,能不出门则不出门,以免招惹是非。唐钺怕给诊所招惹关注,所以将车停在广场的另一端的巷子里。绕着小巷快走近车旁时,巷子里忽然窜出三个瘦瘦的男子,扑向唐越。

    唐钺不知来人是谁,招招出手致命,三人猝不及防被打晕在地。唐钺拿出匕首,既然他们埋伏在自己车旁,按照规矩是不能留活口的。

    唐钺近身快速搜了一下三人身上,有硬纸证件,唐钺好奇,用围巾蒙着半张脸、打着火机挨个看了一下躺着的三人。真是一看吓一跳,其中一个竟是王有思,另外两个看着没有印象。唐钺将王有思捆结实,堵了嘴放后备箱里,开车向外滩一处库房开去,这家仓库原是老陈在的时候放备用车辆用的,既然车已被人盯上,就必须换掉了。

    唐钺将车开进库房,锁了门遮住所有光亮,才将王有思踢醒。唐钺坐在椅子上,抽着烟,拿出一把带齿的刀子,看着王有思。这是76号的篦子刀,一下一下割犯人身上的肉,比凌迟还要痛苦百倍。

    王有思醒来后,适应了好长时间屋内情形,估计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惊恐地看向唐钺时,可能是认出了唐钺,嘴里呜呜地叫着,身体不停扑腾。

    唐钺用刀拍拍王有思的脸,让他看清楚刀后,才告诉他:“小声回话,如果喊,我就用这刀,剥开你的皮肉。”王有思使劲点着头。

    唐钺扯掉王有思嘴上的擦车布,坐回椅子,和蔼地问他:“还认识我吗?”

    王有思努力让脑袋抬起来,惊喜地小声说:“唐处长,是您啊,您没死啊?我是王有思!王有思!您不认识我啦?”

    “王有思,当然认识,你是怎么跟上我的,半年不见,你还长本事了!”唐钺波澜不惊地看着王有思。

    王有思并不回答唐钺的话,却急着问:“墨哥呢,盛墨呢,他不是跟您在一起吗,他也活着呢是吧?”

    “你还惦记着盛墨,还挺讲交情嘛!”唐钺继续调侃着:“盛墨在也救不了你,小子,赶紧说实话,怎么跟到我的?撒谎,你的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了,你知道的,我不爱杀人,说实话,我放你一条生路。”

    “处长,我哪知道是您啊,要是知道,借我三胆也不敢啊”,王有思颓丧地说:“就是手头紧,想找个有钱人借点钱,这不今晚看见有辆车停那嘛,那也挺僻静的,就在那儿等着了,哪知道是您啊。”

    “76号都没钱了,谁信哪?再给我编一个能信的!”唐钺拿刀作落下之势,吓得王有思往后缩着身子,几乎带着哭腔地辩解:“是真的,处长。现在物价飞涨啊,咱发的那点钱哪够用啊,您在的时候,不也给弟兄们每月发了补贴嘛,可现在是于队长主事,他和李主任,根本不管弟兄们,弟兄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点唐钺有点信,李世杰和于连都是贪得无厌、欺下媚上之人,倒像二人以往的作法。唐钺接着话茬纳闷地问:“你找个买卖商户,吓唬一下不就有钱了,还至于大晚上拦路抢劫?还这么笨手笨脚的!”王有思没上过战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唐钺确实看不上他这种手脚放哪都看着碍眼的,但王有思脑子还算灵活,人也不坏,唐钺在76号的时候,是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使唤人的,一些心狠且歹毒的人,就可以去干“脏活”,杀人越货对于这类人没有负担,也就干得顺手。王有思这种人胆小心细还算善良,去跟帮会、码头的人打交道、混熟人圈最合适,所以唐钺几乎没让王有思沾染过太过血腥的案子,所以王有思在追捕、搏击、讯问等方面确实不太在行。

    王有思无奈且委屈地说:“都是街坊邻居、哥们弟兄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本来就被人家背后骂汉奸,再那么干,不就真成真的汉奸啦,不定哪天就被剁了手脚扔黄浦江喂鱼了。”

    唐钺想这是实话,百姓心有怨言,特别痛恨汉奸,尤其是帮会的人,绝大多数堂口的生意都受到了日本人的侵扰,容易将气洒在汉奸身上。

    “那你抢了多少钱了?”唐钺好奇。

    “处长,算今天一共抢了六次,一共不到五块银元,都是纸币,人们都没钱。”王有思叹气。

    “那两人也是76号的?”

    “不是不是,是我以前大街混的时候,认识的兄弟。”

    “你这是打着76的幌子,带兄弟发财呀?”

    “我也是没办法,我一个人不敢嘛,所以叫了他们帮忙。处长,他们就是煤铺的伙计,纯粹是帮我忙,您没杀他俩吧?”

    “我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吗?”唐钺反问。

    “在76号的时候,别人都说你是啊。”王有思为难地回答。

    “那今天就拿你练练手,胡说了这么多,一句实话没有”,唐钺说着将刀搁在王有思的脖子上,用刀背剌了一下:“知道这种刀咋用吧?”

    王有思开始哆嗦着求饶:“知道、知道,于队长整治犯人的嘛,处长,饶命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抓了我,赏钱是多少吗?”

    “不知道——,”王有思都要哭了:“真的不知道,但也会有几百大洋吧。”

    “你还挺明白,76号没有悬赏我们的告示吗?我的,盛墨的,其他人的?”唐钺开始诱导。

    “半年前有,后来都说你们死了,就不提这事了,现在要抓的是一伙运黄金的。”王有思颤颤巍巍地回答。

    王有思的说法,与76号、市警署内线透露出来的消息倒是一致,唐钺将王有思绑绳解开,提示他过来坐下。王有思活动着手脚,小心翼翼地坐到唐钺指着的桌边椅子上,作着时刻准备躲闪的准备,可怜巴巴地望着唐钺。在王有思这类人眼中,唐钺是可以打遍76号无敌手的存在,像于连、李逵那种骁勇的武夫,两个一起上,也是次次被唐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况且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心狠手辣,一条人命在他眼中不值什么。王有思知道,自己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听天由命,或许可以少受点罪。

    唐钺看着王有思戒备的样子,把篦子刀放回原处,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杯子,放在二人之间的桌上:“喝杯酒,聊聊天,天亮了就放你回去。”唐钺坐在椅子上,把脚放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王有思等了一会儿,忽然机灵起来,倒了两杯酒,将一杯端到唐钺近旁,自己仍回到原来椅子上坐好,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酒,等着唐钺的下一步反应。

    “最近弟兄们都过的怎么样?”唐钺闭着眼睛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不好!”王有思向后靠到椅背上,若有所思地回答:“于队长那人比较坏,对谁都跟训狗一样,李主任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刀子。反正干活都落下不是,也没钱了,大伙就觉得没意思。也没人敢说话,就马清、程立经常犟一犟,都被收拾得够呛。”

    “怎么收拾的?”

    “马清把什么款项截留了,于队长拿住把柄,罚了好多钱,给弄红房子看门去了。程立是总替大家伙说话,就打起来了,程立一个文书,哪会打架,被于连打够呛,最重的一次,程立躺在家里,好几天都没能上班,李主任也不管。”

    “你倒是挺清楚,连人家住哪都知道啊。”

    “我去看看嘛,他一家人都挺老实,吓得不轻,我去了都不敢说实话,只说是剿匪负伤。现在程立更惨,他妹妹病了,需要做手术,他借了高利贷,天天被堵门催债。”

    “76号的人,都变菩萨了,还借高利贷,还被高利贷追着着讨债?”唐钺不信地问。

    “要是您在,吓唬一下放高利贷的,那一定没有问题,可于队长不是使坏嘛,于队长还帮高利贷出坏主意呢!”王有思越说越生气,又倒了杯酒,喝着安慰自己。

    “怎么个使坏呀?”唐钺喝了一口酒,好好坐起来听王有思讲话。

    “说程立家的祖屋值钱,唆使高利贷收房子抵债,这不,就剩下五天了,所以哥几个才到处筹钱的。”王有思有点期待地看着唐钺。

    “欠了多少钱?”唐钺问。

    “原来就借了140个银元,算利息现在都1500个银元了,程立家的祖屋正好值这个价。”王有思很无奈:“人家给了十天的期限,我们都凑了好几天了,凑了还不到200,秦处长还借给了5个银元,其他人都不敢借给程立。”

    看着唐钺若有所思不再出声,王有思小心发问:“墨哥呢,他在吗?”

    唐钺明白王有思的小心思,他这是将希望寄托在盛墨身上了,看来是真被逼到一定窘境了,唐钺看了手表说:“下午四点,你和程立,到东四广场告示栏那里等着,记着啊,要是告密的话,东四广场600多米呢,你俩跑不过枪子。”

    “明白明白,一定去,处长,墨哥呢?”王有思有点高兴地忘乎所以。

    “别瞎打听”,唐钺也不知道盛墨今天是否能回来,看着那一堆绑带类的东西示意王有思,王有思赶紧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己去拿了绑带,把自己有眼睛、耳朵蒙上。唐钺牵了王有思上了一辆车,绕了半天小巷子开回东四广场,让王有思下车后扬长而去。天色渐明,王有思急着跑去看那两个被打晕的伙伴,二人索性一直躺着并无大碍。

    唐钺回到住处的时候,并无盛墨回来的痕迹,换了衣服后,溜达着去了葵园,没想到老金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意外。原来是老金去天津站时,意外从一个老熟人那里得到消息,一个廊坊的女人前些年找过老金,往这边捎过消息,说是一个孩子的事,但天津站那边根本没有老金的信息。老金和唐钺说,那个女人就是执行任务期间的一段逢场作戏,对方身份也是外勤,任务之后就都没了联系。老金顺道去了廊坊,才知道那个女人七八年前就得病死了,死前跟孩子大姨说,孩子父亲叫金承业。母亲死后,女孩被她大姨早就送人当了童养媳,老金忍不住去看了看,穷苦人家,刚4月,连双鞋都不让穿了,十一岁了,瘦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面目遭得像个小傻子。老金忍不住带回来了,但现在又不知道咋办了。

    唐钺说,有个孩子是好事啊,但就是咱们天天刀口舔血的生活,会不会连累孩子呢。二人合计半天,唐越说,要是有妥帖的人照顾她,送回重庆去最好。老金说,送回重庆就不要奢望了,最好是找个人家去帮佣、不然送到福利院也行,跟着咱们确实危险。唐钺问:“不考虑送孩子去学校吗?”

    老金有点后悔地说:“她不认识字,也不怎么说话,估计脑子也迟钝。当时是我一时心急,现在想想,没准那也是她最好的归宿,都怪我贪心。”老金眼里都开始泛着泪花。

    “她叫什么名字?”唐钺问。

    “没有名字,乡下人取什么名字啊!”老金发愁地说。

    “先让她在家里呆几天,再想办法”,唐钺宽慰老金。

    “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真有个孩子,还真不知道咋办,她也不说话”,老金说着叹息一声。

    唐钺将约了王有思、程立的事赶紧告诉老金,老金说我去准备一下。唐钺告诉老金,钱我那还有,下午我去会会程立,你来掩护。老金问:“现在像咱这样的,活的两千,死的一千,那可是大洋啊,在上海能置一套房子啊,他那么缺钱,不怕他见财起意呀!”

    “先这么定,走吧,去看看你家大闺女。”唐钺非常乐观地先行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