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病毒专家,上海被捕

伊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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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的上海火车站,门可罗雀;外延一公里的各个路口,几乎被帮会打扮的人堵得死死的。对进出火车站方向的人员盘查异常严苛,那些小混混对女性上下其手,对男性非打即骂,路口闹闹嚷嚷鸡飞狗跳,放行去往车站方向的人寥寥无几。但盛婉真、和贾宁就站在长飞路口等待着检查,准备去上海火车站接应来沪的病毒专家。看今天的架势,盛婉真、和贾宁都明白,今天就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

    看着路口的人越来越多,和贾宁向盛婉真耳语一翻后,和贾宁先行向前一步接受检查。这个中年女子还是有着几分风韵,与检查的那些小混混哥哥弟弟的暧昧了一阵,又塞了些钱,嗲嗲地讲着,有急事需要回老家的呀,终于博得那些混混的获准,二人得以顺顺利利通过路口,向车站而去,而车站的进站口,盛墨就凛然杵在那里,仔细审视着仅有的几个匆匆而来的行人。

    再次见到迎面走来的盛婉真,盛墨已经没有了激动和喜悦,尤其见到阿姐旁边还有那个中年盘发女人一路同来。“阿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盛墨都不知道要与阿姐说点什么,这么严密的布防,基本是有进无回,阿姐还要执意前来,难道真是共产党?前天码头上抓捕共产党联络员侍者,是因为于连去干一件“脏活”去了,唐钺才让盛墨去的码头。盛墨的正经工作是监管军械物资的调配和报损维修,去抓捕人犯基本都是外围协助。唐钺可能觉得盛墨没有经验,那次抓捕才提前与盛墨进行了详细分析,包括来人的年龄、大致穿戴、皮箱的大小、是否在观察周边、表情等等。阿姐在码头上那种踟蹰不前、左顾右盼的样子,是很惹人注意的,加上阿姐口袋里的枪,还有对76号的刻意不屑,又总是出现在这么敏感的地方,盛墨可以确定阿姐一定有问题。盛墨多么希望阿姐不要和共产党有瓜葛,是国民党都没关系,至少唐钺对国民党还有些感情吧,自己现在跟着唐钺,吃里扒外的事,对不起人家事小,害人家掉了脑袋可就惨了。76号不是没有先例,统计处的前处长还是万里浪的亲戚呢,据说是与重庆一份电报有关系,就被悄无声息地活埋了,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盛墨是真怕自己的行为连累到唐钺,自己的小命倒是不值钱。盛墨忽然看见盛婉真旁边那个盘发女人,手包里露出一支枪口,对准了自己。

    “准备去南京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办一下,”盛婉真看见盛墨倒是显得很高兴:“盛科长你现在公务繁忙,不然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见南京的朋友。你在咱盛家多年,一片衷心,盛家的人不多了,你也算盛家的老人了,愿意和我去一趟吗,他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盛婉真应是想极力拉近与盛墨的距离,因为在上海,能够为她所用的,恐怕只有盛墨了。

    “舅老爷在南京吗?”盛墨还是被盛婉真的一番话牵着走了。

    “是的呀”,盛婉真一看盛墨着了道,开始温言软语、笼络起盛墨:“舅舅他老人家一直牵挂你,总说你是义仆,待盛家最好。那些年他一直在找你,可惜没有你的音讯。现在你这么有出息,他现在要是见到你,一定高兴的”。

    盛墨有点不适应阿姐这种讲话方式,头开始有点晕,开始下意识陪着两个女人往车站里面走,直到看见76号的便衣队员,盛墨才意识到不妥:“阿姐,明天我有时间,要不你明天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拜望一下舅老爷。”

    见到车站里面的众多便衣,盛婉真也是吓一跳,不由和盘发女人对视几秒,盘发女人也示意算了吧,盛婉真于是转向盛墨假装开心起来:“好啊,那我就明天再走吧。”说完拉着盘发女人,向着盛墨一边挥手告别,一边快速向出口走去。

    盛墨忽然想起什么迈步追赶,盛婉真、和贾宁下意识的奔跑起来,瞬间引得车站一片混乱,便衣队员们快速拦住了两个女人。盛墨赶到,恶狠狠地用手指着便衣们退下,便衣们知趣地散去。盛婉真已经一脸惊恐,一副马上就要进行鱼死网破奋力反抗的样子。

    “阿姐,我送你,我送送你”,盛墨也被这一阵混乱吓慌了神,摁住盛婉真掏枪的手,随即拉住盛婉真胳膊,快速向自己的车子走去。两个女人都心有余悸、听话地躲进车子。

    “阿姐,你住哪,我送你过去。”盛墨这样问,不仅仅是想知道阿姐住在哪,更觉得她俩在街上流连太危险。要是让于连认出这个盘发女人,阿姐也难免不受连累。

    “我们去大行百货,去买点水粉,你去忙好了。”盛婉真缓过神,又开始换成软软糯糯的口气和盛墨说话,盛墨有点不喜欢。临近大行百货,盛墨放两个女人下车,在盘发女人拉着盛婉真走远后,盛墨示意街边一个卖水果的男子过来,抬头看着盛婉真的背影:“跟两天,看看她们住哪、去哪,都干啥了,不要被发现,不要伤人啊。”盛墨扔给男子一个银元,就赶紧开车赶往车站。

    盛墨刚到长飞路口,就知道问题严重了,路口到车站已经全部换成日本兵戒严了。一辆辆军用卡车开出来,看来抓了不少人,盛墨跟在最后一辆车后面开回76号。

    盛墨刚进76号,就看见市警察署的人也来了,百十多号人,挤满了院子。盛墨凑到老陈跟前,不解地问:“陈叔,这是抓了多少人哪,警察署那帮人都来了。”

    “别瞎跑了啊,该干活了,抓的人可多了,你们且得忙活一阵。”老陈趁机点拨盛墨,日本人都介入了,说明事情比较严重了。

    “明白,叔,我去了啊。”看到老陈挥手,盛墨一阵风跑到办公室。

    于连、程立、马清、沈峰、李奎都在会议室等候了,盛墨明白就要有大活了。“怎么个茬,要打仗吗?”盛墨一面问一面坐下。

    “日本人都惊动了,为了那苏联病毒专家。这不,30岁左右的男性,都抓来了。墨贤弟,你是没看见哪,那些一身黑骨头的苦力,连字都不认识,也都被弄来了。就是不能有漏网之鱼,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于连都不禁在那发起牢骚

    “抓了多少,有个确定目标没?”盛墨还是关心到底抓了多少人。

    “78个,哪有目标,有还能都抓来,造孽啊。”这次是沈峰在发牢骚,看来沈峰今天也去现场了。

    “别瞎说”,于连制止:“小心隔墙有耳”。

    盛墨不由感慨,这些人也要交代到这了。唐钺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下班了。唐钺吩咐程立,把工作餐、夜宵都准备好,谁都不许请假,三人一组,按照日本人给的审讯大纲连夜审讯、逐一甄别,没有结果,谁都不许回家,也不许与外界联系。

    在办公区的一个角落,盛墨与两个警察一组,审问一个30岁左右的北京来人。那男人先是嚣张了一阵,随即被两个警察吓唬老实了,开始交代自己来沪的目的。按照日本人给的审讯提纲,至少循环三次问讯内容,只要有一次回答不同,就要在这个问题上再循环三次,以防止撒谎。盛墨想一晚上的时间都未必够用,这种问讯方式也是于默村那帮狗汉奸,仿着美国人给军统的教材做的,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盛墨自己都问的头疼了。那个北京男人一会儿说自己是来进货的,一会儿又说自己要去看朋友,看哪个朋友,又支支吾吾。盛墨让那两个警察继续刚才的循环提问,自己则坐在座位上发呆,顺便能歇一会儿,总之这个北京来人被列入了问题名单,等着下一轮甄别。

    盛墨眯着眼,斜看着旁边那组被审问的人。那个男人也说是北京来的,听着却是苏北这边的口音,说话文绉绉的,态度温和,对提问几乎是有问必答,非常配合。盛墨听了一会儿,旁边这个赵姓男人回答基本没有问题,循环提问的答案也一致。盛墨心想,这也是一个倒霉鬼,因为按照日本人这个审问大纲,三次循环提问,答案一点不差的,也归入有问题名单,进入下一轮甄别。盛墨回头看着自己这组的讯问对象,真想发发慈悲签字放了他。因为在办公区讯问,看不见地牢的情况,还是有机会放出去的,这些人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乱说的证据。日本人明目张胆从车站抓这么多人,说的是协助公务,所以总要放几个以掩人口实,再说这些人里面,没准还有背景深厚的,估计一会儿说清的电话就打来了。盛墨想等等看吧,自己这组的北京男人,一看就不老实,谎话连篇的一直在不停对付讯问,盛墨忽然一阵反感,留下让他再吃点苦头吧。

    次日清晨,甄别结果是放掉11个人。唐钺告诉大家,吃完饭就地休息,下午处理一下必要工作,晚上六点接着第二轮讯问。盛墨看了一下,那些人都被关在大会议室里、席地而坐,准备释放的11 个人,被程立带走取保造册去了。

    晚上进行第二轮讯问,次日早上又放了10个人。上午九点,盛墨接到通知可以回家休息了。盛墨开车出了76号,径直来到大行百货旁一个水果摊,摊主阿强殷勤凑过来说:“哥,那两女人就在大行百货待了大约一刻钟,就又去车站那转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她俩到大华银行取钱,又待了半个小时,最后回了静安旅社,没再出来。 昨天的情况是:年长的女人,坐一个中年男人的车开往了外滩方向,后来弟兄们没追上,晚上九点那个女人才回来,到现在没有再出去。那个年轻女人,昨天白天带了好多礼品,在査公馆待了两个小时,然后回旅社,下午六点去了九字街十六号一个二层的房子,到现在还没出来。

    盛墨头嗡的一下,开车就走。车开至九子街口时,盛墨安静下来,下车在早点摊前要了两碗荷叶羹,是一种荷叶带着鸭肉熬的白米粥,还有一屉桂花味道的佛手糕,一屉白叶菜的小笼包。这些都是以前阿姐爱吃的早点,盛墨第一次进到盛府,次日早上阿姐带他去做弥撒,吃的也是这几样。当时小小的盛墨将一桌早点一扫而光,阿姐摸着他的头说:“好吃吧,我也最爱吃,以后我们早饭就这样吃吧。”然后阿姐又点了一桌,盛墨那时觉得阿姐就是天使,最美的天使,比教堂里飞在窗棂上那些都好看。当然,回到家免不了盛老夫人一阵教训:“竟吃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爱吃叫厨房给大姐儿作,这种爱瞎跑的性子,都随了你那娘,真的该好好学学规矩了。”然后就是盛先生一脸不高兴地叫一声娘,拉着阿姐拂袖而去。那时的盛府,饮食主要按老太太的口味作。老太太是旗人,不让在粥里放一些这个那个的东西,也不爱吃有汤的甜味包,也不喜欢那种黏黏的糕点,所以这种南方早点,阿姐还是只能领着盛墨出去,坐在尘土飞扬的街边小凳子上吃。

    盛墨将早点打好包,正要上车,就看见于连带着人开车过去了,后面的车里隐约有被挟持在中间座位的男子。哎呦,这不报社的良记者吗,盛墨一看完了,这个良记者,一定是犯那种事了,记者就是个危险活。盛墨和良记者一起喝过酒,都住在九子街,是一个很有爱国激情的人,估计是犯在这张嘴上了,做记者的都爱瞎说,盛墨一般不说,是直接掏枪干的莽夫,这是盛墨给自己的定位。

    于连看到盛墨站在路口,停下招呼,又解释一下:“晨曦报社,上边让抓的,这个记者通共”,说完摆手上车离去。后面有买早点的妇人指指点点:“又抓人了,汉奸! 这个记者听说不错的。”盛墨心里也跟着骂了一声汉奸,但一想,自己不也是汉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