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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知醒来时,整个房子已经烧没了。
赵大武和王哥在眼前忙忙活活的,满脸都是黑灰。
见唐知悠悠醒来,赵大武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唐知,你醒了。”
王哥也从远处走了过来,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她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唐知,她什么都没有了。
声音很轻,王哥很心疼,“唐知,你妈的尸体没找到,估计是烧没了。”
王哥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唐知,可是他忍不住了,他知道唐知的亲戚都是奇葩。
但是完全没想到能奇葩到这种地步。
“欺负一个小姑娘,算特么什么东西。”王哥紧紧捏着拳头,气得直哆嗦。
唐知眼神空洞,神志有些不清,对于王哥说的话她好像没听到,只是自顾自的在那嘟囔着什么。
赵大武碰了碰王哥,王哥这才意识到唐知有些不对劲。
俩人低声安慰道,“也不是什么都没了,这房子是你买的,这块地是你的,我们可以重新盖起来,你放心,我有很多兄弟,都能过来帮忙盖房子,钱没了,咱们再挣,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呸呸呸,你妈也不一定烧没了,或许,或许她跳出去了呢。”
赵大武看了一眼王哥。
紧张兮兮的看着唐知。
唐知侧过头,看向王哥,“你说什么?”
王哥恨恨的拍了下自己的嘴皮子,“我是说,你妈万一是被人救出去了呢,后窗户那不是有一条巷子么,完全可以跳出去啊。”
唐知眨眨眼,“是,然后呢?”
王哥继续瞎编,“然后可能被人救走了,等过几天好了,就来找你了。”
“来找我…”
王哥猛点头,“没错,你妈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唐知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谁。
哪怕前世被人折磨羞辱背叛致死,她也在认识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放下了些许。
在她看来,这些人都不过是自己的掌中物,她完全可以应对来自舅舅的打压。
可是到了现在,她才明白,真正能让自己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侵犯的是,没有软肋。
她曾最爱的两个人,一个姥姥,背叛了自己。
一个生她的人,母亲,死了。
唐知想,这辈子她还怕什么呢,她已经彻彻底底没了软肋。
就放马过来吧。
她坐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想了三个整夜,这是她的结论。
用恨填满内心,也总比用思念来得好。
第二天。
王哥和赵大武找了几个朋友,帮忙给唐知盖房子,钱是王哥和赵大武出的。
唐知一笔一笔的记在了本子上。
人在低谷,绝望的时候,会放空自己。
才会认清现实。
就像赵大武说的,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起码她还有现在住的地方。
唐知看着眼前那些还算陌生人的陌生人前前后后帮着自己盖房子的影子。
还意识不到。
这里,这个唯一可以收留她的小地方,将是她长成参天大树的根。
沉寂了一个月,房子也算基本盖好。也秋天了。
唐知也彻底想明白了,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路就是创业。
她要有钱。
她要比舅舅还有钱有权有势。才能不被人欺负。
唐知手里拿着勺子,在铁锅里舀了一碗粥,递给王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低声问了句,“王哥,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王哥正和一旁的兄弟们嘻嘻哈哈说着啥,听到这句话一愣。
转过身眼神奇怪的看向唐知,“这是咋了,咱们的财迷终于缓过劲了?”
唐知转身,深吸一口气,“王哥,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要想人前显贵,必须有钱,我舅为啥能那么嚣张,还不是因为手里有俩破钱,村长都帮着他,我就不信,靠我们几个,就干不起来。”
王哥放下碗筷,“这就对了,之前你走不出来,我也不说啥,现在既然你走出来了,那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以后这个钱怎么赚。”
王哥拉着唐知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一桌子的人都看着她,
唐知脸上多了一丝兴奋。
唐知搓了搓手,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王哥,你还记得当初为了卖裤子,我送的那些手帕么。”
王哥猛的点头,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那些手帕,他的裤子销量也不会那么好。
唐知又说,“别的本事我也没有,倒是绣手帕还有点手艺,而且南方那边很快就会大批量流行起来,我想着趁着这个好时机,咱们大干一场。”
王哥是个有生意头脑的,否则那么多年也不会卖裤子发家。
说实在的,假如一年前,有人告诉他,将来会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带你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他说啥都不会信的。
但是自从认识了唐知,又经历了这么多。
尤其是,唐知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从这场悲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一点让他们几个大老爷们都敬佩不已。
唐知眼神明亮,语气沉稳,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
一个成熟的女人…
王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唐知联想到一个成熟女人头上。
但是王哥就是莫名其妙的想相信唐知,就是想相信她,找不出反驳自己的借口。
王哥点头,“行,我同意,你就说咋干吧,我都听你的。”
唐知缓缓说道,“我们得南下。”
唐知必须去一趟南方。
把南方那些人时下最流行的料子弄回来,因为北方这边消息闭塞,等过了几年才会慢慢流行,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会被别人钻了空子。
就好比那花鸳鸯。
直觉告诉唐知,那个花鸳鸯的幕后老板一定不是普通人。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拒绝口岸的便宜货,去南方高价买料子。
这世上很多人天生就有个好的生意头脑。
前世的唐知跟着费连好一阵子,虽然费连不在意她,但是不得不承认,费连在做生意上的确有两下子。
说走就走。
第二天一早,王哥就搞了两张去浙江的火车票。
王哥站在唐知家大门口,看着她给大门上了个超级大的锁头,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唐知,你不去跟赵大武知会一声?”
唐知一愣,转头诧异的看了眼王哥,“我知会他干啥?”
王哥笑了笑,隔着衣裳,挠了两下他那个大肚子,“没啥,我就是觉得那小子对你挺上心的,万一喜欢你,你再错过了良人。”
唐知微微张了张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赵大武?我?你可别逗了王哥,我们一起从村子出来的时候,赵大武明确的告诉我,让我别贪恋他,他可是有相好的,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唐知用手比划着,大胸大屁股的样子,逗的王哥直乐,“唐知,那万一他反悔了,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就不心动?我瞅着那小子,家里有点钱,应该是个好人家。”
好人家?!
唐知暗暗咂舌,她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听别人说赵大武是个好人家。
“行了王哥,你别没屁各愣嗓子了,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他。”
唐知向前走去,天色朦朦胧胧的灰色,好像要下雨了。
王哥在身后,抿嘴一笑,眼神悠远的看了眼唐知的背影,快速的追了上去。“哎,那你喜欢啥样的,要不然王哥给你介绍一个。”
唐知嘟嘟囔囔说道,“我这辈子谁也不嫁。”
远处的天边有些泛白。
邻居家的狗呜嗷的叫了两声。
早起的人们开始生火做饭,烟囱里冒出白烟。
巷子里走着两个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瘦瘦的背着一个破兜子。
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哥哥,说说笑笑,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倒了三趟火车,终于在第三天的黎明,到了浙江最大的商贸市场。
唐知额头密密汗,她将外头脱下,装在布兜子里。
她转头看了眼王哥,王哥热的已经湿了整个后背,看上去很滑稽。
唐知低声说了句,“王哥,这边天气还很热,能达到40度,我劝你把外套脱了,不然市场里面人多,你会直接中暑晕过去。”
王哥愣怔的哦了一下,唐知已经蹿进人群,不知道在哪弄来一辆手推车,站在了轱辘上面的木板上,眼神看了眼王哥,又看了眼手推车,“愣着干嘛,推我进去。”
王哥又哦了一声,手里也不敢怠慢,急忙推着唐知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果然向唐知说的,这里面热的像蒸笼。
人超级多。
每个人都在大声讨价还价。
唐知拍了拍王哥的手臂,“向左,第一家料子那停下来,等我。”
车子还没停稳,唐知就已经蹦下去了。
果然是好东西。
这一趟没白来。
唐知仔细抹着那些细腻的料子,这些东西也就只有这边会有了,她们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哪里能搞到这些好东西。
唐知眼睛锃亮,仿佛里面能看到星辰。
王哥被深深吸引着,唐知叫了他两遍,他才懵懵懂懂的反应过来,“哦,你要是喜欢,我们买点回去。”
唐知撇撇嘴,“好是好,就是太贵了。”
唐知身旁占满了人,老板在里面忙的不亦乐乎。
突然身旁有人挤了一下她,是个男的,个子不算高,到王哥肩膀的位置,脸很白,典型的南方男孩,他对唐知说,“你还挺有眼光,这料子,是国外最流行的,整个市场里,就他家有,你就算有钱都不一定能抢到。”
国外…
听这人的口气,怕是见过不少市面。
唐知即便是重活一世的人,但是前世也顶天来过几次浙江,去过几个南方的城市,可从来没听过国外俩字。
那时候,费连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等将来我有钱,我一定要去国外见见世面,看看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都是什么模样。”
唐知谦虚的问道,“那,怎么样才能买到。”
那人从兜里翻出一张白票,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没,你得有这个东西,不然…哎,抓小偷。”
唐知还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被一个小孩子一把抢走了。
唐知猛的蹿了出去,对身后的王哥喊了句,“你在这等我,别走。”
市场里人很多。
那个小孩子仗着自己身形小的优势在这里面来回穿梭,也不往出跑,好像就是故意让身后的人晕头转向,放弃追他的念头。
但是他显然没想到,身后追他的人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差不多瘦弱的唐知。
俩人就像两只小老鼠在耗子洞里兜兜转转。
就在前面那个小孩子以为把唐知甩掉了之后,下一个路口,被唐知从上面跳下来,一把抢走了白票。
唐知将白票揣好放在口袋里,得意的拍了拍口袋,暗道,被苏荷和村子里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们没白追,练就了她一身好本领,“小子,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偷东西,下回可小心点吧。”
那个小孩子眼神凶凶的转身离去。
唐知便懵了,这个市场这么大,到处人挤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过来的。
花了好长时间,一顿打听,才走回原来的地方,将手里的白票啪的一声拍在男子手里,呼哧带喘的说道,“给你。”
男子微微张了张嘴,“为了一个白票,你这么拼命?”
唐知累的靠在身后王哥的大肚子上,擦着脸上的汗,“你不是说没有这白票,抢不到这东西么。”
男子脸色突然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东家,给了我好多这样的白票呢。”
唐知暗道自己蠢。
人生地不熟的,她干嘛要趟这趟浑水。
转身就想走,觉得尴尬的要死。
男子急忙拉住唐知,将手里的白票放在唐知手里,“感谢你的,送你了。”
唐知睁大了眼睛,“你确定?”
男子拉开口袋,让唐知看了看,里面的确很多白票,上面统一印着程离手帕厂几个字,“反正你也得花钱买。我又不是白送。只是占用我们厂子一个名额而已。”
程离手帕厂。
是前世的唐知最想合作的工厂。
前世,她也是打算将姥姥传给她的手艺,用来做手帕的,只是费连不支持,心思全在苏荷家里的山货厂里,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这件事也就这么搁置了。
眼下刚来浙江,就遇到了程离家的人。
唐知很高兴了。
唐知从王哥的肚子上起来,回头戳了戳大肚子,“王哥,拿钱。”
王哥到底是个商人,哪能这么草率的轻易相信别人,她拉过唐知,耳语,“你不再看看?这个市场那么多家,你怎么直接就定了,万一还有更好的怎么办。”
唐知抿唇一笑,“王哥,你相信我么。”
王哥盯着唐知好一会,也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只是将自己那个皮革做的钱包交在了唐知手里。
唐知用浙江方言跟老板说了几句,又给她看了看白票,快速的订到了一批货,几天后,直接发去她们老家的口岸,到时候她拿着白票去提货就行了。
这趟简直不要太顺利。
临走,那个男子,拦住了唐知的路,“我瞧着姑娘你颇有学识,你可愿意跟我回手帕厂?”
唐知挑眉,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竟也有些好看了,她忙点头,“能被程离厂邀请,真的是我的荣幸。”
说着就跟人走。
王哥在身后去抓唐知,都没抓到,快走了几步,低声说,“这人你又不认识,你就跟着人家走,你不怕他把你卖了。”
声音很轻,还是被男子听到,那人笑了笑,唐知直接反问他,“你看我身上这二两肉,你打算卖多少钱。”
男子噗嗤一声,“我还没遇到过像姑娘说话这样直接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厂子可不要童工。”
唐知耸耸肩,戳了戳王哥的肚子,“这不是还有你呢么,要是有问题,你给我垫背。”
王哥见唐知执意要去,那人又彬彬有礼,王哥也只好陪着,几人是坐着小汽车去的。
这样的车子,在北方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城里人玩的。
就算王哥见过世面,也是没坐过的。
几人上了小汽车,开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
程里手帕厂,五个大字挂在大门上。
唐知很兴奋。
她的目标也是要开个这样大的厂子。
能来参观,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帮助。
厂子门口有人站岗,见到男子急忙点头哈腰的,“程总,您回来了。”脸上挂着笑看着唐知和王哥两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讲真的,唐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进了厂子,男子直接带着唐知俩人去了办公室。
唐知好奇问道,“您就是程离?”
男子摇头笑着解释。
他只是程离的一个弟弟,叫程羽。是程家的三公子。
国外留学归来后,就留在了自家的厂子里上班。
平日里负责采购等。
唐知不太懂豪门这些公子啊小姐啊什么的,唐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手帕厂开工时的样子。
程羽带着唐知和王哥继续向里面走去。
是一块厚重的大门,推开,是大片办公室,里面唰唰的响着缝纫机的声音。
足有几百人。
一人一台缝纫机。
那场面,相当壮观。
王哥说了句,“卧槽…”
唐知激动的攥紧了掌心,激动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默默的告诉自己。
等将来,等将来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办一个比这个规模还要大的厂子。
她要让她的舅舅跪下来求她给他一条活路。
唐知歪着头拿下背着的布兜子,放在王哥怀里。
一个人缓缓的向前走着。
这些绣娘手艺十足,熟练的踩着,手里的动作也未停过。
绣工一看就透着精致。
范氏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做绣娘,绣工比这些人还要强很多。
各种苏绣,杭绣,没有不会的,
好在从前家里穷,买不起书本读书,倒是闲下来用绣工打发时间。
将姥姥那些独门绝学全都学了个遍。
但是唐知自小到大都是用手工绣,像这种用机器流水线一样赶出来的,还是十分好奇的。
她坐在一个空着的缝纫机旁。
从箱子里翻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手帕底子,白色呈透明状,上面是绣了一半的绣品。
她好奇的看向程羽,“这是手工的,为什么没绣完?”
程羽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他的助理,那人急忙对唐知说,“她有事,今天请了病假。”
唐知眨眨眼,这种手工绣上去的,她倒是十分有兴趣,用的是最简单的平绣,唐知眨眨眼在还未绣好的凤凰下面,用粤绣的手法绣了几个四叶草。
程羽拿起端详,这活灵活现的绣工,若是绣个凤凰,岂不是要活了一样,“这绣发我见过,只是失传已久,没想到姑娘竟然如此熟练。”
唐知咧嘴一笑,“让三少爷见笑了。”
程羽追问,“姑娘为何绣四叶草?可是有什么寓意?姑娘可知,四叶草在西方代表幸运,是美好的象征。”
唐知眨眨眼,“我哪里像三少爷知道的这么多,这种东西在我们那边春季泛滥,是最容易活的,随便绣的,三少爷别想那么多。”
程羽眼中也有些失望,他很喜欢四叶草,曾经因为四叶草和一女子相识,只是后来那女子失踪,他多家打听也杳无音讯。
他还以为唐知…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姑娘,您是否愿意绣一凤凰?”
唐知看了眼这诺达的办公室,“凤凰太繁琐,而且凭我一己之力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我们今天就要去赶火车,怕是不能了。”
程羽双眼更加失望,“那就只能日后有缘再见。”
从程家的手帕厂出来,唐知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俩人一路去了火车站,看着窗外由亮变黑,王哥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唐知,你是咋了,跟丢了魂一样。”
唐知抿着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开一家像程家那样的厂子,王哥,你觉得我能行么?”
从前没出去见过世面,没见过程家手帕厂的时候,唐知自诩在绣工方面是绝艺了。
在她心里,姥姥范氏的手艺是天下第一,否则也不会整个村子一有点喜事就会叫姥姥去。
见了世面后,她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成功,只靠自己是不行的。
程家怎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程家的厂子也就几十人。
是她的重生,所以改变了这一切?
就连不相关的程家也因为自己发生了改变?
程家是世家,程家的祖宗当初是在宫里当绣娘的。
后来改革以后,程家回了自己浙江老家。
程家到了程离程羽一脉,生的全是儿子。
一个女儿都没生出来。
祖宗的手艺算是断了。
但是没想到程家出了个程离这个经商好手,到底是将手艺没有落寞。
越做越大,甚至垄断了浙江三分之一的手帕贸易。
唐知从前最佩服的人就是程离,听说他也就比程羽大几岁,作为程家长子,作为几个兄弟的大哥,从未出国留学过的他靠着自己那几分生意天赋,将一个落寞的家族支撑到今日的地步,又将几个弟弟送出国读书。
回国后,全部留在自家手帕厂卖力。
这样凝聚的家庭是唐知最羡慕的。
她有些丧气,因为看到程家,就会一定程度上的拿自己的家境与之对比。
舅舅一家子永无止境的打压,姥姥的背叛,兄弟姐妹一个也帮衬不上。
再看看程家。
让人羡慕。
这样悲伤的情绪几乎淹没唐知,她摇了摇脑袋。
王哥笑了笑,“来的时候,你还充满斗志,这怎么去了一趟程家,你就灰心啦?”
王哥一副憨厚的样子,歪在对面的窗子上,一笑起来肚子上的肉颤颤的,“王哥,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你说,我们要是也开一个这样的厂子,首先应该做什么?”
王哥微微眯了眯眼睛,“嗯,首先我们得有资金,然后买地,盖厂子。”
是啊,不管做什么都得有资金。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她先是买了房子,剩下的一万又被舅舅偷走了。
她哪里有钱啊。
王哥凝神看了会唐知说道,“就算你不买房子,钱没丢,就凭咱俩也开不起来。”
唐知微微张了张嘴。
王哥一眼就道破了自己的想法,“是啊,是我眼高于顶了,没事,我们一点点做,我就不信,我们做不大。”
王哥笑道,“我就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儿。”
火车中途停下,有几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上了车。
唐知的眼睛就再也没从那几个学生那下来。
王哥叹了口气,“唐知,你想上学么?”
唐知眨眨眼,转过头,看向窗外,“谁不想呢,可是我根本就上不了,我去学校问过了,想要继续上学就得回村,让村长和我舅签字,还要拿户口去报名,别的不说,就单说这个户口的问题,我都解决不了,我舅就算是死都不会把户口给我的。”
对于这种家里的事,王哥也解决不了,“学有什么好上的,毕业了不也是进厂,还不如用上学的钱用来发家致富,等将来你有钱了,什么没有。”
唐知摇了摇头,这是唐知的执念,这是前世她最对不起姥姥的事,如果那天她没有追着费连跑出去,姥姥也不会被淹死。
可是现在命盘已变,姥姥也不是从前个疼爱自己的姥姥了。
那她还上学么,上学这件事仿佛是为了给姥姥上的。
她张了张嘴,这些话没对王哥说,摇了摇头,眼睛也不再去看那些学生。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从火车上下来时,俩人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口岸。
王哥手里捏着提货的白票,带着唐知去提货。
那时候火车比水运要慢得很多。
唐知和王哥买不起快车,做的是最慢的车,俩人还没到站,那边的货已经在口岸等着了。
唐知是第一次来口岸。
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都是过来提货的。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一艘船上刻着程家两个大字。
别的船上和车上占满了人。
唯独程家这人特别少。
唐知眉头微微蹙了蹙,程家是不做远航生意的。
这艘程家的大船是怎么回事。
俩人向前走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王哥抓着唐知的衣领将人拉扯到旁边的过道上。
身后便响起了吵闹声。
“这批货是我先订的,凭啥不给我。”
这个声音,特别熟悉,唐知不回头都知道,是费连。
她转过头,定睛一看,果然是费连。
他来口岸做什么。
费连指着说话的那人,正是从程家大船旁边那艘船里走出来的一个身穿黑色长褂的男丁。
这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表情十分冷漠,根本不看费连,鼻孔朝天,“没有白票,概不出货。”
费连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唐知。
他急得不得了,“您就通融通融,这批货我们着急用,马上又要下雨,如果这批山货滞留在这,岂不是要发霉。到时候损失重大,我们都担待不了。再说,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黑脸男依旧不肯,他必须拿票出货,否则回去也没办法交代。
僵持着。
唐知便看到了个熟人,“程羽?你怎么在这?”
唐知乐颠颠的跑了过去,站在程羽面前,“哎,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程羽站在甲板上,俯视唐知,唐知觉得几日不见,程羽怎么比之前高了许多。
“你…是…”
唐知愣了愣,“前几天我刚去了你家,你怎么就忘了我了。”
唐知见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急忙在程羽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然后程羽笑眯眯说道,“唐小姐,你好。”
啊?唐小姐?
唐知急忙闭了闭嘴,后退半步,问了旁边那个下人,“他不是程羽吧?”
那人笑了笑,“唐小姐好眼力,他的确不是程羽,他是我们程厂少东家。”
唐知愣怔片刻,他万万没想到,程离和程羽竟然那么像。
程离比程羽高出许多,身高和她身侧的王哥倒是差不多。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程离!
程离伸出手,“你好唐小姐。”
唐知有些尴尬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唐小姐…唐知怎么都不敢想,这个受人尊重的称呼,从她十六岁便开始了。
唐知说,“我只听说程家只做手帕生意,没想到还做远航。”
程离笑了笑,一双眼睛很好看,笑起来给人感觉很亲切,不是说,无奸不商么?
怎么在程离身上看不到舅舅那种狡诈的感觉?
“远航也只是一部分,我打算将物流行业做起来,也方便以后我们供货,刚刚开始而已,唐小姐这么小的年龄,就懂这么多,果然和我弟弟形容的很像。”
唐知搓了搓手,“哦?所以…”
程离笑着说,“我们是刚好途径这边,我听我弟弟说了你的事之后,决定在这里等你,见见他口中赞不绝口的唐小姐真容。”
原来夸赞别人如此受用。
唐知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
心下突然觉得程家人真有教养,真有素质啊,怪不得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
心里对程家好感倍增。
刚要说什么。
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肩膀,“你这个贱人怎么在这?”
王哥捏住费连的手腕,“你要干啥。”
费连吃痛,松开唐知,唐知揉了揉肩膀,“你管得着么。”
费连吃惊的看了眼程离,质问唐知,“好你个唐知,你现在都学会勾引男人了。”
唐知脸色一红,快速的倪了一眼程离,转身狠狠的给了费连一个大嘴巴,“你没擦屁股么,嘴巴放干净点,他是我的合作伙伴。”
唐知说完,心虚的看了一眼程离。
说啥是合作伙伴。
不过是仗着人家一个名额,从别人手里买了一点料子而已。
费连磨着牙,上来就抓住唐知的手腕,“唐知,你跟我回村。”
唐知用力一甩,躲在了上前阻拦的王哥身后,“费连你真的是疯了,我离开村子,你就正好跟苏荷结婚,你还老纠缠我干啥,你有毛病么?”
费连气得红了眼,又因为王哥身材高大魁梧,他根本就靠近不了唐知,“我和苏荷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只是帮着你舅舅打理山货店而已,唐知,我想明白了,我和你才是最合适的,你跟我回村吧,我娶你,你也不必创业了,就在家给我生孩子,伺候我妈,不行么?”
唐知气的捡起个石头,朝着费连的脚狠狠砸过去,“你他妈做梦呢。滚,你给我滚远点。”
费连愤怒的瞪了一眼唐知和王哥,那边山货没搞定,这边唐知没搞定,还在这么人的地方丢人现眼。
气的跑远了。
王哥转身,安慰了两句,“好了,别生气了,他走了。”
唐知故意后退了半步,然后笑脸相迎,看向程离,“让您看笑话了,我的货在哪?我拿了就走,哦,这是提货票。”
程离挑挑眉,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对付费连,转身就能对自己笑脸相迎,这个唐知还真是非同凡响,她有几岁?
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身高,十三四岁?
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
程离突然对唐知充满了好奇。
临走,程离留下了电话号,告诉唐知,如果喜欢这批货,以后可以长期合作,他可以亲自让人送货过来。
唐知摇了摇头,今天丢了面儿,最好以后都别见面。
太他妈尴尬了!
恨死费连,唐知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匆匆拿了东西,和王哥俩人回了自己的小院。
唐知快速的将布料裁剪,在上面绣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四叶草。
回头才发现,天都黑了。
抻懒腰,惊叫一声,“王哥,你怎么还在这?”
王哥一边从厨房端着吃的放在了炕上的桌子上,一边说,“你就顾着在那绣手帕,我叫你了几遍你都没动静,我怎么放心走啊,赶紧去洗手然后吃饭。”
唐知别提多高兴了,这几天赶车,在车上也没吃啥,回来又忙活去提货,又是程离,又是费连的,现在终于能吃一口热乎饭了。
她快速的脱下鞋子,爬上炕,喝了一大碗鸡蛋汤,“王哥,还是你对我好,要不然,我们结拜吧,你做我大哥咋样。”
王哥宠溺的眼神,顿时被这句话泼了凉水,“做你大哥?”
唐知一遍啃着窝窝头,一边吸溜着鸡蛋汤,嘴巴里没闲着,脑袋也跟拨浪鼓是的,“对啊,你看咱俩多合得来,你大我好几岁呢,正好做我大哥,我从小被苏荷那些人欺负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有个哥哥,是不是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王哥一颗心堵得慌,觉得那窝窝头异常噎得慌,赶紧喝了几口鸡蛋汤缓解尴尬,“啊,大哥啊,也行啊,先做大哥也行。”
唐知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就没听清王哥说的啥,“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了。”
一顿狼吞虎咽,唐知终于把自己的肚子吃饱了。
躺在炕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炕上还是热的,
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被子。
这一晚上,真的解乏,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她穿上鞋子,发现厨房有人在忙活着,“王哥?”
唐知一愣。
他昨晚没走?
还是今早又来的?
王哥急忙说道,“你别误会,我刚来的,”
外面的大门敞开着,一个破旧的自行车停在门口。
唐知眨眨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这种感觉她不想去细琢磨。
摇了摇脑袋,俩人平静的吃了早饭。
王哥告诉唐知,他去查了,费连现在的确在镇子上舅舅家的山货店帮忙。
跟苏荷的婚事也说不清道不明。
但是苏荷转来镇上上学了。
其余的唐知都能忍,
唯独这上学…她凭什么能在镇上上学。
凭什么。
即便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但是唐知还是云淡风轻的问道,“我姥姥呢,怎么样了。”
王哥手里的筷子猛的一紧,又轻轻放下,眼睛转了转,“那个,我想了一下,我们今天先把手帕拿去市场里卖,先看看效果如果,如果卖得好,那我们就大量招人。”
唐知点了点头,“可是我手里没有钱,做这些事…得需要不少钱吧…”
王哥起身,将碗筷送去厨房,打水,洗碗,将碗筷放进柜子里,一气呵成,才说,“有我呢,你别担心。”
唐知坐在王哥自行车后座上的时,脑子里还是那句没有答案的,我姥姥呢,怎么样了。
可是王哥没说,她也不敢再问了,她甚至不想听到那句,你姥姥过的很好,没有你,比以前好多了。
唐知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