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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两根手指搭上倚华的脉,沉吟片刻就有了答案。
他笑着刚把“恭喜”两个字说出口,倚华的眼睛一下就像被什么点燃了似的,从波光盈盈瞬时变成了艳光四射,顾盼之间,照得身边的冷澄不敢直视。
兴奋,欣喜,志得意满,不言而喻。
冷澄的心好像冬日里在炉火里烤过了似的,暖融融地舒服。一是为将有自己的儿女而欣喜,二是倚华听到怀孕这么开心,是不是不止为了生子巩固地位,是不是就证明了在她心里自己确定是占很重要的位置的?
安人吃了定心丸更是眉开眼笑,待要在诊费之外给大夫点厚重的酬劳为倚华腹中孩儿求个彩头,无奈手头没什么值钱东西,正是踌躇间,倚华递了个眼色给朗云,朗云立刻就捧出了一两样精致的首饰,满口只说是些小玩意儿,送那大夫的内眷赏玩。
那大夫自是大喜,忙开了几个据说是最好的养胎的方子,又絮叨了好久怀孕时的避忌和要注意的地方,朗云还特意拿了纸笔一条条在记。安人,张叔,李叔都在一旁支愣着耳朵听。
倚华乐的清闲,一头乌发散落枕上,含着笑看别人为她忙来忙去。
当家作主的感觉固然好,可是被人当老太君一样供着的滋味更是美妙!
想着想着,笑容更是动人起来,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其他人只顾着听大夫说话,反倒忽略了正主儿,只有冷澄偶一抬头,正对上这清丽笑容,一时间竟是恍若梦中。
结发一载多,从未见过她如此笑容。
她生就一张桃花面容,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笑。冷笑,嘲笑,假笑,媚笑,美丽而虚假,诱人却透着丝丝缕缕的疏离。
唯有这次,笑容里是说不出的真诚,像是小孩子从大人手里得到了香甜的糖果,笑得分外的开怀。
没有束缚,没有算计,没有顾忌,只是单单纯纯,白水一样的快乐。
冷澄见她笑容竟是看的痴了,倚华那面是太过开心,只想着自己舒服,都没顾得看上一眼别人,自顾自地笑。
一个呆看,一个傻笑,窗外的风吹起了漫天的柳絮,谁也没注意到。
明明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就这样被两个痴儿女混了过去。
同样傻乎乎的还有秦如琛和何凝秋,秦如琛果真听话,第二天就找了京城里最富盛名的官媒,请她去何府提亲。
官媒的第一反应是,我的牌子今天要砸在这里了!她痛哭流涕地拽着秦如琛的袖子哀求,就差跪下来了,死活不敢接这单生意。
唯恐小秋嫁给别人做续弦,耽误一辈子的秦御史又一次仗势欺人了,他高傲地甩开了官媒,撂下一句话:“要么去给本官提亲,本官答应保你名声。要么本官现在就砸了你的牌子,两条道,你自己选一条吧?”
官媒哭哭啼啼地屈服了
带着一脸慷慨赴义的表情,携着秦御史在家翻了一夜翻出来的看起来最像样的聘礼,来到了何府。
大出意料的是,何大人听说来提亲的是秦如琛,居然只犹豫了一小会,就点头应了!
直到庚帖拿到了手里,官媒还晕晕乎乎着呢。
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看得官媒踉踉跄跄出门去,何大人松了一口气,淡淡地问了一句:“秋儿,这下你可满意了?”
何凝秋脚步轻盈地从屏风后闪出来:“谢爹爹成全。”
何为青哼了一声:“这小子算个有担当的,我还当他不敢再派人来提亲,这段时间一直伤脑筋来着。如今可也了了我一桩心事。”
凝秋笑得心满意足:“爹爹,干嘛一口一个小子呢,他可是您女婿啊。以后要好好相处才行。”
何为青把脸一沉:“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没成他秦家的人,就向着他说话了。”
凝秋不平,刚要再说,身边的亲信大丫鬟翠尊赶紧拉拉她的袖子,低声说:“小姐小姐,你前几天不就说要看嫁衣样子吗,我和红萼刚找了几样大方的,等着您选呢。”竟是半强迫地把何凝秋拉走了。
何凝秋进了闺房才挣脱开来:“翠尊,你想干什么?”
翠尊苦口婆心道:“哎呦,我的小姐,大人本来就对这门亲事有点不满,你还在他面前那么偏向未来的姑爷,万一惹得大人生了气,您出嫁这事添了变数怎么办?”
何凝秋心中还是不服,但是无可辩驳。想想自己刚才表现委实过了些,可是那是因为太欢喜了嘛,谁在欢喜的时候还顾得上字斟句酌啊!何况面对那人是一向待她宽容的父亲。
凝秋撇撇嘴:“好吧,我尽量克制一下。”
秦如琛听了官媒半惊半喜的汇报,顿时就觉得天地一片清朗,立刻就唤了人重重打赏媒婆。
媒婆哪敢要他的钱?秦如琛三个字在官场上等同于催命阎罗,一个凡人敢要阎罗王的钱,是嫌活腻了吗?
坚辞不受,秦如琛也没看出来人家的恐惧,反而赞扬了几句她的廉洁的风范。一把抢了庚帖,就赶回去筹备婚礼去了。
他这里意气风发,他宫里的堂姐,皇后娘娘那里却是阴云密布。
失去了小公主的泰宁宫越发冷清,皇后躺在榻上,形销骨立,病容尽显。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踏月而来。
零星的下人想上前阻拦,却在看到那人面容后纷纷退却。
那人站在皇后病榻前半晌方开了口:“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皇后冷漠地开口:“是臣妾命薄,自作孽落到如此地步,不劳陛下挂念。”
萧卓心里暗叹一口气:“朕叫盈妃把小公主抱回来给你可好?”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但迅速黯淡了下去:“不必了,小公主是天家血脉,跟着皇上心尖上的盈妃比跟着臣妾这个薄命人好得多。”
萧卓踌躇着开了口:“你不用太担心,朕并没有想废了你,你……。”
皇后淡淡地打断:“如今这个样子,我这后位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早废晚废都是废后,倒不如现在去了一了百了。”
萧卓气极:“秦曼君你……。”
皇后冷冷地扭过头去。萧卓转身就走,就当他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皇后凄厉地叫了一声:“皇上!”
萧卓饶是千不甘万不愿也停了脚步,听到病榻上那人轻轻地说:“皇上,小公主还没起名呢,这名让臣妾取了可好?这是臣妾唯一能留给她的东西了。”
萧卓仿佛听见另一个自己在冷冷地问:“何名?”
皇后微微一笑,声音似水温柔:“绮瑶。”
你曾对我说,绿绮一拂清音舞,曲声曼妙在瑶琴。
也许你忘了,可我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