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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企业未来
到了公司,先安排好车间生产,等到十点左右有空了,去财务室找徐美娜,向她建议如何降涂料单价的事情。
同样是喊了金香花做翻译,将我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倒出。
“涂料单价虚高都是金总首肯的,现在想降,必须是公司内部的高层韩国管理去谈,我一个中国人他们不买账,而徐部长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美娜听的很仔细:“你觉得价格可以降多少?”
“30%。”我这还是收着劲说:“你喊他们到咱们公司,就明说现在公司不赚钱,要求单价降三成,同意就继续使用,不同意我们就启动备用业体。”
所谓备用业体,就是除了主供应商之外的其他两家供应商。凡是三桑项目,一般都是大项目,供应商不可能只有一家,至少都会准备三家。
一个项目三家业体打样品,三家都会获得成功,但生产时要用谁的,是厂家说了算,正因为如此,厂家领导才有回扣可捞。
之所以要准备三家业体,并不是三桑故意制造机会让是下面业体捞钱,而是出于安全考量。如果原材料只从固定一家买,万一发生意外供货不足呢?
尤其化学材料,很容易发生火灾,一旦发生原材料缺失,下游生产难道要停产?所以但凡三桑项目,都会多准备几个备选供应商。
生产厂一旦确定某家涂料厂供货,要上报给三桑,形成固定系统,中途不可私自更改,被发现罚款都是小事,严重的会失去订单。
所以,供应商,生产厂,以及三桑总客户,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相辅相成。
前期是供应商求着我们,一旦样品成功登陆系统,他们生产的品质不好我们也不能随便更换,想换,得去三桑总部申请,所以这里面也很麻烦。
眼下让徐美娜和他们谈,是本着能和平解决最好,万一不行,就从品质上下手。
这里面有个难点,想要他们降价,光是一句我们公司没盈利怕是不行,主要牵扯到前任脸面。
价格要能这么轻易下降,是不是说明前任贪的太多?这在行业是大忌,所以多少他们都会阻拦。
我把所有可能都跟徐美娜分析完,最后总结道:“先和他们谈,看看能降多少,不满意我就从品质上想办法。”
徐美娜说好,当天下午就约了涂料厂的李次长过来,谈完后说:“他们只同意降5%,说是已经极限了,再降他们也没利润。”
如此我点头,“那就只能用阴招了,徐部长,提前说好,一旦停产,三桑总部那边肯定会催,到时出货压力你要顶住。”
徐美娜思考少许,点头:“就按你说的来吧,营业那边让李次长去对应,单价必须降下来,不然我们生产再多都是无用。”
回到车间,我喊来两个调油工,跑去涂料仓库,将当前最着急的119透明红涂料全部打开,往里面加入强稀释剂,搅拌好,再把盖子封上,然后生产。
果不其然,产品出现烧焦,立即停产,通报营业然后上报客户,明日119项目无法达成,原材料有问题。
原材料问题是大事,不到两个小时,涂料厂的技术员就到我们车间,要现场看问题,帮助我们改善。
我在现场,那技术员看完不良现象先是怀疑设备温度过高,又怀疑是涂料粘度太稀,第三次提出线速减慢吐出量减少,我就开始发飙,“降低线速我们还怎么生产?拿什么交货?交期赶不上罚款你负责?还能不能行?这点问题搞不定?”
技术员很委屈,毕竟是供应商,面对客户刁难有气也不好发,打电话向上汇报,不多时,代理公司的李次长来到车间,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和我交流。
“刘课长,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什么原因?涂料垃圾,还卖那么贵!我们赚什么钱?全都喝西北风啊。”说着,拿出手机,当着李次长面给徐美娜打电话:“徐部长,不行啊,他们改善了三四次都改不好,员工也要马上下班,再这样今天计划达不成,要不明天买点韩进的,对对对,他们家的打样也是成功的,没问题,拿过来就可以用。”
如此一番说,那李次长瞪大了眼,原地转三圈,问我叫什么,什么职位。
我如实说了,鄙人刘金虎,喷涂技术课长。
李次长比个OK手势,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向外走。
半小时后,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小伙来到车间,见面就堆笑,递名片。
我拿过来看,皓宇化工金明浩,职位是课长。
当下表情不喜,直接道:“算了吧,我看这技术搞不定,已经跟上面申请了,先买点韩进涂料顶两天。”
当原材料出现问题启用备用材料,就算官司打到三桑总部也不怕,不用怎么办?难道不交货?导致总客户停产?再者说,暂时代替,又不是长期使用,长期使用得报备批准。
不过返回来讲,说报备,其实也是一句话的事,主要是三桑那边也收钱了。
金明浩是朝鲜族,中国人最懂中国人,听我说话就搂我肩膀,“先用韩进的也行,刘课忙了这么久没吃饭吧?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天,交个朋友。”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有戏,当下安排改善停止,二号线收拾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金明浩开了一辆现代,拉着我去了望江一家韩国料理店,酒过三巡,直接说:“刘课,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什么都是可以谈的。”
我装傻,“就是涂料问题,别的没问题。”
金明浩就苦瓜脸:“别这样,兄弟,上午你们徐部长喊我们李次长说单价太高了,下午你们产品就做不出来,都是中国人,敞亮点,说实话吧。”
好,我就说实话。
“你们单价太高了,我们根本不赚钱,这在恩佐的生产史上还是第一次。”
“单价高,那也不是我们定的。”金明浩皱着眉头,“你知道一款涂料,从开发到使用,得走多少手续,得经过多少道手?”
金明浩手指掰着,“项目立项,说要开发那种颜色,项目组哪里我们就开始跟,三桑开发搞定,品质那边要审核,也得送,品质搞定,还得搞定PMC,他们审核使用。三桑总公司那边搞定了,然后就是你们,你们总经理,你们技术老大,你算算,这得扒几道皮?”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阴沉着脸,摆手:“那个我不管,我只管使用,再说,就算经过再多道手,你们也是赚钱的,不可能不赚。”
“赚个屁!”金明浩哭丧着脸,“这个单价,不是我们想怎么定就怎么定,得挨个和上面沟通,你以为价格高我们就赚?价格高,我们送的更多。”
一句话给我说愣了。
“意思是,这么高的单价,是因为中间刮油水刮的太狠了?”
金明浩哼哼,“说句揭老底的话,三桑马上搬走,那些韩国老大,那个不想临走前猛捞一笔?”
原来如此。
那要这说,这价格根本降不下来。
金明浩又道:“你说用韩进,好,你去用,你看他们价格会便宜?告诉你兄弟,一样的,他们跟我们都是同一个客户,同一个领导,都需要三桑的李部长点头才能进来,我们交那么多买路费,他们不交行吗?”
这么说我就傻眼了,难怪老白说他一家都搞不定,里面水竟然这么深的。
“再讲句不好听的,不光是你们没钱赚,所有韩系生产厂现在都一个吊样,能维持开支平衡已经是不错,你还想赚钱?赚那么多钱给谁?设备留在这里又搬不走,辛辛苦苦十几年攒的家底便宜中国人?”
这么说,是整个韩系行业风气?
他们在中国赚不到钱,决定离开,反正都是要走,能拿就拿能搬就搬,搬不走也不给中国人留下。
留个工厂,表面看里面都是设备机器,实际早就抵押给银行,成了个空壳子。
所以,这是他们集体制定好的方案,临走前,喝干厂里最后一滴血。
不光是我们,而是所有韩系企业。
要这么说的话,这事就难办了。
末了,金明浩和我推心置腹:“兄弟,你是中国人,所以你不懂,我特意给你解释,要是真的品质问题,咱们好好改善,要是有其他想法,你不妨也讲出来,我回去和领导汇报,看看怎么操作,但是降价,这事真的不行,不是我们不想降,是我们不能降,行业规则,我们没法开这个头。”
听到这里我心凉半截,还说大老板把厂子分成股份留给我们,搞了半天,就是空头支票,他们什么都不会给我们留下。
“这也太狠了。”我说:“在我们这里赚了那么多钱,临走也不给我们留点好处。”
“这你就说错了。”金明浩道:“员工遣散,该赔的赔该补的补,你放心,绝对每个人都满意,主要是公家这块,你想啊,很多工厂都是买的地皮,临走地皮想卖,别人肯定压低价,还不如提前把工厂地皮抵押给银行,贷上一大笔现款猛赚一笔,你说呢。”
“现在这局面,工厂不需要盈利,只要保持收支平衡就皆大欢喜。”
说这个我就起疑:“那照你这么说,公司不需要盈利,这事我们大老板也知道?”
“那还要问?”金明浩一脸惊奇地反问:“哦,你不会还以为,我们单价定的这么高你们大老板不知道?”
“我们大老板知道?”
“肯定的嘛。”金明浩一脸嘚瑟:“哦,你以为那些巨额回扣是进了你们总经理腰包?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每个项目订单,必须要你们大老板本人亲笔签字才能生效?”
我日!
要这么说,那些巨额回扣,其实是进了大老板腰包?
那我还忙活个屁啊。
当下萎靡,又不解,“这事我们金部长不知道?”
“之前不知道,现在肯定知道了。”金明浩笑眯眯道:“我们李次长今晚设了盛宴款待你们徐部长,比咱们这高档多了。”
霎时间,我像泄了气的气球,瞬间蔫吧。
他娘的,昨晚还以为,我能借着这个机会财源滚滚,结果却是一场空。
眼见我沮丧,金明浩又笑,“兄弟,也不用这么悲观,来时我们领导也交代了,事情到这份上,也不能没有半点表示,毕竟你也是技术课长,这样吧,以后每个月,我们公司给你单独准备一份薪水,每月两万,你看怎么样?”
说着,往桌上摆出一张银行卡,笑眯眯地往这边推。
“两万,也不少了。”
去他妈的!
我心里悲愤怒骂,老子要的不是两万,老子要的是二十万。
两万能干嘛?能让我包了香妃吗?
当下摇头,把卡推回去,装出惶恐:“别别别,这样可不行,我公司有一份工资就够了。”
“哎呀别推辞了,拿着吧。”金明浩小胖子很是给力,抓着卡愣是塞进我口袋,我掏出来他又往里塞,后面还声高:“别跟我客气,这不是我给你,这是公司的,不拿白不拿。”
我心里想骂,说的两万块好多似的,老子分明是嫌少啊。
但最终,还是装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两万块也是钱。
收了钱,大家表情就欢乐许多,说着聊着,两人分了一瓶白酒一提啤酒,各自酒劲上来,那金明浩大咧咧道:“下一场,别客气,公司请客。”
末了问:“去哪,你说了算。”
我摸着兜里的两万,心说去他妈的,坏了我的发财梦,怎么着也让你们出点血,于是道:“去水叮当吧,哪里环境好。”
“好,走起!”
金明浩拿衣服,用手机叫代驾,我则连忙给香妃发消息:在上班吗?开工了么?
香妃秒回:上班好一会了,现在客人少,排钟还没排到我。
我立即给她微信转三千块,并豪气道:买全钟,今晚你是我的。
按平常,这种行为我肯定干不出,但今天多喝了点酒,又受了打击,行动思维便不受控了。
心说,去他妈的,今日有钱今日花,明日无钱做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