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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四十三年,衙府门口熙熙攘攘,众人围着那篇告示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已经一个时辰了,阳光刺辣的晒着,却依旧没人上前将那告示撕下。
约莫他们也觉得没意思,不一会就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只当那篇告示是饭桌上的下酒菜。
街道的尽头,却有一人顶着太阳的正头,逆着人流朝着衙府门口走去。
只见来人一身青衣,腰带松松垮垮的束在腰上,一步一晃慢慢悠悠的走到告示前,抬手间可见那骨骼分明的手青葱般细长,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有一种即将蒸发的错觉。
他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几寸的纸在他手里晃荡,竟显得他比纸还单薄。
“喂喂,这告示可不是随便揭的”
衙役待在房檐下躲着太阳待了大半天,饭都还没吃上,心里的郁闷倒是没处发,又碰上个病秧子在这儿莫名其妙揭告示,顿生火气,
“走开走开,别在这儿捣乱“说着便伸手准备抢走告示。
青年身子一扭,躲过了衙役,两指夹着泛黄的纸片,清清淡淡的说
“我可以治,麻烦带路。“
两个时辰后,一向静默的皇宫内,骤然轩然大波。
据说皇后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昏迷多日,整日说着胡话,几日内竟瘦了十几斤。
这令整个太医院都手足无措的病症,竟在一名少年揭榜后两个时辰就得到了好转。
这位便是正值二十年华的少年--顾清归。
自那次皇后病好之后已经过了有些时日,为庆祝皇后凤体安康,冲一冲屋子里的晦气,皇上特意在春分这天安排了一次宴会。
再看小公主李长晏,此时她正在梳妆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照着镜子,不时摸一摸或掐一掐自己的脸,一脸好奇不已却忍住,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那种不对劲。
镜花已经在旁边观察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也跟着小公主左看右看,却着实没有看出有哪里与平时不同,忍不住问道
“殿下,你在看什么呢?”
李长晏似乎此时才意识到一旁好像站了一个人…哦,不是好像,就是站了一个人。
李长晏此时心里正疑惑着,自己明明好好的在家躺着看电视吃零食呢,怎么就突然就来到这鬼地方了。一照镜子,可不得了,脸虽是自己的脸,但这身装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穿越了?
“殿下?”镜花见小公主一直没有回话,发呆的看着铜镜,不免疑惑。
李长晏猛地惊醒,“啊…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对对对,想事情,怎么了?”说着转头看向镜花。
镜花正准备说什么,门突然吱呀一开,水月端着热水急匆匆地走进来,看着两个干瞪眼的主仆,登时心慌,
“这都什么时候了,镜花你怎么还不给殿下梳妆,马上就是春分家宴了,这可都急着呢。”
“哎呦,我这都给忘了。”
被水月一提醒,镜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立马动手给小公主编起头发。
李长晏一听,原来这丫头叫镜花,同时心里也疑惑着,什么皇后娘娘,什么春分家宴,满肚子问题却一时也不敢说出口,想到这古代封建迷信严重,万一自己被当作怪物处理了,火烧了…
李长晏猛的一摇头,试着甩出自己这些不吉利的想法。
镜花正给殿下挽着头发呢,遭她这么一甩,头发尽数乱了,镜花看了一眼镜中的小公主,李时晏和镜花尴尬对视,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不多时,镜花给李长晏身上戴上最后一件步摇,还欲再戴一只,被李长晏抬手止住,
“够了够了,这都有点儿太沉了。”
镜花终于恋恋不舍地将手里的步摇放回去。
李长晏这会儿又开始犯愁了,这家宴怎么去啊,我可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儿。
“晏晏,可收拾好了?”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李长晏辨别着此人的语气,答道“好了。”
刚回答完,房门便被打开,一位着一身黄袍,胸前一头三爪蛟龙栩栩如生,头戴玉冠的少年慢步朝她走来,
“既已收拾完整,为何还不赶去家宴?”
少年眉目温和,嘴角带笑,眼神如潭水般深不见底。
李长晏着实不知回答什么,也不看向少年,生怕露出一丝破绽,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心里也在思量着,三爪蛟龙,这在古代可是太子穿的衣服,他又自称皇兄,莫非...
“你可是还在生皇兄的气?”
不知道少年抽哪门子风,从李长晏对面转到她身旁,低声说道
“也不是皇兄小气,只不过那把匕首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物什,不过你要是想要...”
少年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把套着鹿皮的匕首,匕首小巧,一只手尚且便可以握住,匕首外的鹿皮雕刻了精致的花纹,还用红线和金线描了边,也难怪少年不舍得交出来。
李长晏定定的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这把匕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魔爪将它收入袖中,主要是耐不住这匕首的精致好看啊!!!
李长晏内心疯狂叫嚣着。
假装看不见少年一脸肉疼的表情,李时晏抬起头装作一脸勉勉强强的表情,
“走吧,皇兄”说着一脚踏出了房门。
少年停顿在原地,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家妹妹叫自己皇兄,都不称自己太子哥哥了,看来这次事态确实较为严重,
得深刻反思一下关于为什么他妹妹如此难哄这件事!!!心里想着,抬头见妹妹已走没了踪影,急忙抬脚追了上去。
李长晏此时站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望着树林里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为何不认识路还敢如此莽撞的冲了出来!!!
主要是这镜花也真是的,看见她走出来了,不知道跟上来吗,眼看这天都已经暗了一半儿,唉,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长晏的步摇随着步子撞得叮叮当当,在空荡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脆,少女提着裙子,急匆匆的朝外跑去,抬头却撞见了倚在桃花树下喝酒的美人儿…
顾清归仰头喝着酒,心里嫌劳什子家宴嘈杂难忍,出来讨个清净,转头就看见女孩儿红着脸盯着他直勾勾的看。
李长晏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的人。
桃树下的人儿穿着青衣,衣服半散开着耷拉到了胳膊上,手上举着酒壶,眼睛半阖着,整个人软软的倚在桃树桩上,桃花开着,清风一扶,花瓣儿絮絮落落的飘到了他身上,花香也随着他舞起的发丝流到了她的血液里。
真像个神仙,她心想。
顾清归扭头轻笑一声,倒不觉得意外,之前也常有女子像这样盯着他,但是自从知道他拖着病秧子的身体之后,个个都避之不及。
他摇摇头,晃了下手里的酒壶,竟是丁点儿也没有了。
李长晏没有想到,在21世纪做了22年的宅女没对什么型男动过心思,结果竟在这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世界里被美男迷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进该退,直接愣在原地。
“美男”慢悠悠的收起屈伸的腿,扶着树桩直起身,待站稳后,手放在胸前虚浮了个礼
“失敬”
说完,不待李时晏多欣赏几眼,顾清归挺直背脊向身后走去。
李长晏见他周身气度不凡,想来也是某权贵,眼下又遇不着旁人,于是存着一丝侥幸和一点好奇,还有一丢丢的贪图美色追了上去。
这会儿她倒不怕死了,但这古话说得好,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李长晏紧一步慢一步的跟着,走出这条小路,又拐进一座凉亭长廊,走到尽头越过一座桥,终于听见了丝竹乱耳的乐声。
李长晏暗自欣喜,可算找着地方了,得亏跟着美人儿,不然...欸?李时晏眨了眨眼睛,美人儿呢?怎么回事,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不见了?方才也没见他走的有这么快啊。
李长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半轮弯月暗戳戳的躲在云后面,羞涩的仿佛给李长晏抛了一个媚眼,李长晏顿时无语,内心三个句号滑过。
待她进入殿内,乐声游鱼般跃入耳中,抬头就见坐在高位的皇上,和一位身着华服的夫人。想必那便是皇后了吧,李长晏心想。
虽是第一次见这阵仗,李长晏也没露怯,弯腰屈膝正要作礼,浑厚的笑声从高处传来,惹得李时晏不明所以的抬头,
“哈哈哈,晏儿不必多礼,入座吧,诸位可都侯你多时了。”
皇上一脸慈祥的笑着,这副模样倒是和李时晏之前想的威严老头子可不太一样。
李长晏立即装模做样的回了一下,“谢过父皇。”
待入座后,李长晏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一位的太子老哥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李长晏没做回应,转头看见了坐在对面的美人儿。这敢情好啊,这不就把美人儿送到她面前让她光明正大的瞧了吗。
不料,内心刚暗自窃喜,一堆美女穿着长袖纱裙迈着莲花步就站到了殿内中央,将美人儿挡的严严实实。
李长晏脸上顿生一溜黑线,自暴自弃的瘫坐着,低头瞧到桌上有一只酥皮烤鸭顿时泪水直流,啊不,口水。
想着这古代都讲究一个雅字,这不,她旁边这位端庄美女除了捻两颗水果喝几口茶,这其余的菜直接一律不碰。李长晏舔了舔嘴皮,试图按耐住,可...实在抵不住这烤鸭诱人啊。
于是她便借着宽大的袖摆挡住烤鸭,装模做样的拿了一粒杨梅,另一只手悄咪咪的摸向烤鸭,趁机拔掉一只鸭腿,又装作喝茶的样子挡住自己的脸,一口啃了半块肉下去。
李长晏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这袖子也就只能挡住一面,挡住了旁边的美女,挡不住高位上的皇上,挡住了前面的太子,却挡不住对面的顾清归。
皇上摇摇头,和皇后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顾清归浅尝杯里的秘制桃花酿,将李长晏的小动作概收眼底,没想到这布满权谋和野心的皇宫内竟还会养出不染淤泥的荷花的这般性子。
舞女退下后,皇上便开口道:“这春分家宴一过,不久便是晏儿的及笄日了,晏儿可有相好的夫婿?”
一时之间,众人同时看向李长晏,李长晏顶着数人的目光,终于还是出现了慌乱,这怎么刚来就要给我相亲,
“父皇,这还为时尚早...”
李长晏还没说完,一旁突然传来女声
“父皇,身为姐姐的还未婚嫁,妹妹又何须忧扰呢?”女子看了一眼李长晏,回道,
李长晏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皇上听后开口:“也是,那此事就不必操之过急了,晏儿有想法告诉父皇便是,朝夕也是。”
说话的女子,也就是李朝夕作礼,“谢过父皇”
“好了好了,今日主要是为皇后大病初愈设的家宴,各位不必拘礼,”
皇上一顿,转而接着道:“还有这,顾清归的医术了得,此次全凭他的妙手回春,当赏。”
顾清归放下慵懒的姿态,起身作揖:“当不得,为皇上效力是草民的荣幸。”端的是一副清风飘飘,仙衣侠骨。
吃的不亦乐乎的李长晏听见顾清归三个字时,骤然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记忆回到了几年前。
要提起顾清归,那已经是几年前她看过的一本小说,男二就叫做顾清归。虽说是男二,但确是她心中的白月光,她眼里的人间月,是她看完小说后爱的哐哐撞大墙的人物。
乃至于她的梦里经常有一位娇弱公子入梦,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李时晏就是知道,他就是顾清归。
宴会上,皇上特封顾清归为御用太医,赐以黄金白两,白银千两,给了他随意出入皇宫的特权,甚至考虑到他身子弱,特意在太医院不远处赐了一座宅邸,方便他在皇宫内住下。
这在千年前甚至千年后,都是莫大的尊荣了。
一直到宴席结束,李长晏都心不在焉,她不确定眼前的谦谦公子是否与她心里的顾清归是同一人,亦或者是这只是她的梦里,所谓的顾清归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不过这既是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那么一些巧合便也说的过去了。
比如她的贴身丫鬟叫镜花水月,她有一个喜爱扮作书生的太子哥哥--李辰良,还有帮她解围的是长公主李朝夕--在小说里,这李朝夕极其爱与小公主李长晏比一比高低,还设计些小动作搞一搞女主,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
这小说时隔多年,具体的情节已经模糊不清了,唯有顾清归一直鲜明。
李长晏回到房中,梳洗打理后躺在床上,梳理着小说里的人物关系,以免突发状况自己应付不过来,毕竟这皇宫内可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是专门吃人的。
顾清归,顾清归,李长晏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想到他在原著里为女主暗中协助,最后本就是病入膏肓的身体,变本加厉,病死前一刻还拖着病态的身体为女主传最后一封情报信。
只不过顾清归是个大傲娇,关于他对女主的心意,他自己是一点儿也不会承认的,况且因为他嫌弃自己病弱的身子,自卑到了骨子里,只不过一直压抑着情绪,所以到最后一刻女主也不知道顾清归对她情根深种。
李长晏对顾清归这种默默无闻的卑微的爱怜惜到了心底,一直怨女主为何不能看看身后的顾清归,哪怕只有一眼。
李长晏心慌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世界的一切都太陌生,莫名其妙的让她觉得是在做梦,
李长晏猛的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下,痛的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不知何时起,李长晏自主代入顾清归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心里还默默为自己的白月光顾清归制定了夺妻计划,
哪怕夺得还是她现在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太子的妻,在漫长的计划里,李长晏沉浸了梦里。
“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