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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嬷嬷自大夫人房中出来眉头就没松过,大夫人每次说起阮家的以后来都忧心忡忡,似乎这偌大的阮府明日就会叫人抄了一样。她是不太懂,只觉得各方的爷和夫人们都是该吃吃该乐乐,就连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是今日听戏明日宴客的,和往常奢靡的生活一样,分明是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不过,她毕竟是大夫人的奶娘,对大夫人可以说是比娘家的老爷太太还要了解,所以她信。但是她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内宅阴私她懂,这外面的大事就拿不出手了。
如今大夫人让她去叫那谢晚来,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应了大夫人的谋算。
站在良辰院里苦苦思索了半响直到巧儿喊她道:“秦嬷嬷,如何站在这儿?”
秦嬷嬷抬起头看着对面巧笑倩兮的脸,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说:“我看这葡萄架子该重新整一整了,你着人来收拾收拾。”
巧儿朝秦嬷嬷身后的葡萄架子瞧了一眼,这是今年春天刚搭的怎么的就要收拾呢?不过她也是个顶顶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深受阮家这传说中阴晴不定的大夫人器重,点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叫人来看看。”
秦嬷嬷看她转过身朝外走去,才定了定神去前院找了车夫持着腰牌出了阮府。
这是谢家正一片静谥,谢晚觉得浑身骨头更散了架一样于是躺在床上发呆,谢刘氏还在同好像永远都做不完的活计较劲,至于大柱则不知道跑出去哪里野了。
秦嬷嬷做的青棚马车不过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谢家所在的村落,这是个不大的地儿,名叫春溪村,因着环着村落那条河得名。春溪村里人家多是姓谢,但也因为邻着丰城还有不少的外姓人,平日里也有不少往来的客商投诉,所以这青棚马车倒是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马车“咯吱咯吱”的驶过进村那座青石板桥,一直闭幕眼神的秦嬷嬷才睁开眼掀起油布帘子朝外看去。
这村庄似乎还是很富足的,至少还有些瓦顶的房子,不少人家养的鸡鸭四处觅食,几个野孩子在田间疯闹追打。
让车夫在土路上稍稍停了一下,秦嬷嬷朝不远处的几个孩子招了招手,那些孩子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看到有人停车立马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从腰包里摸出几颗果子拿在手上,秦嬷嬷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问道:“可知道有位唤作谢晚的姑娘家住哪?”
乡下孩子平日里没多少零嘴可吃,能用筷子沾点白糖都算是人间美味了,看着秦嬷嬷手上的果子都只吞口水,却是没有人敢上前搭话。因着村子来往的闲杂人多,家里大人都三令五申不准跟陌生人说话,万一是拐子就糟了。
秦嬷嬷看无人敢上前,连忙晃着手中的果子说:“别怕,嬷嬷不是坏人,只是来找人的。”
几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个年纪稍微大的孩子大胆的上前从秦嬷嬷手中接过蜜果子然后朝着远处喊了一声:“大柱,有人找你家!”说罢就连忙塞了一嘴的蜜果子,嘴巴鼓囊囊的。
朝他喊的方向看去,只见从野地里稍深的草地里冒出来一个男娃娃,身后背着箩筐,右手拿着一把看起来钝钝的镰刀一脸不高兴的叫喊道:“狗蛋子,你别骗我了!我家哪里会有人来找?我还得割些野菜回去呢!烦人!”说着还是朝这边走着。
待大柱走近,那名叫狗蛋的男孩子不高兴的翻了翻白眼说:“谁耐烦骗你,喏,就是这人,说要找谢晚,那不是你姑姑嘛!”
大柱这时才看到青棚马车里的秦嬷嬷,有些狐疑的看着对方问道:“你是谁?”他听娘亲说过,马车都是有钱人坐的。
“我是阮府的秦嬷嬷。”秦嬷嬷又摸了摸荷包,里面的蜜果子也没剩多少,干脆将荷包一起递给他。
大柱看着荷包没有伸手,脑中却想起娘亲曾说过就是阮家什么管事要害他姑姑,当心警觉心陡起的问:“你是谁?找我姑姑干什么?!”
秦嬷嬷伸出的手半天没有回应,对方虽说是个小娃娃却是一脸警惕,当下有些尴尬,看来这孩子也是知道阮管事那事儿的,忙笑了笑说:“小娃娃,我是你姑姑的熟人。”
“熟人?”大柱皱着眉头,自家的姑姑他多少还是知道的,除了娘亲和自己就跟隔壁的荷花最要好哪有什么熟人?
“好孩子,你带我去你家见着你姑姑就明白了。”秦嬷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绣着福寿纹的鞋子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大柱有些犹疑,但是毕竟是小孩也不敢做主让这人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断的回头偷看这个小脚的老太太。
秦嬷嬷是久不走土路,很快鞋上就积了一层的灰尘。好在谢家住的也不深,很快就到了地方。
大柱率先跑进门去找到谢刘氏拉着她就往外走,谢刘氏手上的活计还没做完,一边规整一边骂道:“死孩子,拉我干什么?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直到看到立在院子的里秦嬷嬷才住了嘴,她是记得这嬷嬷正是上晌在阮家帮过自家的那个老太太,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谢家嫂子。”秦嬷嬷客气的道。
“哦、哦,老太太安好。”谢刘氏面对她客气的态度有些手足无措,手在裙襟上擦了擦,又好似想起什么时候的不安的说:“您你们请、请坐。”
谢家实在是没有待客的地方,平日里有要好的邻居来也只是在井边摆两把破凳子闲话家常,这阮家来的人怎么说也是大人物自然不能让人坐院子里这么失礼,谢刘氏只得把她请到自己屋里。
秦嬷嬷本来就是来拉拢人,自然也不会挑三拣四,进了谢刘氏屋子不着痕迹的四处看了看,中间摆了一个八仙桌并两把椅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边角都磨得光滑了。一座架子床上面铺着青色的粗布,几根稻草隐隐约约的露出来,床上一把漆都掉光了的小几上摆着针线框,几缕彩线散散的放着。
“谢家嫂子做活计呢?”秦嬷嬷面上并没有显出任何轻视的意思,反而套近乎道。
“哎!”谢刘氏点了点头,将彩线胡乱的塞进针线筐,看着秦嬷嬷站在屋子中央,又如梦初醒的说:“您坐您坐。”
秦嬷嬷笑了笑,捡了张看起来还算牢固的椅子坐下。
谢刘氏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家里也没有茶叶待客,面上有些惶恐。
秦嬷嬷理了理鬓角,说:“谢家嫂子,早上的事是我们阮家让你们受委屈了。”
“哪里,”谢刘氏摆了摆手说:“不干阮家的事。”
“总归是阮家御下不严,才出了这等子事来。”秦嬷嬷道,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
谢刘氏也不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话,只顾着摇头,自家平白都收了十两银子了,别的也没什么好说。
秦嬷嬷坐了一会儿没见着谢晚,谢刘氏又一副见不了大场面的样子,只得开口道:“老身这次来,是想见见谢家娘子。”
“您要见晚娘?”谢刘氏对她的上门虽然有些惊慌,但是一听到是来找谢晚的就如同大柱一样的警觉,说:“这……晚娘病还没好,您找她有什么事?”
秦嬷嬷觉得挺无奈,怎么一个两个的听到她要找谢晚就一副好像她会拐了那谢家娘子去卖了一样。
“是有些事想同小娘子商量。”秦嬷嬷也不好把话说明白,就算是说明白了恐怕谢刘氏也不懂,所以有些遮遮掩掩。
哪成想到她遮遮掩掩的神色让谢刘氏心里一紧,立马就联想到今日自家收的那阮管事的十两银子。都说这有钱人家雁过拔毛,何况又有阮管事的事在先,谢刘氏一下就想岔了。
“您要是为了那十两银子来,我这就拿来还您。这事和晚娘没关系!”谢刘氏有些着急的说,心中想着好在是晚娘要兑那银子的时候自己拦下了,不然如今拿什么还给人家?
秦嬷嬷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她身为阮家当家大夫人的乳娘,如何看的上十两银子?这谢刘氏也太小看阮家了。
“谢家嫂子误会了……”秦嬷嬷强忍着道。
谢刘氏听了这话却不见放松,不是为了银子那是为了什么?晚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这些大户人家看中的地方,莫不是……谢刘氏心中又是一阵慌乱,莫不是那阮管事还不死心,非要晚娘嫁给他的傻儿子。
她面上的脸色更着急了,有些磕磕绊绊的说:“若是为了……那阮管事的事来,还、还请您回去吧,我们晚娘不可能嫁给他儿子的!”
秦嬷嬷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为了那事来,他阮管事要干什么难道还能让老身给他跑腿不成?!”
谢刘氏一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这看起来挺严肃的老太太是来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