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荼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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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渊皇宫御花园

    顾苒带着楚千言转移到一座假山后面坐着,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刚刚说,还不到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好吧,我不问,不过你最好快点,宫里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派人到处寻找,到那时你就危险了。”顾苒靠在假山壁上,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好美!”

    “好久没像现在这样抬起头来看这满天繁星了。”顾苒抬手,用手指在空中点着星光,脸上含着笑意,眼中充满怀念,“我记得上一次还是在八年前,也是在宫里。”

    那一天,顾苒永远不会忘记。

    从小,因为父亲的缘故,陛下对她格外关注。皇帝陛下的宠爱,多少梦寐以求,那些与她年龄相差无几的皇子公主王孙贵胄家的公子小姐也不例外。

    孩子的世界单纯又直接,当他们意识到自己不会得到偏爱时,羡慕便转为嫉妒。

    就这样,童年时期的顾苒,被以各皇子为首的同龄人孤立,他们将她排除在自己的圈子之外。

    那一天,顾苒收到三皇子的一封信,信上写着邀请她一同去京城外的玉蝶谷踏青,让她进宫相谈。

    欣喜万分的她坐着马车赶往皇宫,被一个小太监引到那口枯井处。

    “顾,顾小姐,三殿下让你在此处等他,他稍后就来。”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完转身匆忙地离开了。

    那时顾苒并未听说关于这口井的故事,年幼的她等得无聊便坐在井沿的石头上歇息。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子落在另一边的空地上,顾苒注意力被石子吸引,然后就觉得身体被猛地一推,坠落在枯井里。

    幸好枯井早在先帝时便被倒入乱石泥土封填,里面没有水。顾苒跌落在井底湿润的泥土上,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起身呼喊。

    然后井口出现大皇子的脸,他说:“就算你是顾丞相的女儿又如何,本宫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

    “你今天就留在这儿过夜吧!”

    然后离开了。

    大皇子在顾苒来之前便一直躲在那棵大树后面,等了好久,终于找到机会将她推入枯井。

    顾苒被吓坏了,她流着眼泪喊了许久,再没有人来。

    她蹲在井底盼着有人来救她,一直到夜晚,星星都出来了,没有一个人来。

    后来,羽哥哥突然出现,他找来绳子,本想将她拉出井外,却不想力气太小拽不动。

    顾苒见他一筹莫展,本想让他回去找人来,没想到他一个跃身跳入井内,然后对她说:“别担心,你哥哥顾鸣马上会来救我们的。”

    听说哥哥也进宫了,害怕,委屈汹涌袭上心头,顾苒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她抹着眼泪放声哭起来。

    哭完了,便与羽哥哥一同蹲在井底,等着哥哥来救他们。

    那晚,通过小小的井口望到的那一片繁星,顾苒永远不会忘记。

    言翊鸿从枯井那处回来后,四处找寻顾苒未果,在一处游廊内站立,望着夜空,脑中回想起小时候关于顾苒的一件事。

    发生在八年前的一件事,那天夜晚,言翊鸿用过晚膳后不久,顾家长子顾鸣来到他这儿,说顾苒今天下午收到自己给她的传信,让她进宫有要事相商。可宫门外顾家的车夫等了一下午都未见她出来,回去禀报后,顾鸣便亲自来接妹妹回去的。

    言翊鸿在听到顾苒收到自己的信进了宫,便知道她出事了。将心中的猜测跟顾鸣说完后,便向父皇禀报,然后带着侍卫在宫中四处寻找。

    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后,言翊鸿突然想到一个地方,那个传说中有冤魂聚集的地方。

    当他一个人跑到枯井前时,便听到里面传出哭泣的声音,深呼吸壮着胆子走到井边,用灯笼在井口照着:“顾苒,是你吗?”

    “是我,你们终于来救我了!”

    听到她用哭腔着的声音一遍遍诉说着心中的害怕,言翊鸿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言翊鸿找来了绳子,想拉她上来,却力气太小,无奈只能放弃。本想回去叫人来帮忙,但看着黑漆漆的井口,想到顾苒对他诉说的恐惧,又想到刚才找绳子时,看到远处的火光。

    这样想着,言翊鸿便对她说:“你贴着墙站好不要动。”

    在确认顾苒贴着井壁站好后,便撑着井沿,一跃而下,井边有他留下的灯笼,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就会来救他们。

    “呜哇哇——”

    黑暗中,是顾苒近乎发泄般的哭声,言翊鸿望着眼前的黑影,抬手向她头的方向摸索,当手指触碰到水迹后,便用衣袖慢慢擦着她脸上的泪水。

    后来,他们便一起蹲在那望着夜空,等待救援。

    那夜空,就像现在这样……

    顾苒对楚千言讲述着这件往事,当她说道羽哥哥出现在井口时,脑中那个体型修长的身影恍惚间变成少年的模样。

    “唔”顾苒脑中闪过像被针扎的尖锐疼痛,她一瞬间有些恍惚,然后疼痛恍惚迅速褪去。

    “苒苒,你怎么了?”楚千言发现她不对劲,连忙问道。

    顾苒再次回想,发现那道身影还是印象中那样,便笑着说:“没事,我讲到哪了?对,讲到羽哥哥一个人来救我。”

    “现在想想,他那时为何不找人来呢,他力气那么小怎么可能把我拉出——”

    井外。顾苒脸上的笑容凝固。

    不对。

    这不对。

    羽哥哥他可是成年人,力气会小到拽不动一个我吗?

    可自己分明记得他就是因为力气不够,才跳入井中陪自己的,难道,顾苒震惊地看了看自己。

    以前自己那么重的?

    顾苒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她哭丧着脸下定决心今后少吃半碗饭,绝不长胖!

    在大渊国的某处,一个气质清冷出尘的男子在门前屋檐下坐着,细细品味手中的清茗。他的嘴角虽微微扬起,但清澈眼眸中却满是淡漠。

    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放下手中的茶,起身露出身下的蒲团,转身回到屋里。

    心情正沮丧的顾苒,突然听到身侧坐着的楚千言对自己说:“苒苒,答应我,离景王远一点,别让他靠近你。”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顾苒能感觉到,他话中的认真。

    “你——”

    顾苒望着身侧,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片刻后,“还用你说,我看到他就躲得远远地!”

    胳膊缓缓抬起环着小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出神地望着前方。

    “要走也不说一声……”

    顾苒回去后,将今夜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顾丞相,然后便不再烦心,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每日练练剑,抄抄书消磨时间。

    这天,顾苒手中拿着抄好的书,让顾相过目完刚从书房出来,便见叶家大哥叶星移穿着便服向这边走来。

    “叶大哥”笑着打招呼。

    “阿苒”,叶星移微微点头,含笑回应。

    “我爹在书房等你,去吧。”

    “好。”叶星移说完便进入书房。

    转头看了看书房,这几日叶大哥每日都要来一趟,是因为景王的事吗?顾苒这样想着,随即摇摇头,将杂念抛之脑后,看着手中的书,头疼不已,还要再抄十遍,她要疯了!!

    顾苒垂头丧气地回自己院子,那边顾相书房内。

    “果然如大人所料,御书房内的确有人进去翻找过的痕迹,看来他们迫切想要找到那些东西,以至于露出马脚。”叶星移向顾丞相禀报在御书房查勘的结果。

    “现在不仅是大理寺,就连陛下身边也潜藏着他们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探查,却还是让他们死灰复燃。”这个结果让顾怀信心情沉重,他预感到,未来这皇城一定会大的动荡。

    “他们行迹隐秘且谨慎,下官每每探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他们便将整条链接舍弃,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离他们那么近,下官认为假以时日定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叶星移心中不同于顾相的担忧,反而觉得这一次触碰到他们的中心位置,是即将胜利的先兆。

    这些人定料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的文书卷宗就藏在丞相府中,毕竟以往丞相府与大理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又过几日到了六月十六,顾苒刚起床洗漱,就见青苑神采奕奕地走进来。

    “小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顾苒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桌上的檀木梳梳着头发,随口问道。

    “小姐,今天是六月十六!”青苑上前接过梳子,笑眯眯地回答。

    顾苒一怔,随即喜上眉梢,她兴奋地说:“快收拾,一会儿咱们出去!”

    六月十六,是大渊建国的日子,这一天陛下会祭天祈福,但这不是让顾苒兴奋的重点,而是每一年的这一天京城白天有集会,晚上还有灯会,热闹整整一天。

    吃过早饭后,得到准许的顾苒拉着青苑在街上四处晃悠,身后还有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街上人来人往,两人在行人中穿来穿去,看到在一处摊位时,顾苒不自主的停下脚步,这个摊位上面摆放着许多形态各异只有手掌大小的陶制小人。顾苒拿起一个,越看越喜欢,便买了。

    在青苑付过钱时,顾苒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人偶,爱不释手,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向她撞来。

    “小心!”

    顾苒腰部以下的位置受到撞击,身体不稳趔趄着向前倾斜,正当她要找什么稳住身体时,被什么人一拉站稳了。虽然躲过一劫,但手里的陶人因为拉扯掉在地上摔碎了。

    “我的陶人!”顾苒看到小陶人摔得支离破碎,心疼不已。

    付完钱的青苑被吓了一大跳,立马走到自家小姐跟前查看,见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瞧见此刻站在小姐身后的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顾苒心疼地将碎掉的陶人捡起来放在手心,然后心底燃起怒火,想要找罪魁祸首讨说法。一脸气愤地转头,便看到身后正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的楚千言,他的手中正抓着一个孩子后背的衣服,那孩子正边挣扎边嚷着“放开我,放开我!”

    顾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有些愣神,听到有孩子叫唤的声音,下意识低头,就见到被他抓着的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

    随即想到什么问:“这是刚刚撞我的人?”

    “嗯,他撞完人想跑,我就给抓着了。”楚千言低头对小男孩说,“若是男子汉,就像这位姐姐道歉请求谅解,而不是想着逃跑!”

    顾苒原本还在生气,但这么小的孩子,总不能跟他置气吧,遂只能自认倒霉。

    “算了算了,你松开他吧!”

    楚千言也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拽着一个孩子不放有点招人耳目,看着顾苒再次确认:“真要放他走?”

    “嗯。”顾苒弯腰对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孩说,“你家人呢,一个人乱跑多危险。”

    小孩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苒以为他受到惊吓不敢说话,正想着怎么安慰他时,只听小孩好像再说些什么,顾苒将耳朵凑近:“你说什么?”

    然后就听到小孩稍微提高一点声音说着“对不起!”然后不等顾苒反应过来转身跑开了。

    顾苒喊道:“哎——”

    然后见小孩跑到不远处站着的几个小孩子跟前,几人说着什么,最后嬉笑打闹着,渐渐远去。

    顾苒笑叹一声,小孩真可爱!

    “你很开心,苒苒。”楚千言来到她的身侧说。

    顾苒看着他这次一身月牙白锦袍,衬得身姿清瘦挺拔,再配上俊逸的外表,让她看了又看。

    “盯着我作什么?”楚千言看着她的眼神,心情很开心。

    “我看你,这次的衣服很好看!”顾苒说完笑了起来,双眼满是愉悦,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一旁的青苑听到小姐这样说,微微张开嘴,什么时候小姐与这位楚公子这么熟悉了?

    见前面边走边谈笑风生的两人,青苑有些着急。

    小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被拐走了!!

    “楚千言,”顾苒将用绣帕包起来的小陶人展示给他看,“我的陶人碎了,这里面也有你一半的原因,你得赔我!”说完挑着眉,眼露狡黠地望着他,嘴角含着一丝坏笑。

    楚千言哭笑不得:“这样就讹上我了?也罢,谁让我是老实人。”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通体雪白水润的玉制兰花簪递给她。

    “我身上只有这个,用它来赔你,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