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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漪染默默地攥了下衣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若不是二哥夭折,娘亲也不会走的!”
“嗬!夭折?你知道什么是夭折吗?”洛漪澜的声音清晰到带着明晃晃的讽刺,紧接着就慢慢收敛了回去,语气阴冷了不少,“我们享受不到的待遇,凭什么要给你们母女俩?”她的声音很轻,继而一笑,“所以他不是自己摔死的。”
“你说什么?”洛漪染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可是个五岁的孩子!”
洛漪澜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阴郁,“你以为我想吗?”
“所以就算是不想你们也还是让我安王府断了后,是吗?”
听到这个声音,洛漪澜浑身一怔,背脊发凉,她甚至不敢回身去看。洛漪染看着洛晟走过来只是别开了头,并没有开口。
“好,很好。”洛晟的眼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狠厉过,他沉着嗓音,克制自己没有现在就上去把她给掐死,“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家法伺候!”
自打洛闻笙当家做主了之后,洛家祖传的那根藤条就再也没露过面,听说沾过血,都包浆了。而洛漪澜挨打也是破天荒头一次,瞬间腿就软了,但她很聪明的没吭声,方才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又扎心,再补刀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洛漪染看着她,却不想只算旧账,“我以为姐姐只是不满于父亲想将我许配给谦王殿下,却不曾想姐姐原是觉得我不该存在。”
她故作一声苦笑,“你我姐妹一场,若是把话说清楚,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会挡你的路?又何至于处心积虑地置我于死地,到了买凶杀人的地步?早知道当初我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就该成全了姐姐,也不会受如今这些苦,让谁都不待见。”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还带着几分哽咽。
洛晟听完,眼神已经蒙上了杀意,“既然洛漪澜如此不顾姐妹之情,又如此不满于我这个父亲,那家法之后便逐出家门,从今后,不得踏进洛家半步!”
什么?洛漪澜犹如晴天霹雳,当即便跪在地上,“父亲,您不能逐我出家门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她跪着往前蹭了两步,扯着洛晟的衣服求饶。
洛晟之所以会走上谋权篡位的道路无非逃不过野心二字,可是作为一个执掌太医院却能干涉正事的安王,他的野心从何而来?那是因为他并无一个儿子能继承这世袭的爵位,而这也正是皇上能容忍他至今的一个最大的原因。
如今安王府的荣华富贵眼看就要到头了,可他时隔多年之后却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断送在了他曾经最信任的糟糠之妻的手中!而洛漪澜竟还要连她唯一的妹妹一并除去,他又岂能容她?
洛晟毫不留情地踢开了他的嫡长女,就像当初那么绝情的漠视洛漪染的母亲,他唯一的宠妾一样。这一点洛漪染明白,洛漪澜更明白,所以一旦她今天出了这个门,她就回不来了,那个时候别说是荣华富贵,她恐怕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她心如死灰的倒在地上,任由下人把她拖了下去。
洛漪染没有觉得意外,甚至内心没有多少波澜,当年洛晟是何等的宠爱她的母亲,尤其是诞下儿子之后,更是让正室眼红,最后生出狼子野心。年仅五岁的孩童就那么摔下高高的树杈,和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如出一辙,洛漪染有人代替她活着,可那个孩子呢?
无端的编排让她的母亲备受冷落,但是洛晟毕竟还是爱她的,而且两人尚且年轻,还有生育机会,可是却被正室的母女俩百般阻挠,最终郁郁而终。这些事洛晟并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她的母亲是何时生的病。
“你方才提及你的母亲……”
“人既已故去,我想也没什么好说的,父亲那么多年都不曾过问,甚至于提起她都是个禁忌,如今牵扯出了前尘往事,却又想问个清楚了,何其讽刺?”
洛晟怔在原地,心里隐隐作痛,洛漪染的话打开了他记忆的缺口,愧疚之情蔓延在心底。
洛漪染靠着房门缓缓蹲下身子,浑身就像泄了气一样有些发软,纵使她自认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洛漪染,可是她的记忆和那种油然而生的无助感让她抱紧了双腿,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这样,就算为我们都报了仇吧。”
夜半时分,打更的声音把她从沉睡的梦里拉了出来,她睁开眼睛,努力分辨出那是街上的声音,相去甚远。她想要摸向额头,却被人按住手腕,“别乱动,你发烧了。”
“啊,又发烧了吗?”洛漪染沙哑着声音,就那么躺着,好久才回神,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发过烧了,这段日子以来调理的确实不错。
司洛卿试了试她的额头,确定温度降下去之后,才把毛巾撤下去,“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洛漪染翻了个身,逆着月色看向他的脸,纵使看不清,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林若鸢中的毒有点复杂,光靠生斛草解不了。”
“杜太医没诊出来?”
“嗯,所以你算错了。”
洛漪染蹙眉,“差的草药也是稀缺的?”
“没错。”
“查查安王吧,应该还是他。”
“还是?”司洛卿不解。
洛漪染轻轻一笑,“你只管查就是了,查出来的结果告诉殿下,他心里有数。好消息是什么?”
司洛卿欲言又止,还是憋了回去,“慕轩镜那边经过各种手段,盘查出安侧妃的各种小手脚,大发雷霆,加上凡蕊的佐证,所以将她院里的人一并都逐出府去了。”
“这么快,殿下总算是找到机会彻底和她断了关系。”
“没有了谦王府的庇佑,想必她的处境不会太好,毕竟她可是和皇家连着宗亲的。若非如此,她也做不得……”
铁器相碰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冰冷,那长剑闪着瑟瑟寒光,显然这位不速之客带着满身的杀意。元淑伤口的血迹顺着袖口滴落在地,站在房门口,仍是没有离开半寸。
“我今天可没想留活口,你若不走,可就得交代在这了。”
“元淑,退下。”
洛漪染打开房门,看着院子中央杀气凛然的沈晋,一声冷笑,“怎么,这是替洛漪澜报仇来了?”
沈晋长剑一指,尚且还有距离,却瞄准了她心脏的位置,“没错。”
“可你来的不巧,今夜不只我一个人。”
沈晋看到她身后的司洛卿手腕下坠了半寸,他特意挑了个半夜的时间就是因为他算准了司洛卿不会在这儿,可怎么就又给碰上了?
洛漪染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上前,“没办法,今日被她勾起伤心事,思虑过度,所以没抗住,病倒了,要不然倒是可以成全你。”
司洛卿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把她捞了回来,纵然他有把握从沈晋的手底下把人救回来,可他不想冒这个险,“谈话就好好谈,站那么近干什么?”
洛漪染回眸,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她想营造点气势来着。
司洛卿没理她,看向沈晋,“趁我还没改主意,赶紧走!”
沈晋没动步子,让他走就走,那多没面子。
“你是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还是觉得洛漪澜她占理?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她已经不是安王府的人了,从前那些账我要是算,她活不过今天晚上。”
沈晋握紧了剑柄,可片刻之后还是放了下去,比起报仇,他更希望洛漪澜能好好的活着,“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司洛卿的眼神冷了下去,“放过她?你找错人了。”
“不过……”洛漪染调转话锋,“我们不杀她,她到底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要看你们的造化,毕竟盯着她的不只我一个人,她做过的孽也不只这一桩。”
她轻蔑一笑,洛漪澜的结局显而易见,“听说你杀手榜排行第五呐!也算是声名显赫了吧?怎么就把一腔热血都给了洛漪澜呢?她死有余辜,赔个你,倒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她便拉着元淑转身回房,纵使她再觉得惋惜,也不会伸以援手,那可是沈晋自己选的。可能洛漪澜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救了他吧,让自己嚣张了这么久。
元淑皱着柳眉,看着洛漪染帮她上药,沉声道,“多谢小姐。”
“应该是我谢谢你,若不是替我守门也不会伤的这么重。这金创药很管用的,好的快。”
“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说有司公子在,他也伤不到您。”
洛漪染哑然失笑,处理好了伤口目送她回去休息了。
“现在已是四更天了,你且去睡吧。”司洛卿试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再发烧,放下心来。
洛漪染望着窗外正亮的月色,叹了口气,“睡不着。你那个皇嗣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和当年处理此案的大理寺卿碰过面了,只是他对此讳莫如深,并没有透露什么。”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时隔十多年,很多线索都被藏匿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她沉冤昭雪的。”
许是因为她能够“卜算天机”,所以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他更有动力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