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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月十二年冬,寒风悲啸。
启月国城外流着百余米宽的护城河一夜间积水成冰,置板铺草,覆之土层。
龙陵军踏过护城河,云梯兵迅速攻入城内,城门一开,队形齐整的五万龙陵大军便如潮水般涌入启月国。
“冲啊!”首排士兵持盾,所有士兵齐头并进,骑兵两翼包抄,旌旗猎猎,战鼓雷鸣,锐不可当。
启月军一触即溃,战马饮血嘶鸣、将士奔跑哀嚎、刀矛相搏,合奏的悲歌一浪高过一浪。
万箭齐发,血肉横飞,朝阳映照着垂死的杂草,鲜血将大地染的通红。
城门破,对地域小、人口稀少的启月国而言,等同城池毁,转瞬之间,启月军与启月帝被龙陵军紧紧围困。
是死是降?启月帝肝胆欲毁,一朝青丝变白发,染雪的胡须不停抖动。
他闭上猩红的双眼,悲痛到无以复加。
十余岁的龙锦奕是龙陵国三皇子,他眉眼修长,五官俊美深邃,身板威武挺拔,鲜亮的铠甲泛着光泽,硕大的红披风随风招展。
他同龙陵军将领裴锋骑着战马,被亲兵紧紧保护。他看着这场力量悬殊的屠杀,捏缰绳的手悄然握紧。
却见启月帝突然直起了身,卸下染血龙袍,露出雪白里衣,撕下一条附在红配绿的启月国旗上,略做停顿,将其艰难举起。
龙锦奕眼睛瞬时一亮,一把抓住裴锋的胳膊,惊呼:“都督,都督,他投降了,快收兵,他投降了!”
龙锦奕声音洪亮如钟,却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对于大家的无视,龙锦奕大声咆哮:“战场上不杀俘虏,这是父皇意旨,都督,他已然投降,你为何不收兵!”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上会明白臣的苦心!”裴峰起初听到龙锦奕的话只当小孩的玩笑话,见他拉出皇上压制他,不得已抱拳上扬作揖。
施施然望着龙锦奕,训道:“三皇子,两军对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要显露妇人之仁,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裴锋都督龙陵国军事,战场上毫无情面,杀人不眨眼,这也是龙陵帝为何将三皇子交由他历练。
龙锦奕昂首挺胸,粗着脖子吼:“他都投降了,你为何执意杀他,风水轮流转,你怎知哪一刻你不会沦为俘虏!”
“将士死怕甚,为龙陵国赴死,是臣的光荣。再者,他若不降,说不定爷会放他一码,他若战死,爷敬他一生,而今,他弃甲投降,乌龟孙子,爷唾弃他,爷非宰了他不可!”裴锋对龙锦奕不屑一顾,对启月帝投诚满眼满心皆是鄙视。
启月帝已然投降,龙陵军却没有停止攻击,一排排启月军相继倒下,幸存者持着盾牌紧紧围护启月帝。龙锦奕心脏突突直跳,像风一般冲出亲兵团,用尽全力,举起战刀劈破八面战锣。
看着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众人无不愕然,裴峰愤怒之余带着一抹惊诧。
锣声一落,训练有素的龙陵军停止进攻。
启月国残余势力也得一刻喘息,启月帝稳了稳身子,茫然的望着宽广的中心街躺满尸体,沿街店铺浓烟冉冉,招贴染火摇曳。
黑云压顶,他的身躯对抗寒风凛冽,越发显得荒凉无边,湿润的眼眶终于汇成泪水滑落。
方太监脸色发黑,沉声问:“陛下,眼下形势,亡国不可逆,降不降,于事无补,何苦……呢?”
启月帝虎躯一颤,深情忏悔:“是孤无能,令你们耻辱蒙羞,令将士无辜丧生,孤愿意以孤一人之死,换众人的生。”
适时,龙锦奕来到他面前。
“要杀要剐,冲贱臣一人来,放他们一条活路。”启月帝神情恍惚,念及他护国无力,令启月一朝山河破碎,将士血流成河,他是罪魁祸首,他将永世被定在耻辱柱上,被世人戳脊梁骨辱骂。
他便如无根浮萍,漫天摇曳,反观方太监默默揩泪,冲敌方啐了一口又一口,谁能料赖以依凭的护城河一夜冰冻,天要亡斯,谁能逃脱。
“好,吾放了他们!”龙锦奕举起手中纯金令牌,对着龙陵军喝令一声,“此乃陛下御赐免死金牌,见令牌如见皇上,今日吾保他们一条活路,众将士速速让开,不得相逼!”
裴峰气的吹胡子瞪眼,三步并做一步跨下城墙,往龙锦奕走去。
“三皇子?”启月帝叫住龙锦奕,视线所及,龙陵军恭敬跪拜后自动绕向两边,腾出一条道。
启月帝嘴唇蠕蠕,扯出一丝笑,紧了紧手中长枪,递给他:“三皇子护他们周全,贱臣……盛感谢意!这只枪,见证贱臣一路杀伐孽业,死在它手里,也算有始有终!”
龙锦奕没有言语,木讷的接过。
“三皇子,动手吧!”交代完一切后事,启月帝再无所求,坦然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启月军齐齐跪下,无声求情,他们皆挺胸埋首,像一排排冰冷的墓碑。
龙锦奕扬起长枪,本欲从他右肩而过,利落割落他的耳垂当做同龙陵帝的交代,未料收回长枪时被外力推了一把,直直刺入启月帝心脏。
“啊!”龙锦奕低呼一声,倒退连连。
“陛下……”看着启月帝被重伤,启月军愤怒反扑,一股脑拥向龙锦奕,被启月帝张开臂膀阻拦。
“退下!”启月帝身体难以支撑,单膝跪地,绝望的劝慰,“活下来!”话毕,他身体前倾,扑向火堆之中。
龙锦奕僵了僵,悲愤回头。
却见始作俑者裴峰拔出长枪扔给他,抬手高呼:“三皇子杀敌有功……三皇子英勇无敌……”
“三皇子杀敌有功……三皇子英勇无敌……”所有龙陵军见敌方首领已死,亢奋异常,举着兵器,嘴里一遍遍跟着附和。
龙锦奕缓缓跪于启月帝身前,触目可及硝烟四起,尸横遍地,雪落在脸颊像刀刮般疼。
“都督,后宫妃嫔及宫女全部被诛杀,可整个皇宫皆寻遍,没有启月国大皇子和小公主的踪影,属下正令人全城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