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智慧

绿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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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和动物的区别或许不在于是否受道德规范的控制,不可否认的,即使人类被法律和道德所捆绑束缚,还是不可避免的有越轨之人,他们通常被称为“罪犯”,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被称为“反社会人格”。而动物呢,没有犯罪一说,没有越轨一词,他们却极少违反自己的天性,高等动物将其解释为“没有智慧”。

    智慧,就是为了激发最原始的人性吗。

    我想不通。

    永远也别让我想通。

    “好冷...冷...”

    怀中人瑟瑟发抖,她的发丝被水打湿了黏在脸上,更称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许志宁将张雨怡抱到山洞内干涸的地方,一个高坡处,那尚未被雨水浸透。他湿透的白色背心已经干涸,皱巴巴地耷拉着。他将它脱下盖在张雨怡身上,尽管他知道那并没有什么用。他钻出山洞,甩了甩被压麻木的手臂,天还未完全亮起来,暗暗的蓝色压在山洞之上,随时都要坍塌下来。

    林子很密,依旧看不到尽头。像一片表面平静内心汹涌的海,只要一瞬间就能将他吃干抹净。树叶叠着树叶,一层又一层,风吹过,树叶便荡起来,浪一般翻涌。跑了这么久,这里的位置已经远远超出许志宁熟悉的范围,他走出去,一路走一路捡着石头作标记。看见地上的枯木,他拾起来,看见新长出的小树枝,他折下来,雨水尚且还有,烧一烧便可以喝了。只是如何解决食物的问题,他还没有想好。

    许志宁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个襁褓里的婴儿,离开了家,离开了妈妈,自己一无是处,甚至无法存活。

    可野兽的幼崽,不也是如此成长的吗?

    妈妈...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还好吗,也许我该带着她一起走的。

    一阵剧痛,许志宁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背已经被尖锐的石头割出一道血痕,血尚未往外涌出,身体的保护机制控制着血液的流出,但痛觉在不断增加,他甩了甩脚,继续向前走。

    许志宁并不是身娇肉贵的人物,受的伤也不在少数,所以这样的伤口可以被轻易忽略。刚刚下过雨,翠绿色叶片上的雨水在他经过时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他暴露空气中的伤口上,火辣辣地疼。

    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着那个山洞里熟睡的她,还有.…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他尽力想让自己忘掉那些,但是无论如何分散注意力,哪怕用痛苦,用血液分散这一切,那些事实那些心痛狠狠揪住他的心,一刻也不放过他,一刻也不。

    张雨怡是剧痛中惊醒的,她平躺着,感受到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虽然被抱着,她同样颠簸了一个晚上,平时的营养不良加上殴打,昨夜被雨水淋透的身体瑟瑟发抖,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双腿之间淌出,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与腹中的灵魂没有什么太长的相处时间,她的母性并没有被唤醒,相反地,她厌恶这个恶魔,自己是恶魔的孕育者,有些更深的罪孽,从那个晚上开始,自己的身体就已经脱离了灵魂,不再属于自己。

    血液不断流出来,染红了水坑里的雨水,此刻她只担心着自己的性命,仿佛腹中只是长了一颗肿瘤,她迫不及待的要将它切除。

    张雨怡咬着下嘴唇,忍着剧烈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向山洞外爬去,她缓慢地向前挪动着,朝着亮光渗起来的地方爬去,尽管她并不知道亮光处是否能够得救,她依然这么做了。

    当许志宁回到山洞时,张雨怡已经爬到山洞口处了,身后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他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山洞口,已近乎昏厥,手中的野果和猎物被他一把抛下,他冲向张雨怡,抱起了她。

    “小雨!小雨!小雨你醒醒…小雨…”

    张雨怡微微睁开猩红的双眼,她的眼球无法聚焦到许志宁身上。

    “肚子…肚子好疼…”

    许志宁注意到张雨怡身后的红色痕迹,他慌了神,刺眼的红色仿佛是在预告着什么,大片大片的红色血液,像被喷洒在四周。他也曾见过这么多的血液,妈妈捂着肚子在地里倒下,医生将一盆又一盆的红色液体倒在门口,他拿着小铃铛靠在门栏边偷偷地看,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弟弟没有了,从那以后爹看自己的眼神便愈发沉重。

    纯白色的小铃铛仍然挂在张雨怡的手腕上,它已经被染成粉红色。昨晚跑了一夜,铃铛也响了一夜,这使他们都不再孤独。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许志宁抱起张雨怡又是跑起来,他积累一夜的疲惫此时都被忽略与抛弃,他听着风的声音,他不知道跑向何处,他只知道“人”,才是救小雨的关键。

    许村与世隔绝,可它并不是桃花源。村里的人像是结成了某种特定的联盟,他们同为一心,但如此团结的“组织”,却无法内部消化。加法和减法相固定,他们从未想过解决这一切,而是用最简单的方法,传承这个“组织”,延续这个家族。这个同姓同根的大家庭,却从来没人询问正常孩子的来源,大家都心知肚明。

    巨浪永远隐藏在平静的海面之下,看似无常的平静村庄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与罪恶,制定的道德准则使一切都看起来合情合理,心照不宣的默契成为合作的链条。

    有“人”的地方,就有救赎;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