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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在屋内沉默的听着姨姨和郑洋洋的对话。
脑海中也是好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她还是下了床准备走出去迎接一切。
身体刚刚退热,在躺上几乎躺了一天的安然,脸色发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觉得自己爬起来都是很艰难的事情。
一点点的扶着墙挪步出去。
突然打开房门,把说的正起劲儿的郑洋洋吓了一跳,她闭了嘴快速转头看了安然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被姨姨指派了出去。
“洋洋,去吧垃圾倒了,我和然然说几句话”
姨姨一边说一边给郑洋洋使眼色,叫她赶紧出去。
郑洋洋看见自己妈妈的眼神警告,瞪了安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客厅的垃圾拿下楼。
看着郑洋洋一步步走下楼梯,姨姨赶紧把安然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问道:“怎么样,身体好些没有?”
安然回答道:“好了”
姨姨长叹了一口气,劝说道:“这次没什么大事,以后知错就改就行,等会儿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他们有话跟你说”
安然猛的抬头,眼中散发出一丝光亮,她已经好久没和爸爸妈妈说话了,后又想到昨天晚上隐隐约约的听到的对话,眼中的亮光收回来,又把头低了下来。
原来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她真的听见了爸爸的声音。
爸爸,真的说了那番话。
“嘟嘟嘟嘟”怀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安然拨打了这通电话。
希望它能拨通,又害怕它拨通。
“喂?”
是爸爸的声音。
安然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电话,想开口喊爸爸,嘴唇几番蠕动,也没有喊出声来。
“喂?是不是然然”
几乎是直觉,对面的人猜到了是安然。
安然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僵住了,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打电话,对面看不见。
她木木的回答道:“是我”
安然想过很多种开头,当她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的时候,爸爸妈妈会说什么。
会不会说?
‘然然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想爸爸妈妈啊?’
会不会说: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学习?”
但她没想到自己打给爸爸的第一通电话,迎来的是一句质问。
爸爸:“昨天洋洋给我打电话说,你把家里的药全部藏了起来,还骗了你姨的钱?”
一句话,直奔主题。
将安然内心的复杂的情绪一竿子打翻到底。
他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选择相信郑洋洋说的话,他在问,更像是在陈述。
安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将拳头一点点收紧,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
心中对父母的期待,化解的一干二净。
在此之前,她天人交战了很久,准备坦白,准备向自己的爸爸妈妈诉说自己的苦衷。
但是现在,她不想了。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反正已经不信了,认定了她是一个满足谎话的人,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相信自己,那她还解释什么?
一些可怕的念头在心中产生,她突然想看看,如果自己真的偷钱,她们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直接把她的腿打断?
或者干脆抛弃她?
爸爸:“你拿钱干什么,你那么小,有什么地方用的到钱的,现在为了钱你就说谎,以后你想干什么?”
安然沉默的听着,不做回答。
姨姨在一旁守着,看见安然底着头不说话的样子,赶紧帮腔道:“孩子还小,她已经知道错了,病刚好,你别说重话”
安然依旧不说话,她的反应在爸爸看来就是被揭穿之后的心虚,因此更加的气愤。
“姐,你别替她说话,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现在不好好教育,以后进了局子我可丢不起那人”
声音越来越高,显然对面的人生气到了极点。
安然低下的脑袋还是不曾抬起过,她听着自己爸爸对她的数落,每一句都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在她的内心划上一道,表面上却什么伤害都看不出来。
她将心中的不甘和酸涩压了下去,声音沙哑的说了句“知道了”
对面又开始数落了
“知道什么,你要改,你姨姨平时已经够忙了,你还不学好,给她添乱,你说你骗的钱都干什么了?”
“这是第一次,下次再发现你骗钱偷钱,就直接让你姨姨打你。”
“有什么事情不会给你姨姨说吗?自己养的什么赖毛病,你奶奶还说你懂事,懂事成这样”
“还不如让你呆在乡下,在乡下十几年也没什么毛病,一来城里就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
是,我真的宁愿我一直呆在乡下,宁愿一直守着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的朋友们。
而不是在别人家小心翼翼的过活,而不是顶着别人看不起的目光在学校上课。
在乡下,奶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永远相信我,永远站在我这里。
而不是像你,我的爸爸,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我一句,我的病有没有好,还有没有不舒服。
乡下条件很是苦,没有几家有手机,没有高大清楚的电视机,没有马桶,没有热水器。
但是乡下有爷爷奶奶,有小迪琳琳还有大黄。
她们无条件爱我,信任我。
···········
当郑洋洋回来的时候,姨姨回到了厨房做饭,安然也已经打完电话坐到沙发上发呆。
郑洋洋看见安然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走到安然面前盯着她。
安然站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郑洋洋满意的摇摇头说,做到位置上说道
“怎么样,被骂了吧,谁叫你骗钱呢”
安然抬起头看着她道:“我没有”
郑洋洋似乎是被安然突然的反驳吓到了,盯着安然看了好一会儿,继续讽刺道:“切,满嘴谎话”
安然握紧了拳头,冷冷的看了郑洋洋一眼,往角落里挪了挪。
安然更加沉默了,连带着一整个下午,都是一言不发,自己吃完饭自己刷碗,然后回房间。
郑洋洋和姨姨没察觉什么,只当安然被骂了,被揭穿了不好意思,她本身就话少,也经常一天都不怎么说话。
安然的发烧好了,另外一颗种子却在心中种下了根,所有人都不知道,连安然自己都不知道。
········
第二天醒来还是不用上学,请假养病的那天是周五,今天学校刚好放假。
早上吃完饭,姨姨已经去超市上班了,郑洋洋和郑康还在睡懒觉。
安然一早便出门了,今天她要回家,她已经快2个月没有见到爷爷奶奶了,奶奶的腿还没好,家里就爷爷一个,来城里不方便。
从城里到乡下要十几公里,安然记不住全部的路,只记得从菜市场回乡下的路。
每次来城里,菜市场是赶集必定会去的地方,一来二去,只有对这条路是熟悉的。
她背着书包,里面装着水和一些吃的,从姨姨家客厅桌子上拿的,还有一本故事书。
她要带回家,讲给奶奶听。
不认路,安然只能一边走一边问
“爷爷,菜市场怎么走”
“小姑娘我捎你过去吧”
“不用了,爷爷给我指路就行”
“那还挺远的,往前走过3个红绿灯,再往东拐到人民路,过两个路口再往前…………”
安然听着头晕晕的脑袋转不过来,她从小方向感就很差,连东西南北都不分。
和老爷爷分开以后,就回忆着老爷爷的话,自己摸索的往前走,不确定的时候再找一个人问路。
东拼西凑的,终于到了菜市场。
这是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姨姨家和学校,安然最熟悉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听着熟悉的叫卖声,看见里面腿脚不灵活的老爷爷老奶奶买菜,抖抖索索的从塑料袋里把零钱掏出来的时候,安然的眼眶一瞬间被眼泪占满。
“爷爷奶奶,然然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