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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一下没了收入,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夏末马不停蹄的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铁轨旁干活了。
她是熟练工,又肯吃苦,包工头愿意分她一份饭吃。
这个地方都是打赤膊干活、说话荤腥不计的民工。经过那件事后,夏末出入更加小心注意,不管什么时候都把衣服捂得严严实实。
大冷天里,她搬货搬得满头满身的汗,衣服里黏腻闷热,水泥灰从领口袖口缝中钻进去,弄得她很不舒服,可就算这样,夏末也狠狠忍住,全身上下只敢露出一双眼,哼哧哼哧跟头老牛般搬着那似乎永远都搬不完的水泥袋。
她一声不吭,有人跟她说话也不理不应,心里算计着每天要搬多少袋子才能尽快还上宁之远给小乐垫付的医药费。
她比以前更加低调,恨不得自己能变一直非常丑的蜗牛,毫不起眼并且带着坚硬的壳,可以随时把柔软的身体缩进壳里寻得保护。
可有人却要把她从壳里拉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她毫无遮掩的羸弱身躯——
那个水泥厂厂长,几辈子都不曾在这简陋的路边露过脸,有一天却突然把车停下,故意朝她脚边吐了一口浓痰。
装车卸货的工作是包工头跟水泥厂承包后带着临时工做的,夏末那个小小的领导——包工头,一看见大领导来了,忙弯腰带笑的过去套近乎,夏末浑身发抖的站在路边,觉得身后的目光快要戳破她的衣裳。
如果……真的有蜗牛壳就好了……
***
厂长根本不在意包工头说了什么,他冷冷的看着浑身糊满了水泥灰的夏末,嫌弃的说了声晦气,就把车开走了。
夏末勾引厂长被厂长家母老虎打的不成样子的事情早就在这一片传开了,这个厂区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小山坳,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在一夜之间传遍每家每户。
在一起干活的那些民工带着轻蔑的笑、冲着夏末微弯的背脊戏谑道:“厂长有的我们也不少,还更大更好用,想要的时候千万别客气!”
不堪入耳的话语像一个个力道十足的巴掌,不停的抽打着夏末的脸,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前这些话也不是没有听过,但那时人们至少顾忌她人正影子正,只是在背后意*淫一番,可今日,她是彻底变成了全水泥厂的话柄,往日民工暗地里说笑的调侃变得更加露*骨不堪,谁都可以把她这只蜗牛踩在脚下。
这一切……宁之远坐在车里看的很明白。
他几天没睡好,付琳珊全*裸的身*躯让他恶梦连连,可接下来,那片*裸*露就会变成夏末光洁的肩头、骨骼凸起的后颈。
那天她弱小如随时可以被捏死的兔子,通红着双眼,看他按下发送键。
她明明知道一切是他所为,却没有一声责怪。
她,竟然害怕他到了这种程度。
对了,她居然还与他说谢谢,谢谢他借钱给孩子看病。
他越想越乱,着急的赶过来,想要确定,是否这个女人过得不好他就能舒服……
可当他看见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时,并没有多少舒坦,反而……非常难受,像被谁狠狠揪住了领口喘不过气来。
是了,那天把她救出来,却想看她更惨更卑微,所以传了那样的照片引得她遭到一顿毒打,他以为自己会轻松一些,可那几天,他也是噩梦连连。
梦里,都是雨夜车祸,满地的血,夏末被他掐住了脖子不反抗,大大的眼睛充血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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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暗的房间,那带着酒臭的呼吸,那满是肥肉的手,那侮辱她的语言,那些照片……身上的力气被风抽走,夏末失手让水泥袋掉在地上,嘭一声,空气中漫起好大的灰尘,细细密密的扑了她满头满脸满身灰。
她一直对水泥很敏感,外露的皮肤当即被灼得一块一块红斑,她睁不开眼,双手在空中盲抓着,不知是谁过来摸了她屁股一把。
身后,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嘲笑。
夏末咬死了唇才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叫,就会引来更恶劣的讽刺。
宁之远再也坐不住,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时,就已经下车快步走向夏末,他用手帕给夏末擦眼睛,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狠狠瞪过那些民工。
夏末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一只大手捏住,那双手那么大,可以轻松掐断她的脖子。她害怕的缩着肩膀想挣脱,又感觉有人欺身过来,离她很近。
她往后退,却被怒吼:“别动!”
夏末认得的,那是宁之远的声音。
她顿时乖乖不动了,因为不想惹他生气。
她老实的仰起头让他清干净眼睛上的灰,等能睁眼看他时,他已松开了后颈的手,站在她两步开外。
第一眼,就是他嫌弃厌恶的那百年都不会变的眼神。
夏末忙低下头,眼睛好像飘进了水泥灰,疼的她不住流泪。
“我,我会尽快还钱的。”她除了这个,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宁之远额角抽抽,钉在那里不肯说话,最后傲慢的哼一声,开车走了。
他用过的手帕,被扔在路边。夏末等再也望不见车尾后,把那条手帕捡起来藏在口袋里。
身子忽然有了力量,她不顾那些嘲讽,把地上的水泥铲回去重新装袋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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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装车是夏末的正式工作,那么偶尔晚上的清灰,就是兼职赚外快了。夏末的雇主大多是女职工,没什么力气,与其自己累死累活不如花点小钱找人来做。夏末人老实话不多也不抬价不贪小便宜,原本大家都是爱光顾她生意的,可这次事情闹得太大,夏末声名狼藉,女职工们爱惜羽毛,不愿意再雇她干活,这就让夏末的情况更加窘迫。
她只能在白天多多装货,中午也回不来给儿子做饭,自己揣半个馒头,给小乐留半个,一干就是一整天,常常是晚上累的动都不能动,身上一块块被水泥灼的红斑。
小乐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察觉到妈妈最近不怎么爱说话,也就紧紧闭上小嘴巴,不吵不闹。
只是,他会在睡觉时,把小手小脚紧紧挨着妈妈。
天气已经很冷了,孩子常常是睡到半夜都还手脚冰凉,夏末抱着他的小手小脚捂在怀里,心里着急。
当时家里被砸的稀烂,什么都要买新的,王奶奶留下的钱已经用去了大半,她实在狠不下心再买取暖器,只能在屋子里放一个煤炉来取暖。
小乐很喜欢蹲在煤炉旁边暖手,然后把暖呼呼的小手捂在妈妈的脸上。
夏末很小心很小心,前半夜用煤炉把睡觉的屋子捂暖,后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把煤炉拎出去。
可,还是出事了。
小小的房间密不透风,过多的一氧化碳让她一睡不起,当晚若不是小乐睡前喝了太多的水半夜闹着起来尿尿,那么他们母子俩将会在睡梦中死去,等第二天被人发现后,直接拖去火葬场烧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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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醒来后趴在床边把前夜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浑身无力、脑袋发晕,小乐吓坏了,呜呜流着眼泪,才哭几下就没了力气,只能牢牢抓紧妈妈的手,一步不动。
夏末扶着墙摸到门边,把全身重心都压在门上,那扇破旧木门顿时敞开,新鲜而寒冷的空气扑鼻而来,她狠狠的呼吸,把肺中浊气吐出,一时还是无力。
小乐光脚跟在妈妈身后,学着妈妈的样子起伏小胸脯深呼吸,万幸的是,孩子没什么事。
夏末坐在地上指着山下说:“小乐,去叫王奶奶来,快去!”
不到万不得已,夏末是不会去打扰别人的。
“哦!”小乐带着哭腔往外跑。
他光*裸的小脚丫踩在冬日深夜冻人的土地上,却跑出了满身汗,因为他怕妈妈会死掉,妈妈死掉就没人爱他了。
下山的土坡对于小小的他来说,是那么的艰难漫长,长到他几乎绝望,长到他边跑边哭,一个不留神从坡上滚下来,滚脏了他最心爱的小熊睡衣。
小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跑,慌乱的去敲王奶奶家的豆腐坊。
他忘记了,王奶奶并不住在这里。
他见没人来开门,绝望的嚎啕大哭,喊着:“开门啊,快开门,救救我妈妈!”
这时不远处突然亮起两束光,身后有窸窣脚步声靠近,一个高大黑影笼罩弱小的孩子,男人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着异常清冷的光,他单手把孩子从地上拎起来,对上孩子脏兮兮的脸,感受这具软乎乎的身体拼了命往他怀里挤,近乎崩溃的嘶吼着:“叔叔,我妈妈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