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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业和曹彬先后进宫,因为召得急,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哪知柴宗训得意到:“朕正拟发兵西征,偏孟昶先来寻衅,这下朕出师有名了。”
杨业和曹彬看过孟昶的蜡书后,执礼到:“请皇上示下。”
柴宗训故意问了一句:“两位卿家以为西川可取否?”
“回皇上,”曹彬说到:“臣等仰仗天威,谨遵庙算,西川想必克日可取。”
柴宗训又问杨业:“将-军以为呢?”
杨业一脸坚毅:“西川一隅,除非他在天上,臣取不得;只要在地上,臣敢保不出三月,必将其收归版图。”
“好。”柴宗训就是喜欢杨业这狠劲,拍手到:“既是偏安一隅,当用不上宋王与齐王。杨业听旨。”
“臣在。”
“命你率背嵬军,自阴平小道入川,实施斩首,一举将孟昶献俘阙下。”
“臣遵旨。”
“曹彬听旨。”
“臣在。”
“命你为西川行营都部署,总理攻川及善后事宜,率大军攻剑阁策应。”
“臣遵旨。”
柴宗训满意的点头:“临行前,朕有一言相嘱。”
“朕已为蜀主孟昶于汴水之滨治第,共计五百余间,供帐什物,一应俱全。倘孟昶出降,所有家属,无论大小男女,尔等不得侵犯一人。”
“另蜀地百姓,尔等亦不可擅杀一人。”
“若杨将-军斩首成功,曹彬须亟速安定蜀中民心。”
“须知此行若有我军恶行传出,将来收归南唐吴越便要难上许多了。”
杨业和曹彬齐到:“皇恩浩荡,蜀中民众定会额手相迎天军。”
说到收归南唐和吴越,没想到南唐国主李煜和吴越王钱俶便来到了汴梁。
钱俶倒是常来朝贡,对大周忠心得很。
而李煜各种推脱,只派手下臣工前来朝贡。
这一次大周国库充盈,武库齐备,所以柴宗训想看看谁最不听话,届时便找理由先打谁,所以严旨藩属国须由国主亲自入贡朝圣。
可能被扣和马上就要挨打,李煜选择了可能被扣。
毕竟皇帝说过‘天下乃故汉唐人之天下’,若没有实质道理,断不能随意扣留一国之主吧。
送曹彬和杨业出兵之后,柴宗训终于见到了神往已久的千古词帝。
因从小便养尊处优,李煜身材还算魁梧,只是脸色苍白,让人觉得不太健康。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煜和钱俶恭敬行礼。
柴宗训连忙摊手:“两位国主请起。”
俩人坐定之后,柴宗训看着李煜开口到:“国主可是让朕神往已久啊。”
李煜对到:“回陛下,能得见天颜,亦是臣生平之快事。”
柴宗训说到:“可惜江南路途遥远,朕虽神往,却身不能至,此次国主入贡,可要多住些时日,将江南风物好好的说与朕知道。”
李煜心里咯噔一下,这皇帝是要扣留他?
“回皇上,”李煜急忙推脱:“非是臣不愿,只因江南偏之一隅,江南有的风物,上国皆有,不须由臣述之污染圣聪,恳请皇上恕罪。”
“不,不,”柴宗训连连摆手:“若说风物,的确现在两岸商贾往来,互通有无,毋须国主述之,朕要听的是江南之习俗,国内轶事。”
李煜还是怕柴宗训会扣留他,急忙将话题转移:“回皇上,若说到轶事,现吴越国内正流传一轶事,臣此来入贡,连上国百姓都在议论呢。”
“哦?”柴宗训转头向钱俶。
钱俶莫名其妙,有我什么事?他连忙拱手到:“回皇上,臣实不知国主所说何事。”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李煜淡淡到:“短短九字,平实温馨,情愫深重,欲催归而请缓,此中注入王上多少柔情与思念,怎不令人传为佳话。”
钱俶有些窘迫:“国主,此是寡人与妃吴氏之作,国主怎得知?”
李煜笑了笑:“此事目下汉唐故地皆知,闻者无不羡慕吴越王伉俪情深。”
这九个字柴宗训前生也经常见到,很多笔记本封面都有呢,不过他并未特别去品味这样的句子。
原来这句子是钱俶这么一个好勇斗狠、戎马一生的霸主所作,这便算难能可贵。
此时身为当朝人,面对当事人,柴宗训有时间细细品味:“唔,道得清的是花开请归,诉不完的是无限柔肠。”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句温情诗意的情书,柔情似水,情真意切,此中是温柔,是流连,是对爱人思念之心灵悸动,更是对情感之珍惜与眷念。”
“皇上谬赞,臣惶恐,”钱俶急忙行礼到:“此不过臣与妻子寻常书信往来,实是有污圣聪,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淡淡到:“王上与王妃书信往来,何罪之有?”
竟无心让皇帝品评名句起来,看来这皇帝也并非只知攻伐之事,似是对名句亦颇有心得。
既是这样,李煜有心将话题往诗词上引。
大周虽武备强盛,且近年来皇帝增加开科取士几率,然大周传唱的,却是江南词作。
冯延鲁,冯延巳兄弟,包括他这江南国主的词,可以说是风靡大周,有不少拥趸。
若能趁此时再得佳句,震慑住大周一帮武夫,令皇帝不敢扣留他,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李煜接话到:“寻常书信往来便有此千古名句,若认真作来,岂非完胜李太白王摩诘?此刻当着皇上,王上何不咏出新作,让皇上品评,指点一二?”
钱俶更加窘迫,急忙跪下:“回皇上,臣本是一介莽夫,哪识得寻章摘句?前述九字,确是臣与妻子寻常书信往来,若非国主说起,臣实不知此句已传遍天下,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记得这钱俶后来主动交出版图,且天兵每次出征,他都主动给钱给人,如此忠心之人,就暂且不要为难他了吧。
“王上请起,寻章摘句,原是书生之事,”柴宗训说到:“似朕与王上之辈,成日国事缠身,哪得空闲去做此等事情?”
李煜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却又有些傲然,寡人亦国事缠身,却一样能写出风靡上下之作。
钱俶为了不让话题继续在他身上纠结,连忙对到:“启禀皇上,若说到诗词之作,李国主可称为当世第一人,皇上若有意,何不让国主细细咏来?”
听到这话,李煜面上颇有得色,钱俶啊钱俶,你以为在为难寡人,实不知寡人就等着你这句呢。
“皇上,”李煜表面还是要谦虚一下的,虽然开口的时候都笑出来了:“启禀皇上,臣之所作,不过宫娥酒肆吟诵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国主过谦了,”钱俶又送了一把:“寡人听闻当日王摩诘作诗,非要当着老妪面用词,直到老妪能听懂,他才肯用此词。诗词之作么,寡人虽不太懂,然也知若妇孺皆知便是佳作,似那等曲高和寡之作,不过是堆砌辞藻而已,有何用处?”
李煜心里非常受用,但嘴上仍是推脱:“此处系天朝庙堂,焉得有宫娥嗯啊之句?”
柴宗训早就想打击一下李煜的气焰,方便以后收复南唐,只因当时年幼,若有词作压倒李煜,怕引人怀疑。
此刻见李煜颇为得意,柴宗训不想再隐忍,便说到:“国主且咏来,若实属佳句,朕当即命教坊据此编排歌舞。”
“这…”李煜仍装作犹豫:“皇上,臣之所做,实登不得庙堂。”
“且咏来,朕恕你无罪。”
钱俶跟着附和到:“国主,寡人听闻国主与周后生前亦是伉俪情深,何不趁此时吟诵一首?”
说起周后,李煜低下眼帘,在殿上轻轻踱着步。
他的本意便是用文采震慑大周,此时有机会,自然当仁不让。
踱过几圈后,李煜忽地回头深情的吟诵到:
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
粉英含蕊自低昂,东风恼我,才发一衿香。
琼窗梦醒留残月,当年得恨何长。
碧阑干外映垂杨,暂时想见,如梦懒思量。
一曲吟罢,李煜眼眶中竟有泪水。
“好,”钱俶拍手到:“好一句东风恼我,才发一衿香,却又如梦懒思量。想忘却不能忘,最是令人肝肠寸断。”
李煜被掌声惊醒,轻拭泪水,拱手到:“臣失态了,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哪有时间恕他的罪,只在大脑中努力搜索,前世课本和课外读物上都没见过这阙词,想来应该质量一般。
不过他仍是拍手到:“好,好,细细品来,确是让人深感国主与周后之深情刻骨铭心。”
“谢皇上谬赞。”李煜得意到。
柴宗训冷笑一声,表演完了吧,现在该我上场了吧。
他站起身来:“朕无皇后可致书,然国主与王上之深情,却令朕念起亡母,当日朕不过孩提,母后却离朕而去,现在想来,母后于朕不过几残影而已。”
“今日为王上与国主所感,朕将母后残影连接,亦有一句,吟诵出来,请王上与国主指摘一二。”
“臣等不敢,洗耳恭听圣作。”
柴宗训作思虑状,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能不能压得过李煜的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高中的吧。
于是他深情吟诵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