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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最终没能熬过那年冬天就过世了,沈夏记得她去世的那天连天气都是很晴朗的,万里无云。奶奶是在大半夜死的,爸爸说奶奶死的时候并没有合眼,被要请来主持葬礼的老先生说她这是死不瞑目,要她心结未了的人才能给她合上眼,大伯很自信,他说奶奶生前这么多儿子中最疼的是他,他便过去给奶奶合眼最后居然也没合上,然后轮到爸爸去帮奶奶合眼,奶奶的眼睛这才闭上的。沈夏当时小,并不懂这些迷信,只是心里想,奶奶肯定是觉得没有折磨够她们一家人所以才死不瞑目吧!那天夜里他们都跪在奶奶的床前守了一晚上的孝,按照习俗,家里老人去世子孙们都需要跪守在遗体前直到老人下葬。三哥担心沈夏还小受不了,便偷偷地在她的膝盖里塞了几团棉花,三哥对她说,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累了自己。而沈夏也是挨着三哥跪的,跪到一半就挨着他睡着了。
天刚亮,她就被哭声惊醒了,沈夏发现,她跪着睡觉也能睡的这么香。沈夏看了一眼周围原来是那些奶奶的亲戚朋友们来给她送葬了,怪不得有这么多哭声。别人家的奶奶去世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她的奶奶去世时天空是放着一大片阳光,她抬头看着门外洒进来的阳光默念着,奶奶,看吧,你过世了连老天爷都觉得开心。尽管沈夏的头上腰上手上都被人绑上了白布带子,可她依旧觉得心情特别好,差点高兴地手舞足蹈。
来了一堆人他们要把奶奶的尸体搬到灵堂的棺材里,那些奶奶的亲戚朋友们扶着跪在地上守孝的他们,让他们节哀顺便。沈夏站了起来,她倒没什么事,只是三哥跪了一晚上,有些站不起来,她慢慢扶着三哥跟在了后面,去到灵堂时一大家人又都开始跪在棺材旁哭哭啼啼,这时开始响起了鞭炮声和八音声,跟他们的哭声交织成了一片。大伯一家更夸张,直接趴在了棺材盖上哭喊着:
“妈呀,您怎么就去了呢?您还没来得及享福呀!”
“妈,都是儿子不孝呀,不能让您享清福!”
“奶奶,您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们啊!”..
沈夏冷眼地看着他们,真是恶心的一家人,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这些话?奶奶生病那么久,他们有送过一次饭吗?还不是她那个老实巴交的妈妈伺候着奶奶的。估计是因为来了这么多人参加葬礼才这样哭给别人看的吧,好让别人觉得他们是大孝子。大姐也赶回来了,她只是跪在了一旁抽泣着,沈夏很久没见到大姐了,想上去跟大姐说说话,可是她知道,现在不行。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很久不见的三叔三婶也出现了,三叔三婶一直在县城教书,昨晚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便赶了回来。而他们对沈夏一家算是比较好的,可是沈夏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毕竟常年不见,他们只是偶尔回来,沈夏见到他们最多也只是会跟他们打个招呼,问声好,仅此而已。三叔家的小妹也让奶奶带过一两年,不过她还小,并没有让她出现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哭还是在假哭,反正她只是做个样子跪在了三哥的旁边,三哥没有哭她也没有挤出一滴眼泪,奶奶去世她不鼓掌叫好就算不错了,还指望她会哭。她都跪了一夜了,即使有棉花也还是觉得有些疼,如果不是妈妈把她压着让她跪在棺材边,她连跪也不想跪,直接回去睡大觉。她看见小妹沈英在一旁玩耍着,没有理会大家,小妹是奶奶带大的,说起来她跟奶奶的感情应该很深,可是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好像也不知道奶奶去世了,还在一边玩得很高兴,大伯看见了走过去就扇了她一巴掌,她马上就哭了。沈夏和三哥在一旁看着差点笑出了声,大伯为了让小妹能够给奶奶哭丧居然给了她一巴掌。
在灵堂内主持葬礼的老先生又是让他们叩首又是往他们身上洒柳树水,又是要他们给奶奶轮流上香的弄了半天,终于给奶奶合上了棺材盖要出殡了,按照老先生的吩咐,大伯是大儿子,他捧着奶奶的墓碑走在了棺材的最前面,他们的爸爸是奶奶的二儿子便跟在了大伯身后,爸爸的后面是三叔,然后才跟着所有家属,所有的人都要陪着棺材一起走,每走七步就扔一个炮竹,一柱香串着一张黄纸,她听老先生说,这是在为奶奶开路,好让她在黄泉路上走得更顺畅。一路上炮竹声不断,八音声不断,还夹着哭天喊地,那些路人连忙给他们这队伍让开了道,还夸着她奶奶生的都是大孝子,也算是在天有灵了。三哥牵着沈夏,默默地跟在了最后面,听着别人这样的议论冷笑不已。
“四妹,奶奶死了,你难过吗?”三哥小声地问着她。
“我一点也不难过,奶奶都没对我好过,我为什么要为她难过?”沈夏不知道三哥为什么这样问她,她抬头看着三哥,坦诚地说道,她骗谁都可以,就是不会骗三哥。
“恩,三哥也不会,最好他们一家都死光光!”三哥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他狠狠地盯了前面的那些人一眼,沈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知道他在说谁。
“三哥,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沈夏已经念小学了,她的成绩出奇的好,经常考全班第一,为这个她三哥高兴了很久,对她又亲又抱,比他自己考了第一名还要高兴。三哥说,四妹,你真为三哥争气,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四妹是个读书很厉害的人。沈夏也跟着高兴的点点头,她想她所有的努力一半是为了三哥。
只是她跟班里的同学都很生疏,连一个朋友也没有,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没有童真,别的孩子都爱玩爱闹,有好多玩具,而她自己是几乎没有玩具的,偶尔体育课,她也只是自己跑步,玩单杠,更多的时候她是自己躲起来看书或者写字。她的眼神很冷,无论看谁都是显得冷冰冰,有一次一位同学的东西掉在了她的脚下,那位同学捡东西时看了她一眼,竟被吓哭了。渐渐地所有同学都远离了她,班主任也曾找她谈话,她也是不理不睬。最后班主任找上了她妈妈,她妈妈说这孩子从小这样,他们也没办法,于是沈夏就这样过着自己的校园生活。
“放心吧,四妹,我们会好起来的!”三哥坚定地告诉四妹,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家会好起来的,他相信没有人会穷一辈子。送葬的队伍还在前进着,没人注意到他兄妹俩说什么,沈夏看着奶奶的棺材,没有任何的表情。一队人走到了离家比较远的山坡上,沈夏看着他们把奶奶的棺材放下了之前挖好的坑里,然后盖土埋上,而大伯他们还要围着棺材转几圈跪几圈,最后那位老先生才让大家把腰上头上的白布带取下来,放在了棺材边上,说等头七的时候再烧,而手上的白布带要让它自然脱落,这是对死者的尊重。沈夏跟三哥听说是对死者的尊重,当场就想解下来了,只是因为妈妈在旁边用眼睛瞪着他俩,才停止了动作。
葬礼到下午的时候终于举行完了,参加葬礼的人都留在了祠堂里一起吃饭,而三哥拉着沈夏躲在了爸妈的房间里偷听,原来是大伯伯母,三叔三婶还有他爸妈在商量着这次葬礼的费用,大伯说这次他出的费用最多,奶奶名下的田地要归他们所有,而三叔三婶没有说话,爸妈却觉得大伯伯母都搬出去了,为何还要跟他们争田地?无非就是想租给别人,好收田租。商量了许久,大伯答应了把田地给父母,不过一年要交五担谷给他们。当时的沈夏并不知道这个数量的概念,而三哥却咬牙切齿,这家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五担谷够他们家吃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