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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年底了。
楚星驿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在颜老师的办公室呆两个多小时,画画石膏像和水粉,有时间的话再练练字。颜老师也比往常更加细心的指导她。
他已经办理了辞职手续,是因为楚星驿,他才在饭店又逗留了半个多月。
颜老师离开饭店这天,给楚星驿留下了他家里的地址和电话。他告诉楚星驿说,他现在暂时还不方便在家里带学生,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了,他会让人通知楚星驿去家里上课。他让楚星驿先在家里自学,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请教他。
他还把大卫和伏尔泰的石膏头像以及几本美术教案送给了楚星驿。
看着颜老师忙忙碌碌的收拾,忙忙碌碌的的叮嘱,楚星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抬起头,微笑,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本来她想要给颜老师送个礼物的,但去商场里转了好几次,硬是没有发现有能配上这份情谊的任何东西。
楚星驿像个木头一般杵在那里,对着那样的颜老师,竟然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她的思想和力气都用来克制悲伤了。
直到颜老师收拾笔筒里的毛笔,并把其中最好用的一支小楷毛笔又送给楚星驿时,她才后知后觉的终于有了一个想法。
她把桌上的一张A4白纸细心裁剪折叠成明信片的样子,然后用颜老师的这支毛笔蘸上墨汁,在这张“明信片”的扉页上用娟秀的小楷写下了她最喜欢的李叔同的那首《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落上自己的名款后,楚星驿又在“明信片”的正面画了远山、亭子和垂柳。
当她把自己的这幅有点像儿童手工的作品很不好意思的递给颜老师时,颜老师的眼睛也湿润了。但他还是笑着说,他很喜欢,只是这首诗有些伤感了,又不是不见面了。
其实真正的送别,并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浊酒一壶;就是在一个特别普通的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颜老师走后,楚星驿再一次陷入了彷徨无助的境地里,她感觉上天为她打开的那一扇窗,似乎又关上了。她甚至不想去上班,不想看到那间如今已是空空如也的美工室。
与楚星驿一样,年子君这天上班也不在状态。
平时活泼健谈的她变得心事重重。楚星驿本来自己也很不开心,但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气氛太压抑了。于是楚星驿看了看门外,悄悄逗年子君说:“快看,冯思哲来了!”
年子君忙往外看了看,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说:“以后昭歌饭店里都不会再出现‘冯思哲’这个名字了。”
楚星驿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怎么回事?他出什么事了吗?”
年子君轻轻叹口气说:“他辞职了。”
冯思哲要离开了。天下还真是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楚星驿苦笑着摇摇头说:“这几天是怎么了,尽听到这种消息。”
年子君看着楚星驿说:“我和袁珍打算给冯思哲送点礼物,你送吗?”
楚星驿说:“送啊,你们打算送什么?”
年子君说:“袁珍想送个八音盒,我还没想好呢。你送什么呢?”
楚星驿叹了口气说:“送礼物的确是件难事呢。”她突然想起送给颜老师那张“明信片”,就说:“我给他送张小画得了。”
年子君羡慕的看着楚星驿说:“会画画真好啊。”顿了顿又说道:“他明天下午四五点可能会来饭店一趟,到时候我们一起把礼物交给他吧,他一定很高兴。”
楚星驿说:“明天我早班,就不等他了。回头你帮我转交吧。”
年子君说:“你真不打算亲手交给他?”
楚星驿说:“算了,我最近不想再看到离别的场面了,心情不好。”
年子君说:“知道吗,商务部的那个李欢给冯思哲送了一个特别高级的打火机,还送了一瓶男士香水。”
楚星驿做了个哇塞的表情说:“她还真是用心了!但是好像这两天没看到她呀。”
年子君说:“她最近请假在看心理医生呢。礼物还是托人带给冯思哲的。但冯思哲说他受不起那么贵重的礼物,想还给她呢。”
看到楚星驿不可置信的模样,年子君接着说:“她一个月前和冯思哲表白,但被拒绝了。”
楚星驿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天生性格冷淡,除了会默默的喜欢一个人外,是不会有什么超出自己承受能力之外的想法和举动的。
这段时间赶上旅游淡季,来饭店消费的人并不多,咖啡厅里也是难得来几个客人,所以年子君和楚星驿两人才有机会聊这么长时间。
咖啡厅里唯一一对客人结账走后,年子君问楚星驿:“一直想问你呢,但总是忘:听冯思哲说,前段时间你高中同学来找过你啊?”
楚星驿笑着说:“这个冯思哲,还真是什么都爱跟你汇报呢。”
年子君说:“看你说的,咋能是汇报呢,只是聊天聊到那里了嘛。哎,好像说他的这个表弟对你有点意思啊?”
楚星驿说:“不会吧,邵鹏就那种人,比较爱撩。”
年子君说:“你喜欢他不?”
楚星驿看了看年子君,见她神态真诚,于是也真诚的说:“高中的时候确实喜欢过。”她说完这句话时,惊奇于自己竟没有丝毫的羞涩。
年子君貌似很感兴趣的说:“请继续你的故事。”
楚星驿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高中三年也没跟他说过多少话,因为不在一个班嘛。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成绩好,长得帅,又是篮球队长,可风光了。他身边整天围着一群女孩,很多女孩都暗恋他。我——也曾经暗恋过人家。”
年子君说:“小妞挺坦率。好。但你长的好看,又有才,他应该也喜欢你吧?”
楚星驿说:“说实话,我真没觉得自己长得有多好看,特别上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头发剪的特别短,特别丑。我那时候总有种感觉,觉得他应该挺讨厌我的。记得有一次课间在走廊里,他不知从哪弄来了我的作文本,当着很多同学的面阴阳怪气的读我的作文,旁边好几个女生在那笑,当时都把我气哭了。有时候我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看他们打篮球,会被他故意扔过来的篮球狠狠砸中,又会引来一片怪笑声。反正我在他面前一直是狼狈的。”
年子君说道:“还真是奇怪呢。”
楚星驿接着说:“当时我觉得他可能已经看出来我喜欢他了,在故意嘲弄我。甚至觉得他把这事告诉了很多人,包括老师什么的。导致有段时间我感觉压力特别大,非常害怕去学校,成绩也掉的很厉害。”
年子君说:“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楚星驿说:“应该不是吧,我从他眼神里读到过嘲弄二字。”
年子君说:“那他怎么会跑来饭店找你呢?”
楚星驿说:“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而且态度也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
年子君点点头说:“真是个奇怪的人。听冯思哲说,有个姑娘一直粘着他,追他追的可紧了。”
楚星驿笑道:“让他再撩,可是有人把他给治住了。”
年子君也笑了,故意挑了挑眉说:“撩也是种乐趣,能给枯燥的生活带来点色彩呢。”
楚星驿用手托着脸笑说道:“鹿鸣是不是也是你故意撩的啊?”
年子君笑着瞪了楚星驿一眼说:“再别乱说了,冯思哲因为鹿鸣跟我生了好几次气了呢。我确实挺欣赏鹿鸣的,但仅局限于欣赏。有界限的。”
楚星驿笑着说:“哎呀,就怕人家鹿鸣不这样想哦。”
从饭店下班后,楚星驿赶紧往宿舍走,她记得上次从家里带来的一本杂志内页里有一幅叫“秋暝”的画,她特别喜欢。
她想抓紧时间把这幅画画下来,送给冯思哲。
当她回到宿舍拿起那幅画时,她甚至还不知道那幅画的种类,更不知道那幅画的技巧在哪里,只能用铅笔认真的临摹在一张A4大小的白纸上面。
但画完后,她犹豫了,她不确定把这张画送给冯思哲算不算个好主意。
这虽然只是张简单的铅笔画,却也能让人感受到画面中那个抱膝而坐的女孩子眼神中所透漏出的忧伤和怅惘。这个女孩子从发型到着装,甚至眼神都是那么像自己,把这样一幅画送给冯思哲,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旁人又会怎么想?
但除了这个,她还能送冯思哲什么呢?她手头上并没有更喜欢的可以画的东西啊。
应该没什么的吧,她侥幸的想。
众所周知,冯思哲喜欢的人是年子君,这么一张用橡皮随时可以擦掉的普通小画,谁又会对它多想呢?
想到此处,楚星驿心安了许多。
第二天上早班的时候,楚星驿把这幅画拿出来,交给了年子君。
年子君把画打开看了许久,然后又看着楚星驿说:“这不是你吗?你的自画像?”
楚星驿不好意思的说:“这幅画的原作叫《秋暝》,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的作品。我特别喜欢,就想着临摹下来送给冯思哲。”
年子君看着局促不安的楚星驿笑着说:“瞧你,脸红什么啊,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冯思哲?”
楚星驿忙使劲摇摇头说:“没有啊,他在我眼里就像个哥哥一样,没有别的感觉。”
年子君笑着说:“喜欢就喜欢嘛,又没什么丢人的。我最好的朋友见过冯思哲几面后都告诉过我,她喜欢上冯思哲了。”
楚星驿继续摇头说:“我真的没有喜欢冯思哲,我喜欢的人是——肖遥。”
关键时刻,她又把肖遥拿出来当挡箭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