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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刚刚经历过高考失败和丧母双重打击的楚星驿呆坐在家,心情悲凉,难以描述。她拒绝了几位高中同学出去聚餐的邀请,不想见任何人,也没有脸面见任何人。
中午吃完饭,正想洗几件衣服,突然,门轻轻一响,发小尹春华进来了。
19岁的尹春华比楚星驿大一岁,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少女光泽,头发紧紧束向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虽然不算是个美人,但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阳光充满活力。
“一进门就盯着我看,怎么,我脸上长花啦?”春华一边笑着一边脱下双肩包坐到沙上。
楚星驿笑着说:“我是看你越变越好看了啊。”
尹春华忙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边照边说:“是真的变漂亮了吗?”
照了一会放下镜子说:“星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楚星驿摇摇头。
尹春华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曾经是她最羡慕的人:父母老来得女,视她为掌上明珠,成绩优良且好字好画好文笔。如果不是高中时代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母亲的突然辞世,她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的吧。
她心疼的对楚星驿说:“星星,不如明天去我的单位散散心吧,涉外大饭店,参观一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是还在筹备吗?”
“已经准备试营业了,还有,”春华满脸神秘的停住了,勾勾手指示意楚星驿靠近一点“有很多帅哥哒,见了你就会知道,以前那个谁谁谁根本不值一提。”
“尹春华,你这人最大特点就是八卦,不当记者都可惜了。”楚星驿推了一把春华笑着说道。
送走春华,回到厨房,楚星驿把自己和父亲的几件床单和衣服拿出来,用大洗衣盆接上水洗了起来。
母亲去世后,她和父亲搬来跟哥哥一家同住。
哥哥楚星河比她大十岁。六年前,楚星河结婚,父母就把自己住的这套房子让给了他们小两口,然后向厂领导申请承包了一片一直没人管的葡萄园。葡萄园里有两间土坯房,勤劳的父母把土坯房修葺一新,又建成了一个温暖的家。楚星驿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初中和高中六年的快乐时光。
但今年年初,刚刚还清哥哥结婚所欠债务,母亲就得病去世了。
楚星河在自责之余,考虑到父亲年纪大了,妹妹尚小,放心不下就把他们接过来同住。楚星河一家住在正房,楚星驿和父亲住在对面的厨房。厨房是个套间,里间做饭,外间是父女俩的卧室。但自从他们搬过来后,楚星河两口子吵架变得更加频繁了。甚至楚星驿用一下洗衣机都会引来他们的争吵。
正洗呢,院门被推开,楚星驿的嫂子陈艳菊回来了,后面跟着来串门的邻居两口子。
“艳菊,星河在吗?”
“他去学生家做家访了。”
“还没开学呢吧,做什么家访啊?”
“他班里学生打架,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感觉星河老是忙忙碌碌的不着家。这一大家子,亏得由你操持。”
“我一天都要累死了,又要带孩子,又要伺候公公小姑子,还要做家务。星河一个月才挣那么几个钱,还一天到晚揽闲事,一点都帮不上忙,唉。”
“听说你小姑子没考上大学?正好可以在家里帮你分担点家务嘛。”
陈艳菊“切”了一声:“读书都读傻了,能指望上她?一天懒得要命,跟个姑奶奶似的吃了睡睡了吃,什么活也不干!”
“怎么这样啊,按理说她妈刚去世应该懂事了呀。还有,我可听她一个同学说,她还想复读呢。”
“复读?现在家里哪还有钱让她糟蹋!”
看来这个家是真是待不下去了。
无论自己怎样努力,无论自己做多少事情,换来的只能是嫌恶。
楚星驿默默从柜子里拿出那本老相册,翻到母亲和自己的那张合影时,泪水模糊了双眼。
吃完晚饭,楚星驿决定去趟尹春华家。
尹春华的父亲是厂里的副厂长,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母亲是家庭主妇,性格直爽。尹春华还有一个哥哥叫尹冬阳,医学院的大二学生,性格温厚,是个书虫。每当他买了好书,最喜欢和楚星驿分享。
但今天楚星驿去的时候,尹冬阳并没有拿出书来,他坐在旁边耐心地听着两个女孩子说话,时不时还给些小建议。
楚星驿回来时,都快十点了。一进院门,就看见父亲站在院子里手拿着望远镜望向天空。
“爸,你干嘛呢?”
“我在等你啊,顺便找找大熊星座。”
楚国松边说边放下望远镜慈祥的望着女儿:“星星,你还记得大熊星座的来历吗?”
“记得啊,古希腊神话传说中,有一位名字叫卡力斯托的仙女,像个小太阳一样时时温暖着她身边的每个人。她美丽善良又勇敢刚毅。但她后来被宙斯看上了,抢行把她掳走并生下孩子。宙斯的老婆赫拉王后知道后非常嫉妒和愤恨,于是有一天做法把卡利斯托变成了一只母熊,从此母熊东躲西藏,受尽痛苦。宙斯知道后救了卡利斯托,并把卡利斯托的儿子变成了小熊。宙斯为了使母子二人不再遭受什么意外,就把他们提升到天界,成为北天的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
楚国松点了点头,又用手指着夜空中北斗星的方向说:“知道吗星星,大熊星座里的北斗七星有个很有意思的规律:春季,北斗七星的勺子把指向东方;夏季,勺子把指向南方;秋季指向西方;冬季指向北方。所以星星,如果哪天你迷失了方向,可以抬起头寻找北斗星,它可以在黑夜里引导你。”
楚星驿看向父亲半认真半调侃的说:“爸,那我现在就迷路了,咋办?”
楚国松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说:“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爸爸永远支持你。”
第二天一大早,楚星驿和尹春华一起出了门。
坐上公交车后看着道路两边飞驰而过的高楼和茂密的绿槐,楚星驿很开心,感慨自己竟从未认真体会过这座城市的美丽景色。
金城虽说是首府,但比起一二线城市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彼时,金城为了提高城市整体综合实力,吸引投资和旅游,在基础建设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很多饭店在这种背景下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
下车后两人又走了一会,终于来到了一栋七八层高的大楼前面。
这栋大楼外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倒是楼体上方的“昭歌大饭店”几个大字吸引了楚星驿的注意。这几个字应该是请高人写的,是颜体,笔力遒劲,功力不凡。
来到饭店的玻璃门前,两位身穿藏蓝色笔挺西装的年轻男生一边为她们开门,一边微笑鞠躬齐声说道:“欢迎光临!”
楚星驿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其中一位几眼,因为那个男生长得非常好看:五官轮廓深邃,身材高大挺拔,眉眼中有种熟悉的东西,仿佛在哪里见过。
尹春华见楚星驿一直看那个男生忙悄悄说:“他叫冯思哲,很多女孩都喜欢他。”
楚星驿偷偷伸了下舌头,没敢再回头看。
走进昭歌大饭店,首先映入楚星驿眼帘的是一大片壮观的绿色藤蔓植物,像瀑布一样从二楼欧式护栏处蓬蓬勃勃奔泄而下。藤蔓下方一座小型假山坐落于水池中央,假山之上有水从孔隙中潺潺流下,水池中又有喷泉向上吐出清水。水池里铺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有鱼儿畅游其中。
水池旁边以及大厅的各个角落摆放着各种盆景和花卉,郁郁葱葱,姹紫嫣红。
大厅的右侧是间咖啡厅,正播放着舒缓优美的音乐,一位面容娇俏的女孩子正在布置和摆放着物品。
整个饭店华贵中透着典雅,很多细节看似不经意,细想又极富巧思。这与楚星驿想象中饭店的金碧辉煌浮华俗气全然不同,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令人心旷神怡见之忘忧。
楚星驿不由得转身对春华感叹道:“这个地方真美啊。”
正在这时,一阵高跟鞋击打地面的声音由上而下传来,一位画着浓妆的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头抬得高高的,向她们这边走过来。
春华连忙过去打招呼:“下午好,邹经理。”
邹经理用俯视的神情看了看她俩,对尹春华勉强笑着点了一下头,又对楚星驿说:“你是新来应聘的服务生?”
春华忙说不是,是自己的同学,只是过来参观一下。
楚星驿被这个女人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压迫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嫂子陈艳菊,一时有些反感。
告别邹经理后,尹春华带着楚星驿继续在饭店各处参观。
能看出来尹春华的人缘很好,碰到的好几个人对她们都很热情。
几层转下来,两个人都有点累。楚星驿看了看表,四点多了,得准备回家了,于是向尹春华告辞。
尹春华拉过她的手摇着说:“星星,就差第七层你没去了,上去看看嘛,看完你再回嘛。”
“七层是什么地方?”
“歌舞厅。”
楚星驿摇摇头表示没兴趣,春华连忙抓住她的衣角,眼里满是央求。星驿心一软说好吧。
两人来到七楼歌舞厅门口,尹春华扒着门往里面东瞧瞧西看看,也不进去,像是在找什么。
过了一会,里面走出来一个帅气的男孩子,微笑着跟春华打招呼。
楚星驿看到尹春华的脸一下红了,说话也变得不太自然,但男孩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两个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男孩子说有事就先走了。
楚星驿看着男孩子高大的背影好奇的问道:“谁啊?”
“鹿鸣,歌舞厅的调音师,吉他弹得特别好,他,是不是很帅?”
楚星驿看着满脸痴汉表情的发小,噗的笑出了声:“帅啊,太帅了,某人都脸绽桃花,眼泛金星了,还能不帅?”
尹春华哎呀的一声捂住脸:“完了,我是不是很傻啊,太丢脸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