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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要将眼下的事情结束以后,再能谈心伤。
往后的三日里,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霄娘未曾出现在她面前,大约是在做些什么部署,不过她允许千澜每日在小院中溜达片刻,又派了不少人守在院内,围地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千澜无法探听到消息,整日在这间屋子里,只是每日夕阳要落下之时,会在窗下静静地看着。
山下村户中有一只大黄,每日会来陪她一会儿,月芷见千澜高兴,于是也没有赶走大黄。
终于第三日,大黄带来了一只大黑,大黑脖子下系了一只铃铛,叮铃叮铃,响声清脆好听,千澜见到后愣了一瞬,目光中流淌出几息的光亮,而后缓缓蹲下,在院子里和它玩了许久。
直到霄娘带着人来此。
“夫人。”月芷在身后提醒她。
千澜这才摸了摸两只小狗,起身望向霄娘。
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身黑袍,不过三千青丝高束,是做男子打扮。与千澜之前的男装不同,霄娘举手投足间全无女子娇态,若不是早知她是女子,千澜必然认不出来。
也难怪她在徐府时能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望了望天色,已然到晌午了。
“这是,要动手了?”千澜淡淡道。
霄娘不言。
“伍六七和王绪呢?”
霄娘轻笑,“他们早去了地狱一步,很快我就会送你和你的侍女去见他们。”
千澜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你不会杀他们,何必恐吓我?”
若要杀,王绪早便尸骨无存了。
这倒也是令千澜疑惑的事情,霄娘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手上人命不知凡几,却独独没有杀害王绪,哪怕在五爪钩案后的王绪其实失去了利用价值,可她依旧只是将他囚禁。
这一切只怕只有霄娘自己才知道缘由了。
不过人性终究是复杂的,谁又能将自己做过的事情件件说出缘由来呢?
有时候就是想这么做,只是因为想。
......
临近八月,仍七月流火,烈日下暑热难耐,而今年的秋,不知何时才会到来。
对于京城人来说,比秋高气爽的天气更值得期待的,是今日据说太后会离宫别居,多日来的妖后传言,以及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后养女实则是亲女之事,到今日算是告一段落。
皇室态度不明,虽未默认,但将太后送出宫本身就算一种默认。
是以今日太后车辇自西华门出来,街上便围了不少的百姓。
西厂厂督聂允亲自带人护送,自西厂与锦衣卫中抽调了护卫近二百人,另有宫人约五十人,伴车驾而行,礼乐齐鸣,恢弘震慑四方,一行人便如此浩浩汤汤朝西城门而去。
百姓中有人小声谈论起,“到底是太后,这排场比之前皇后娘娘出宫的仪仗还要盛大些。”
“如此兴师动众的送走太后,只怕宫里没有再迎回的打算了。”
“这还怎么迎回,前段时间妖后一事满城皆知,如今来看十有八九是真的,那可是奇耻大辱,依我看,合该......”说到此处,这人压低声音续道:“合该赐死。”
旁人听他话,登时吓出一声冷汗,“慎言,你疯了不曾?这附近可都是厂卫的人。你们可还记得大理寺那位数日前才被斩首的少卿大人?说他杀了驸马陈信,三法司还未曾寻得证据呢,欣毓公主入宫哭诉几日,人便说斩就斩了。”
言下之意,是太后还未曾倒台,眼下虽离宫清修,但杀几个多嘴的百姓,那都是顺手的事。
有闻者大惊,“还有这等事?这江山莫不是太后母女的不成?”
方才那人提醒道:“你又说的什么胡话?慎言!”
“唉!那日我去了刑场,这沈大人真是可怜,自幼父母双亡,在府里也不受待见,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今年将将娶了妻,却碰上此等事。”
“说起来倒也奇怪,沈大人被斩这么大的事,硬是不见他的那位新夫人露面,后事都是她娘家表哥帮衬着办好的。”
“莫不是夫妻离了心?那这也不至于连面都不露一个啊!”
“哎呀!你们说到哪里去了,不是在说太后吗?”
“我还听闻这次太后离宫,欣毓公主也随驾左右,是两个都得走?可见皇上也信了妖后一事,没有赐死也是碍于情面。”
“公主那肯定会跟着一同离宫啊!眼下她独自一人在京城之中,那是举目无亲,不随太后走,莫非留在宫里碍皇上他老人家的眼?”
“倒也是……”
耳际声音有些嘈杂,聂允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后下令加快了行进速度。
不多时,车驾中的人却叫停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宫装的妈妈,一路小跑到聂允面前,“厂督容禀,太后娘娘说她有些困乏,命车马慢些,不过是去云山,日落前必然能到的。”
聂允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后面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一眼,露笑,“太后下令,聂允无敢不从。”
“谢厂督。”
却不料聂允轻轻拉了下马绳,越过宫人直朝车驾而去,停在车窗前问道:“娘娘可有不适?今日暑热,当心中暑,可需随行的太医来为娘娘请脉?”
车里静默须臾,一只手从内挑起车帘,卫欣彤朝聂允淡淡一笑,“厂督,母后无碍,车马慢行些就是了。”
聂允颔首,“臣遵命。”
话落,他回到队伍前方,下令继续前进,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些。
亦是方才挑起车帘的片刻,位于不远处酒楼之上的霄娘倏地握紧了拳头。
马车上之人,当真是邹太后与卫欣彤母女!
那个女人即便是化作尘土她也不可能认错,皇帝当真将她送出了宫闱。
而在她对面,装扮成胡商的余凡觉察到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刚要说话。
霄娘目光骤寒,“是她!没错!”
余凡道:“看来赵千澜没有骗我们,只是她早落入我们的手里,又怎会知道太后即将出宫,这莫非又是一个局?门主,我们是不是......”
“沈寂已死,是妖后与卫欣彤极力促成的,先前我们已让皇帝与妖后离心,现如今她又逼死了沈寂,皇帝看重沈寂的养父,自然也不愿他唯一的养子身亡,妖后此举已是得罪了皇帝,日后再想回宫难如登天。而行宫又守卫森严,所以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她在路上时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时机了!”
“可是......”余凡还欲再劝。
却被霄娘打断,“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自从他不在了,这世间能支撑我活下去的,便只有复仇了,不将她挫骨扬灰我余生难得安宁!”
她眼神十分坚定,“我明白此行的艰险,只是余凡你可知,我如今是真有些倦了。”
说到此处,她目光中竟流露出一抹历遍岁月的疲态。
余凡劝诫的话到了嘴边,终究缄默。
“就按之前安排的办吧,若事败,也不过一死,届时你们只管逃,无需管我。”
余凡皱眉,“霄娘......”
霄娘苦涩一笑,“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