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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商结束,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千澜与莫四娘被人请了进来,见眼前二人一立一坐,气氛也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昭王又是一副准备要走的模样,千澜当即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若二人没有相认,那又该如何救沈寂?
她脸上不由蒙上一层霜色。
沈寂与她交换了眼色,起身朝昭王施礼,“此事,要多谢王爷相助。”
昭王深深叹气,郑重其事地道:“不必谢我,此行若顺利,那是皆大欢喜,可若不顺利……沈寂,其后果你或许承受不住,就连我可能都救不了你。”
沈寂仰头对上他的目光。
“这是臣自己选定的路,不悔。”
昭王未曾多言,脸色却不禁苍白了几分,须臾后也只是叹息着离开。
拜别昭王,千澜才将莫四娘扶到沈寂身前。
莫四娘不由潸然泪下,“寂哥儿......你这又是何苦啊?”
倘或与昭王相认,会为他省下不少麻烦,会有更多人想方设法周全他的性命,甚至连扶凌门都可能不会对他下死手。
只是莫四娘也明白,他们父子不相认才是王妃留下的遗命,沈寂不入皇室宗祠对他来说会更好,再者,二人就算是不相认,这就算是一场豪赌,沈寂也不见得完全没有生路可走。
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总幻想能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沈寂和徐凌二人,一位是王妃的亲子,一位是她的胞弟,命运捉弄人,竟让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这又让莫四娘如何不悲痛?
沈寂将她扶到矮凳上落座,又在她身前跪下,“莫姨母,沈寂在此谢过您为我做过的一切。”
莫四娘闻言,神情浮现悲意,“你这是……”
沈寂泰然一笑,“姨母放心,扶凌门的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也一定会竭尽所能脱身,至于我的身世,还请姨母宽心,等京城事毕,我就会辞官,带千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后或游历大江南北,或开家面馆,做点小生意,安然无恙的度过此生。”
闻言,莫四娘叹道:“好,你既已有了成算,我就不多言了,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也算没有辜负王妃死前的嘱托。”
“只是孩子,这一局,你该如何破啊?他们算准了要污你清白,你如今在这大狱之中,该怎么脱身?”
莫四娘眼中的担忧不言而喻,可若真提起沈寂的安排,他却无法坦然告知她们。
他此番入狱,是扶凌门一步步算好的,廖瑜他们想找证据救他实在艰难,那余下便只有最后一条路走,徐凌一日不归案,他就没办法洗刷冤屈。
可求皇上松口,以太后为饵引出徐凌的法子并非上上策,万一徐凌铁了心的龟缩不出,此计不成,届时他又当如何?
见沈寂沉默,千澜也明白此事究竟有多冒险,但她也知道沈寂一定会去做的,揽他们入局的那双手如同洪流,不断推着他们往前走去。
有些事,沈寂会做,千澜也会去做。
她从后世穿越回来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来改写这一段史书未曾有过笔墨的历史,改写其中浮萍般的沈寂与她自己。
“千澜。”沈寂起身看来,“时候不早了,你将姨母带回去吧。”
千澜应声,转身将眼角的残泪拭去,俯身去扶莫四娘。
他没跟她多说什么话,因害怕不舍的话说得多了,当真会走到离别那一步,只在两人离开的最后时刻,沈寂柔声唤她名讳。
他说:“等我回家。”
千澜脚步一停,眼泪已然滑落眼眶,她压抑着喉咙中溢出来的哽咽,低低地说:“好,我等你。”
......
既离开了那间牢房,聂允已在一旁的甬道等着,与他一道的还有伍六七与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女子低着头,一身打扮却与一旁的莫四娘一模一样。
莫四娘走近一瞧,不由蹙眉。
那人竟是月芷。
千澜已朝聂允见礼,“......厂督,莫姨母的安忧就仰仗您了。”
莫四娘惊道:“夫人,您这要做什么?”
千澜笑着望向她,“莫姨母,外面毕竟危险,我答应了沈寂要好生照看您,有厂督在,定能护您周全。”
看到月芷这副装扮时,莫四娘已隐约猜到几分端倪。
再听千澜这样一说,她的眼眶倏地一红,忙拽住千澜的衣袖,急切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您也答应过寂哥儿要照看好您自己的,孩子,他......他能遇到您这样的妻子,是上天恩赐的福分,你是他最要紧的人,不可啊!不可啊夫人!”
千澜忍住心上的颤意,闭眼提气,“秦列!”
下一刻,秦列落掌生风,击于莫四娘后颈处,人已然晕在千澜怀中。
聂允派人将她扶下去,而后拿出一个银制的戒指,递给千澜,“既然要唱戏,便要想法子逼真些,才好骗过敌人,这个戒指是个不错的暗器,你拿着用,不过他们应当会取下你身上的这些身外之物,不怕你有防身的东西,就怕你没有。我安排了一队暗卫跟在你们马车后面,但不会跟太近,自己万事小心。”
千澜点头,将戒指戴在手上,又屈膝道谢,“多谢厂督。”
聂允退了半步,眸色有些沉,“你不必谢我。”
顿了顿又道:“赵千澜,活着回来!”
千澜颔首,带着伍六七与月芷往外走去,到大狱门口时,她忽然又停下,望着外面的光亮轻声问身后的人,“伍六七,月芷,你们俩怕吗?”
两人对视一眼,月芷道:“夫人,我们不怕,我二人定陪您将那些恶人都揪出来。”
伍六七也坚定点头,“我也不怕!”
千澜转身看过来,见月芷连唇瓣都是苍白的,所有的勇气都只是强撑着罢了,她低头笑了笑,“可我怕!”
她话音落地,月芷再也控制不住落了泪,“夫人,其实奴婢也害怕......我们会不会死啊?”
“我也不知。”千澜抬手替她拭去泪水,“月芷,伍六七,你们陪我去赌一把可好?”
“什么?”
千澜叹了一口气,道:“赌一赌心存善念的昭王妃,她的胞弟会不会对他的亲侄儿心存恻隐之心。”
不仅如此。
她还想听一听,徐凌的满腹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