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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圆满。
是啊!家人死别,都不圆满!
廖氏默声,眼底盛着刚涌出的悲意,似有汨汨流淌之势,她极快的垂目掩饰,却终究红了眼眶。
年少夫妻,情比金坚。她又怎会不思念葬身西北黄沙之中的夫君,又怎么不恨他将自己与一双儿女舍弃?楚军大胜,将士们都凯旋归家,为何独独只有他以身殉国?
任她如何都想不通。
是以千澜眼下这般提起,她竟真有个念头压抑不住似的在疯长。
半晌,她抿唇提气问:“你……若无人提点,你怎会怀疑到这上面去?”
这句话将千澜问住了。
许是她在此事上算是半个旁观者,因此有些牵扯就更看得清些,她屡次三番被扶凌门盯上是不争的事实,这个门派那层神秘的面纱虽还未曾被揭下,但他们对于赵沈两家的仇倒是寻得明明白白,而她七岁落水之事在白娘被赵绥带走后变得更加扑朔。
宁静不到数年,沈敬病逝,齐氏亡故,赵绥殉国。可究竟沈敬是不是病逝?齐氏死因到底如何?赵绥是否真的是殉国?
没谁说的清。
而他们活着的这些人,被投毒被诬陷被追杀,实在像是仇家要暗中把他们都逐个击破。
想到此处本无需别人提点,倒也不是千澜灵泛……底蕴和情节次些的权谋剧都这么拍,格局要大不大的网文小说也都这么写。
“大概……”千澜轻声开口,字语斟酌,“是这些天被拘着没让出府,一时闲暇,揉面团做饺子时思绪升腾竟觉得脑子无比清明,偶然间这才有所怀疑。”
“不过白娘这事,我也是当真好奇,案子要查必然绕不开白娘这一环,母亲您……应当知晓始末的吧?父亲将白娘带去了何处?她究竟做了什么?”
廖氏望着她不作声。
若说之前还是怀疑,到这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女儿确实有些不同于往常了,哪里不一样,她也终于有了定论。
以前的千澜是机灵,被她父亲宠着颇为无法无天,自己坚定的事情容不得别人劝说,说白了就是轴,脑袋里从未思虑过旁的。
而如今的她依然对自己好奇的事很上心,但会迂回地跟她打听,也会细想事物以外的细枝末节,行事作风稳重踏实不少,称得上一声聪慧。
千澜自然明白她这目光里的审视,原本直起的身子缓缓后靠,双腿不自禁想翘二郎腿,又觉得太刻意,只好端起一旁的茶盏要喝。
廖氏忽然道:“白娘已逝,死在你落水那年的冬日。”
千澜手猛地一哆嗦,茶水自杯中溢出,淌到她手上,她偏头望向廖氏,眼眉间蕴满惊诧。
“……是父亲?”
廖氏点头。
千澜唇齿间窜入一股寒气,她放下茶盏,又坐直身子,“父亲为何要……”
关乎性命的错处,等闲人犯不着。
“你落水虽与白娘无关,然则那日你会去到那个院子,正是她哄着你前往,当日隐匿在暗处的那人也是由她带入府中,不然那人也没办法向你下手。”
话音坠地,廖氏深深吁气:“白娘是我慎重之下替你挑选的乳母,性子温婉,品行端正,任我如何都不相信她会做出害你性命的事来!”
可她到底还是做了。
千澜对她这位乳母倒是没什么情谊,说话时有些冷淡:“我猜,白娘害我也是有隐情的吧?”
廖氏道:“白娘不是家生子,在府外有丈夫有儿女,不过生逢荒年家中无米可炊,无衣可穿,她才进府来做乳娘,那个贼人正是以她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迫得她不得不对你下手,相助贼人害你落水,还险些丧命。”
有此缘由,只怕她的父亲不一定会要白娘的命,她后来必定还做了些什么,惹怒了赵绥。
正想着,就又听廖氏道:“后来你父亲起恻隐之心,有心饶她一命,派下属去营救她的家人,怎料去晚一步,在南面城郊的河边小筑里,她一家人皆被贼人所杀。白娘得此悲讯,气急攻心,当即吐出闷在心间的瘀血,竟不管不顾的挥剑朝你父亲刺去。”
“我赶去时,她已身受重伤,却仍指着我们痛骂,说倘若不是我们一家人,她不至于家破人亡,许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悲痛下将恨意转嫁到我们身上。”
说到这里廖氏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眼睁睁看着她咽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手刃一个人,在她发了疯的爬起来想要朝我掷剑之后,不过也难说是不是我将她选进府里才造成那般惨事的发生。”
“母亲。”千澜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造成这一切的是贼人,可终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免不得会有些惋惜。”
千澜点头,两厢沉默片刻,忽而见廖氏抬头又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眉目间已有些乏意。
入冬以后廖氏每日下晌都会小憩片刻,早成习惯,稍有一日不睡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
千澜把目光放在一旁的滴漏上,温吞问:“母亲,父亲当初可查到那贼人是谁?”
廖氏摇头。
“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千澜忍不住追问。
“倘或抓到了,你早就会知道,此事自打白娘死后,线索全无,你父亲追查了好几月却始终无疾而终,最后只好作罢,也由此他才决定教你习武,盼着你要是遇到危险能抵挡一二。”
她父亲算的可真准,这个抵挡一二,还真就只能抵挡个一二。
看来她孩时落水与扶凌门有没有关系,目前是证实不了什么了!千澜微微叹息,起身道:“那母亲好生休息,女儿先告退。”
廖氏点头,也跟着起身送她到门口。
千澜才出明和堂的门,恰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陈妈妈。
这位妇人听闻是跟随自己母亲的老人,很得信任,相貌十分慈眉善目,见到千澜率先福身行礼,“三姑娘。”
千澜屈膝回礼,笑道:“风雪这么大,陈妈妈这是从哪里回来?”
陈妈妈闻声笑着将袖中木盒拿出来,递向千澜,“这是夫人近来熏的安神香,前些日子用完了,便让老奴出去请会香阁的师傅再配了些。”
千澜望着那个雕刻木兰花的精致小木盒,伸手将其挡了回去,“辛苦妈妈了!我母亲这些日子瞧着确实精神不振,只怕夜里睡不安稳,您多多费心。”
“三姑娘言重,伺候夫人是奴婢的分内事。”
千澜颔首,“风大,妈妈快进去烤烤火,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