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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酒醒的时候,落瑶晕晕乎乎地记得昨晚似乎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内容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独独对驻颜果倒是有点印象,想到下个月便是娘亲的生辰,正愁没有好东西送给娘亲当贺礼,何不也去试试驻颜果呢?
掐指一算,距离弗止上次摘果子,刚好过去了一千年,应该又有一果了吧。
落瑶一向是个雷厉风行想做就做的仙,当下利索地收拾一番,和弗止冬冬告了个别,一个人轻装上阵杀向七境山。
七境山上空,落瑶站在一朵祥云里往山下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金光一闪。
驻颜树长在一片悬崖上,其实这悬崖对于神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悬崖连带着树被七色烟雾遮住,若是在幻境里无意跌下去,即便是神仙,也会摔掉半条命。
落瑶四下打量一番,似乎最近没有人来过,她看着金灿灿的果子止不住地手痒,心想,她和弗止一样是仙,前四境的“生老病死”对她亦是摆设,应该会直接从第五境开始,至于“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她小小年纪,还没体会过,更不用说受这杂念所扰,她满意地落下云头,真气在体内走了一周天,准备妥当后,凝神入境。
前四境果如空气,没任何悬念,第五境“怨憎会”也形容虚设,落瑶一闪而过。当她以为剩下的两境也会如此轻松时,却在蓝色的第六境里滞住了脚步。
落瑶看到前面晃过一个人影,心里一紧,难道有人过来和她抢果子来了?可方才在外面似乎并没看到任何人影。
落瑶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己法力虽然不济,也可以勉强打得过一般的三流小仙,若遇上实力稍强大点的,接不上三招就只能遁了,可是为了个果子与人家结怨似乎并不是桩合算的事情,且她作为一国之公主,若是灰溜溜地逃了也有点对不住老爹的颜面,落瑶正在琢磨到底是遁还是打,那个人影又出现了。
紫色的衣袍,看不见他的脸,落瑶感受不到一点仙气,若真是神仙,能把仙力全数敛去应该是仙力非常高深的仙吧。虽然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去的,但是父亲经常教导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落瑶想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顺便探探虚实。
一阵淡淡的白檀香扑面而来,现出一个男子极清俊的眉目,仿佛多年未见,温柔地对她说:“时儿,这几年过的还好吗?”时儿?落瑶愣了愣,原来是认错人了。
落瑶悻悻道:“仙友认错人了吧,我姓叶名落瑶,不叫时儿,呃,这位仙友如何称呼?”
男子的眼眸暗了暗:“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这样美的男子,仿佛惹他皱一下眉都是自己的罪过,落瑶心叹,她也希望自己认识他,可偏偏寻不到有关他的任何记忆,她想装作认识也不行啊,何况娘亲说过,饭可以乱吃,男人不可以乱认。
男子似乎执意要让她认出自己,向她轻轻招手:“来,我带你去以前去过的地方,或许你会想的起来。”
落瑶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深幽,似乎要把她看进去,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让人觉得他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落瑶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好像也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是谁呢?落瑶记不大请了。
手上的镯子不知何时开始发热,一阵焦躁的呼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小四,小四······”
是印曦的声音,落瑶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眼前的男子突然消失了,出现半空中印曦的身影,正焦急地看着她,看到她回过神时,松了口气。
落瑶看清所处的地方时,脸色煞白,若她方才再迈出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悬崖,原来一切皆为幻象。还好印曦及时叫住了她,否则便掉下了悬崖。
她皱起眉头思索,这情景太诡异了,她明明心无杂念,为何在第六境会生出幻境呢,还有那男子究竟是谁?既然是心魔所生,必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印曦见她一动不动站着,在云端非常焦急,却无法去帮她,因为他晓得这个驻颜树,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比落瑶好不了多少,若是他也入境,必定会被三层幻境同时缠住,到时候反而拖累她。
他半盏茶前还在北海宫里好好地喝茶,突然感觉到落瑶的气息不对,立马赶了过来,看到正走向悬崖边的落瑶,心差点跳到嗓子口。
意识到落瑶原来是要采驻颜果,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凭她的姿色还需要吃果子来驻颜么,是在乎那一千年修为吗?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可眼下毕竟不是该责备她的时候,尽快救她出来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那厢,落瑶的眼神刚有些清明的迹象,瞬间又茫然了。因为她方才过了第六境,直接到了第七境。
眼前变了一个场景,突然成了一片战场,那个男子长剑一挥,带着身后的仙兵仙将去上阵杀敌。
落瑶觉得男子应该和自己有关系,否则岂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这里,想张口问他是谁,可是发不出声音,落瑶急忙跑过去,走了几步却发现还在原地,摸不到,抓不着。
落瑶身在幻境无法脱身之时,印曦也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连旁边有人正在贴近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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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梵谷和祁远正驾着云,你一句我一句。
梵谷瞧了瞧四周,小声地问祁远:“听说天君有意退位,这可是真的?”
祁远沉吟道:“可能就是近日的事情,但此事不能传出去,否则天下大乱。”
梵谷心虚地嗯了一声,他本来昨天想去请教天君今年人间的笑容是否布得太多了,还未走进去,就听到天君对着天后叹了一句:“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辈子都没出过天族,是不是该学学这些年轻人游历游历?”
随后天后道:“等你过段日子传位给祁远了再说吧。”
梵谷当时的嘴巴能塞下两只鸭蛋,他默默退了出去。
梵谷低着头侥幸地想:昨天从天君那儿出来后,只在思蘅的清栾殿呆了一下午,现在,应该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
梵谷低笑着问:“天君怎舍得让你操心国事了?你不会再睡个五百年吓他吧?”祁远眯着眼转过头看他。
梵谷撇撇嘴:“你年纪这么轻就要被仙务所绊,真是可惜。”
祁远挑眉看他:“如果你想替我分担,我并不介意。”
梵谷摸摸鼻子:“我又不是没事干,若是你以后觉得无趣,倒是经常可以找我下棋。”又像是想起什么,“可是你连太子妃都没有,这天君天后继位总不能缺了一席。”
此时两人刚好经过七境山,祁远看着山下的悬崖边一个疑似某人的粉黛色的点,状似无心地说道:“那就先娶个太子妃。”
梵谷听闻有点吃惊:“你这么说倒是有人选······”最后一个“了”字还在喉咙里,祁远已经飞下云朵,悬在七境山半空,一脸严肃地凝望着面前的幻境。
幻境中的粉黛色身影衣袂飘飘,暮光频频洒在她周围,衬得这七色幻境如梦如幻,仿佛九天仙子翩翩而立,只是此时的仙子有些怪异,显然已经中了幻术,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浑然不知脚下就是悬崖。
梵谷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有点反应不过来,跟着祁远的身影飘落到驻颜果面前,依稀分辨出似乎是清乾天庆宴那天与祁远跳舞的落瑶公主。
印曦看到有人过来的时候心下一喜,等看清楚是祁远时,心里往下沉了一沉,他虽然与这个清乾天太子没有什么交集,却并不喜欢他,可是如今落瑶遭此劫难,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落瑶一时贪玩想去摘驻颜果,太子若能施以援手救救她,印曦与芙丘国定当感激不尽。”印曦行至两人面前拱了拱手。
祁远看了看印曦,回想起似乎是北海国的那个不知排第几的皇子。
他原本没怎么留意印曦,正在琢磨落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后又听到他似是以一个主人的身份请他出手援助,祁远心里多了一丝不快,淡淡道:“我救她可以,但不是要你来感激,况且,”他看着印曦,“你以什么身份感激我?”
印曦的脸色变了变,看得出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祁远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他,广袖无风自动,半空里现出一个盒子。
印曦的脸色又变了一变:“破虚盒。”
梵谷虽然不认识印曦,但听祁远的口气,似乎这三人认识,而且这人一见面就能让祁远说出这样酸溜溜的话,当即对印曦刮目相看,打量了印曦几眼,身上的八卦因子开始启动:“你和落瑶公主是什么关系?”
印曦绷着脸盯着祁远,从嘴中蹦出一句话:“我和落瑶的关系,那自是不一般的。”啧啧,幼稚的示威,梵谷闻到一丝隐藏着的火药味。
梵谷哦了一声,轻摇着扇子,目光在印曦和祁远之间转了几圈,嘴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朋友也分远近,讲缘分。我们今日随便逛逛就遇上落瑶公主,看来还是我们的缘分要多一些。”
印曦似乎并不想回答梵谷的问题,转而问:“这破虚盒当真救得了落瑶么?”梵谷啪一声收起扇子,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破虚盒乃上古神器,能破一切幻境,这七色幻境虽是神境,在破虚盒面前却是起不了作用的。”
祁远手执破虚盒,凌空在盒子上画了一道符,把盒子抛向半空,随后轻喝了一声:“去。”
盒子陡然变成巨盒,伴随着佛音阵阵,破虚盒把整个幻境照得透亮,七色烟雾顿时消散,站在当中的落瑶瞬时恢复了神智,她一时受不了强烈的光线,用手挡了挡,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便看到祁远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半空,落瑶吓了一跳:“殿、殿下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现在怕是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祁远面上淡淡的,眼底透着关切,他轻轻一跃揽过落瑶的腰,使她紧紧贴着他,两人像两只蝴蝶翩然飞起,一个白,一个粉,仿佛只有拥抱着,才能在一起飞翔。
祁远经过驻颜树时,顺便摘下果子,蜻蜓点水宛如在做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落瑶被祁远拦腰抱着,看着脚底下的悬崖,心有余悸。
两人一到平地,祁远马上放开了她,落瑶也赶紧说道:“谢太子的救命之恩,落瑶必会铭记于心日后报答。”
祁远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她:“你是要如何报答?”
落瑶本也是客套一下,没想到祁远这么说,迎上他幽深的眼神时,仿佛中蛊一般脱口而出:“自是······自是殿下说了算。”
祁远似笑非笑:“算了,就当是那天按摩的回礼吧。”
落瑶:“······”
四周顿时寂静下来,两丈外的印曦和梵谷显然被这句话震住了。
“莫非你觉得我的回礼太重了?”祁远不顾脸色铁青的印曦,笑着道,“不要觉得欠了我人情,你我之间,不用算得这么清楚。”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过几天,你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落瑶呆若木鸡,她和清亁天的太子之间,何时熟稔到连救命之恩都可以如此轻描淡写了?
祁远朝半空招了招手,破虚盒忽地缩小,慢悠悠飞回袖中,随后把刚才摘的果子递给落瑶:“不早了,赶紧回吧,这果子既是有用处,你就拿着吧。”
说完招了朵云飞走了,梵谷看着印曦抓着落瑶的手,又看看远去的祁远,嘴角牵了牵,也跟了上去。
落瑶回家的路上还在琢磨幻境中的人:“印曦,我刚刚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虽然并不认识,可是我总觉得他应该是我非常亲密的人。”
印曦并不晓得她看到的是谁,随便敷衍了句:“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如果不是我感应到你有危险,你怕是掉下去也没有人知道。”
“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落瑶想起刚才的情景还是一阵后怕,拍拍印曦的肩膀:“放心,我命大着,这不是后来遇上太子了嘛。”
“一口一个太子倒是叫得亲热。”很少听到印曦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落瑶只当他因为担心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回到芙丘国,落瑶小心地用千年寒冰把驻颜果密封保存起来。
晚上又梦见幻境中出现过的那个紫衣男子,手执一柄长剑高高站在云端,伸出另一只手臂唤她:“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