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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忽哥赤回过头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浅褐色的眼眸就像蒙了一层雾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声音很好听,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钻心。
她想去的地方,她没有想去的地方。阿诺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同意让他们带我走?忽哥赤,你同意?”
“我同意。”
三个字犹如判了死刑,阿诺忽然疯了一般的大笑起来。又一次,她又一次被冷漠的抛弃了。是啊,她只是卑贱的人,她是个汉人,是个卑贱的汉人。真金抛弃过她,忽哥赤现在也抛弃了她。她以为她小心翼翼,他会再稍微的怜惜她一些。可是,才一天而已,才一天他就把她抛弃了。她真傻,昨夜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细作,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细作,可是今天,就在刚刚她却还在为了他担心。阿诺,你究竟傻成了什么样?你怎么那么的傻?怎么还能再相信爱情呢?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爱,没有爱……
“带走。”察必皇后冰冷的声音传来,目光扫过忽哥赤,这一次竟然如此顺利,难道忽哥赤又有了什么阴谋?
阿诺一边笑,一边被两名宫女拉着走,脚下忽然被绊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上,手臂上,腿上被擦破,血流了出来,染在了身上的白裙上。两名宫女却根本不会客气,粗鲁的将她拉起来。阿诺似乎根本不知道疼,身体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没走上两步又一次摔倒在地。
忽哥赤望着她那副样子,手紧紧的攥着,他怒喝一声,一拳砸在了身边的院墙上。“轰”的一声,院墙破了一个大洞,尘烟飞舞他却模糊了视线。
阿诺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将要面对什么,她更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活下去。
出了云南王府,她被两名宫女压着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很安静,只有车咕噜咕噜走在路上的声音。然而,一声刺耳的话语声却打破了沉默。
“你瞧她,这幅样子还像个狐狸精一样勾人。”两名宫女中的一名高傲的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塔拉姐姐,你说话小声点,人家可是服侍过王爷的。”另一名宫女接过话头说。
塔拉冷笑一声,“乌尤,你这可就错了。她出身卑微,不过是个汉人奴隶罢了,云南王爷若是在意她的话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她给交出来。你要知道,可汗可是最疼的就是云南王了。”
“估计是玩腻了吧!”乌尤娇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阿诺一遍。
“也不知道她哪里好,就是能上得了主子的眼。云南王爷要了她,现在燕王殿下竟然也想要她。”塔拉眼里透着嫉妒,“要是她将燕王殿下服侍好了的话,说不定还能混个侍妾的身份呢!”
“姐姐你这话可就错了,你看她身上那一身的痕迹,燕王殿下只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玩腻了说不定就扔给谁了呢!人尽可夫的破鞋,谁会稀罕呢!”乌尤说着,伸出手就想扯阿诺身上的衣服。
阿诺用力的将她一把推开,“别碰我。”
乌尤的被她推开,一下撞上了身侧的塔拉。脸上立刻冷了下来,眸中透着狠辣,“竟然敢推我,你是不要命了吗?”说罢,朝着塔拉使了个眼色。
塔拉会意一笑,两人立刻扑了上去。
马车内原本就不大,阿诺无处可躲。这两名宫女是蒙古人,身材高大,且又有力气。两下就将阿诺按倒,噼里啪啦就开始甩起了耳光。
阿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可眼里却没有泪水流出。今日的一切,她都会记住,她会记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一日她能够报仇,绝对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两人抽了十几巴掌才算解气,一人又踹了一脚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塔拉笑了几声,“贱人就是欠教训,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能耀武扬威,其实不过是个主子床上的玩具罢了。”
乌尤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看看她在燕王的床上能待几天,说不定今天上了床明天就被赶出来了呢!”
“我还听说她以前就被燕王赶出过府,还嫁给了一个马夫呢!”塔拉笑的更加欢快,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阿诺。
乌尤好奇起来,“姐姐,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听燕王府里的婢女说的,据说前两年她打算勾引燕王殿下,后来被王妃发现了,燕王殿下为了让王妃消气打了她十几鞭子就送给了云南王,后来还将她赐给了一个马夫。”塔拉估计说的很慢,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阿诺。
阿诺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是红肿的巴掌印,双眼无神的望着车顶。若不是偶尔因为呼吸而颤抖的身体,就像已经没有生命的死尸一样。
乌尤听的正过瘾,好奇的想要知道更多,“姐姐还有其他的消息吗?”她刚到皇后身边不久,因为聪明伶俐又办事狠辣,嘴巴也会说话,所以才升为了二等的婢女。要知道,在宫里知道的越多其实越好,只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轻易去说。
塔拉望着她那副样子笑了起来,“后来成亲以后,她被皇后扔到了秦王爷的军营里。再后来,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还活到了现在。”
“军妓营?”乌尤脸上露出厌恶,“那她岂不是……”
塔拉眼睛眯起,特意的放大了声音,“是啊!军妓营那种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有多少个男人碰过估计她数都数不清,这样的破烂身子,若是我,我早就去死了。可她还能活下来,也不得不说人家对那些男人不在乎。”
“姐姐,我听说军妓营里面的女人连青楼里的女人都不如呢!”乌尤故意围绕这个话题来讲。
塔拉冷哼一声,“青楼里接待的男人也是有数的,军妓营里那可是数都数不清的。我们哪一次打仗不是数万人的大军,你想想数万个男人……”塔拉讲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算了,我们不要讲这个了,想想我都恶心。”
恰在这时,马车停了,车帘被一个人挑了起来。一缕光透过来,照在了阿诺的眼睛里。原本那如同星空的眼眸已经消失,如今剩下的只有灰沉沉的冷漠和那深邃不见底的黑暗。
阳光有些刺眼,亮的阿诺都有些难以睁开。命运就是这样,总是会开玩笑的兜兜转转,不经意间就会重新回到了原点。离开了开平的燕王府,重回燕京的燕王府,再离开去了云南王府,最终没想到竟然又一次站在这座府邸的大门前面。
阿诺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她说不清楚,有痛楚,有恨意,有后悔,有委屈,也有更多的无奈。总是自己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简单的以为自己真的是小说里的女主角,做任何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光环笼罩。可她没想过,这个光环她是有,然而却不是幸运光环,是一个自身永远无法去掉的贱奴光环。
兜兜转转,还是无法摆脱的身份,只有回到南宋后的那一年她才是真正的轻松。可那轻松却是她自己断送的,是她自己将那份轻松断送,是她自己选择了现在的这一条荆棘满布的道路,如今的遍体鳞伤其实也算是她自己照成的吧!
“愣着做什么?快走。”塔拉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将正在愣神的阿诺推了个踉跄,还好阿诺没有摔倒在地。
乌尤讨厌阿诺这副清淡的样子,即使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发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她一人衬托的暗淡。那种清清如水的摸样,让她瞧起来心里就不舒服。只不过是一个万人骑过的贱女人,全身上下都是脏的,可看起来却让所有人觉得她最为纯净,洁白无瑕。“走。”乌尤毫不客气一脚踢在了阿诺的腿弯上,阿诺一个趔趄终于摔倒在地。
阿诺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了,最痛的那种痛她也已经习惯了,只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想站起来却那么的苦难。
燕王府门口另一队人马缓缓的走过来,直到行至门前才停下。
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一袭浅蓝色衣袍,他的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那双眼睛里带着温和,让人瞧起来觉得他就像一块精美的暖玉,十分舒心。
少年约有十二岁,个头却已经很高,脸上虽然有着稚嫩,然而眼眸里却透着睿智。他瞧见燕王府门前台阶上趴着的女人,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脚步加快,三两步行至阿诺的身边。
旁边的宫女一瞧,忙跪于地上,“给大公子请安。”
一双白皙如玉的手轻轻的碰了碰她,“你还好吧!”
阿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豁然回过头来,眼前的人一头栗色的头发,俊朗又儒雅的五官,那双深咖啡色的眼睛里都是如同阳光一般的温暖。“罗晨……”阿诺唤了一声,委屈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模糊的视线里,“罗晨”一脸的奇怪,眉头纠结在一起,愣愣的望着自己。
“罗晨……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里有多么的恐怖,那里到处都在打仗,那里的人每一个都高高在上,他们看我就像在看一个奴隶,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物品。罗晨,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想,我要留在二十世纪,我要跟你在一起。”
甘麻剌一脸的疑惑,眼前的女人虽然哭的厉害,可那梨花带雨的摸样瞧起来并非作假。宫里并非没有宫女想要对他动心思,只是他向来为人温和,可对女色却并不在意。虽然如此,可那些人做的东西他都能看的清楚,明白那些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可现在不同,这个女人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他知道,他分明没有见过她。他望着她,竟然觉得连说话都有些艰难,可是他还是要说,“姑娘,你是否认错人了?”
“罗晨,你说什么?”阿诺一脸的惊愕,那混沌的眼睛却渐渐的恢复清明,她望着甘麻剌许久,忽然来了一句,“罗晨,你怎么才十二岁?”眼前的少年的确是才十二岁的摸样,可是,当她仔细去瞧的时候,忽然发现眼前人却不是罗晨。他身穿一套浅蓝色衣袍,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虽然长的十分相似,可却不是罗晨。
“你是什么人?”阿诺一把将甘麻剌推开,眼中已经露出了警惕。
甘麻剌不防她突然出手,一下被推倒在地。然而,他并生气,只是满脸担忧的望着阿诺。
“你是谁?”阿诺又问了一声,心里的疑惑已经让她有些迷糊了,他是谁,为什么和罗晨长的那么像?
“大胆,连大公子都敢推倒。”塔拉这才回过神来,立刻高声训斥。
大公子?阿诺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你是甘麻剌?”她知道真金有个儿子,三岁那年她被真金抱回开平,阔阔真当时恰巧临产,生下的就是甘麻剌。并且,那个孩子未到一岁便被可汗忽必烈抱回宫中养育,从未回国燕王府,怎么这个时候却回来了?
甘麻剌并未开口,只是扫了一眼塔拉,塔拉立刻闭上了嘴巴。刚刚那温暖的眼睛中透出了一股彻寒冰冷,让她立刻禁了声。身边的乌尤也感觉到了那目光中的寒意,望着阿诺的眼睛里更是透出深深的嫉妒。
甘麻剌蹲起身子,伸出手欲将阿诺扶起来。可阿诺却敏感的闪开,“不用了。”说罢,她缓缓站起身,动作缓慢而无力,迟缓的犹如一个木偶。她转过脸来,平静的望着塔拉和乌尤,“你们带我来,难道只是想要我站在这门口吗?”
乌尤忙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拉扯住阿诺,“走。”
阿诺面无表情的跟着乌尤进入燕王府,塔拉也忙跟着走上去。然而,两人只是拉着阿诺站在门边等候,直到大公子甘麻剌一行人进门后她们三人才进了王府。
刚踏入王府,就被两人压着送往一个庭院。中午的太阳浓烈,庭院内并没有人,两名宫女又带着阿诺走到一扇房间前。塔拉上前敲了敲门,门被拉开,一个瞧起来年岁不小的老者站在门内。
乞颜御医见到门前站在的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那丝惊讶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了。他抬起手,行了个礼,“见过阿木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