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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只属于她的烟花盛宴
1
耳边车子的鸣笛声被阻隔,向榆只听见了那句“我想跟你一起上江大”。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怀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宋怀时勾唇一笑,薄唇轻启:“所以,可以吗?”
他的话落入她的耳边,像一根羽毛一直在向榆的耳郭处挠痒痒,惹得她臊得满脸通红。
宋怀时拉近跟她的距离:“嗯?”
向榆像是终于拉回思绪,她不动声色地撇开脑袋,眼神闪躲,“嗯”了一声。
她是真的没料想到这一茬。
向榆轻声问:“我可以把江大定为我们两人的目标吗?”
宋怀时反问:“那我呢?我可以把江大定义为未来吗?”
向榆转开脑袋,点了下头:“嗯。”
宋怀时笑了声,抬手在向榆的脑袋上揉了几下:“那我也可以。”
周遭都是小孩儿的嬉闹声和老人的闲聊声,他们总是习惯用很大的声音说着话。
眼瞧着就快到自家楼下了,向榆突然说:“那我以后,能叫你阿怀吗?”
早在之前她就听过宋怀时的家里人这么叫他,她也很想这么叫。
“阿怀”二字叫起来不仅仅是称呼,更像是羁绊。
宋怀时挑眉:“阿怀?”
“可以吗?”问完这话,向榆还有些不安。
“啊,”宋怀时拖着音,“那行吧,不过这样我吃亏了啊。”
向榆不明白。
宋怀时冲她笑了下:“为了不让我吃亏,那我喊你‘想想’吧?”
他说:“祝我们,早日去江大。”
早日实现另一个目标。
向榆耳朵发烫,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怀时的意思是,他们会有以后。
“向榆?”
向榆抬起头。
宋怀时小声询问:“你说行吗?”
秋风刮过,吹起两人额间的碎发。
这算是什么?
是青春吗?
“行,”向榆柔柔一笑,“一起努力吧,阿怀。”
那天正值晚秋,风很大,也有点冷。
秋风也不知道自己随处吹过的地方吹起一片青春的意义。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陆佳穗边哼着歌,边神色愉悦地收拾着书包:“明天就是圣诞节啦!”
向榆拉了拉包带,笑:“是啊,穗穗,平安夜快乐啊。”
那个时候还很流行这些节日,每到圣诞节城市的商业街都会装潢成节日的模样,学生之间也流行互相送小礼物祝贺。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
寒冬的风吹得呼呼作响,一阵阵冷风刮过,她们脸颊都带着刺痛。
“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啊?”陆佳穗问。
向榆没想好,嘴上含糊了几句。
明天圣诞节,前几天宋怀时约大家一起去他家过圣诞,正好在期末前热闹热闹。
向榆对此还有点紧张。明明就是去一个同学家,但对象不一样,让她的心境也不一样。
出了校门,因为宋怀时请假了,陆佳穗也没选择坐公交车,而是直接站在校门口打车。
向榆跟她道了别,挥了挥手便往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
冷风刺骨,又是一阵风,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刮立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
向榆伸手捋了捋刘海,一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她的手已经僵了,握着手机还有些许不适应。
开机后,手机的通知页面跳出一条宋怀时一小时前发的信息。
向榆不禁弯了弯眉眼,点开信息。
【S:想想,平安夜快乐。】
向榆弯着唇笑了下,手指滑了滑,拨打了宋怀时的电话。
“嘟嘟嘟——”
只响了几声铃声,那边接通了:“想想?”
这个称呼宋怀时喊得不多,跟向榆喊“阿怀”一样,他们大多数只在私下喊一喊。
毕竟这称呼听起来有些暧昧。
尽管这不是宋怀时第一次喊,但每每听到这称呼,向榆的脸上总会泛起红晕。
她小声应了。
“你放学啦?”宋怀时那好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嗯。”向榆问,“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宋怀时昨天因为家里有事要请假回家,临走前特意来三班跟向榆打了个招呼。
因为这事,她还被陆佳穗她们好一顿调侃。
宋怀时:“已经没事了,我刚刚在跟我妈布置房间。她比我还期待你来做客。”
向榆愣了一瞬,而后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么一说让我觉得好紧张。”
“紧张什么?”
向榆:“没什么。”
那头的宋怀时笑了下:“我妈不吃人,从你夸她做的东西好吃开始,她对你的印象就很好了。”
见状,向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好吧。”
过了一个红绿灯,周围的同学比刚刚少了不少。
“对了,”宋怀时突然道,“今天平安夜,我给你准备了平安果。”
向榆顿了下:“平安果?”
“嗯,但我妈一会儿要去接我弟了,我在家看着锅,大概没时间给你送过去了。”
两人的家在不同的方向,正好一东一西,不堵车都得一个小时,来回一趟的确很花时间。
向榆忙道:“没事啊,你忙你的事情就可以了,一个苹果而已呀。”
宋怀时:“那我明天给你?行不?”
“行啊。”向榆抬头看了眼街边的建筑,嘴角染着笑意。
两人又聊了几句,最后向榆看公交车来了,就准备挂电话了。
宋怀时笑着应了声:“那好,明天见,平安夜快乐。”
向榆笑了下:“阿怀,平安夜快乐。”
晚上,向榆收到了一个同城速递。
她拆开一看,是几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平安果的旁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
“我下午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要给你送平安果,毕竟这是祝福不是?”
没有落款,但向榆一眼就瞧出了这是谁送的。
她把方方正正的字条收了起来,而后把纸箱抱了进去。
向母见她抱着个箱子,问:“什么东西啊?”
“同学寄来的同城速递,是平安果。”
向榆从里面拿了一个递给母亲。
向母拿着苹果嘀咕:“你这同学真闲,寄快递多浪费,同城速递可不便宜。”
向榆笑了下没说话。
因为他来不及呀!
隔天吃过早饭,向榆跟母亲说了声今天去同学家玩,不回来吃午饭。
向母也没多说,只让她去别人家要有礼貌。
今天向榆还偷偷地抹了一点口红,她肤色白,倒也不需要涂粉底液。
见她打扮得这么认真,向母调侃道:“我女儿是不是有情况啊?怎么现在这么注重打扮了?”
向榆的脸“噌”一下红了,看向母亲嗔怪道:“哪有,我也没有多打扮。”
向母笑:“女儿长大了。”
十二月二十五,温度比昨天略高了些,头顶也难得挂起太阳。
向榆抬头看着太阳,伸手遮了遮光。
但光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漏出来照在她脸上,阳光下,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显现得清楚。
“嗡嗡!”
向榆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低眸一看。
是宋怀时。
【S:你出门了吗?】
向榆勾着唇笑了下,打字:【出门了,现在在等公交车。】
信息刚发出去,宋怀时那边便回了过来。
【S:好,快到的时候跟我说下,我出来接你。】
向榆回了一个乖萌猫的表情包。
正巧公交车要来了,向榆收起手机上了车。
公交车到站,向榆下车后走到小区门口停住,在那儿等宋怀时来接。
宋怀时所在的小区是俞峡这边比较高档的,对进出人员查得也比较严格。
见宋怀时还没来,向榆就蹲坐在旁边的花坛那儿打量着周围。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周遭的环境跟她家那边的环境截然不同。
这边都是高楼,环境卫生也很好,四周都很安静。
而她家那边则反之,喧闹熙攘的人群从早到晚都是,小区的房子也是那种老旧的居民楼,周围的环境更不用说,杂乱无序。
想到这儿,向榆心底萌生出一股自卑的情绪。
她感觉,自己与宋怀时是两个世界的人。
“嘎吱!”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
向榆闻声抬起头。
一条长腿率先迈了出来,随后徐宣林那张嬉笑的脸就映入向榆的眼帘。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向榆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还好吧,也不早了。”
徐宣林扯了下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这等宋怀时?”
向榆一脸不满地抽回自己的马尾,捂着脑袋“嗯”了一声。
徐宣林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走吧,我带你进去。”说着,他还拿出手机要给宋怀时发信息。
向榆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中的手机,那是某牌子的最新款手机,价格能抵母亲一个月赚的钱了。
她记得,宋怀时和陆佳穗也是用的这款手机。
她小声说:“能进去吗?好像要登记。”
徐宣林拽了拽身上的书包,不以为意:“没事,我家有人也住这儿,我有门禁卡。”
几乎是那么一瞬间,向榆觉得不只是宋怀时,她跟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儿呢。”
不远处,宋怀时站在一栋单元楼下朝他们挥手,然后小跑过来。
他站定在向榆面前,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向榆笑着点头:“早啊。”
被忽视在一旁的徐宣林有些无语。
似乎是看不惯他俩忽视自己,徐宣林掐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说了句“早上好啊林林子”来安慰自己。
电梯缓缓上行,一直到十六楼才停住。
三人走出电梯口。
“陆佳穗和你另一个同学都已经到了。”宋怀时拉开密码锁的盖子,开始输入密码,“除了你俩,还有几个我的同学。”
向榆温暾地点点头:“她们到得好早啊。”
宋怀时笑了下:“陆佳穗还在这儿吃了个早饭。”
“嘀!”
宋怀时推门而入。
向榆穿好宋怀时递过来的拖鞋时,徐宣林已经大剌剌地走进去了。
宋怀时笑了下:“没事,他是常客,来习惯了。”
向榆应了声,跟着宋怀时走过玄关。
宋怀时家是复式楼,玄关对面就是客厅。此时陆佳穗一群人正坐在那儿。
听到门口的声响,陆佳穗回过头冲向榆挥了挥手:“来了啊,小榆。”
向榆走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最后把视线落在在场唯一一个大人身上。
宋怀时介绍:“这是我妈。妈,这是我朋友,向榆。”
向榆一下变得紧张:“阿……阿姨好,我叫向榆。”
宋母笑吟吟地点点头:“向榆,很好听的名字,跟你人一样。”
向榆红着脸说了句“谢谢”。
宋母没在客厅久留,离开之际趁着向榆没注意,跟宋怀时俏皮地眨了眨眼,意味不明。
宋怀时一脸无奈。
他妈妈这是又懂了什么?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好在宋怀时家客厅够大,不然真的坐不下。
房子被装饰得十分好看,落地窗前还摆着一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装饰的雪球和小人。
客厅开着暖气,向榆坐了一会儿就热得脱了件外套。
“佳穗姐姐,你要喝奶茶吗?”
向榆循声看去,就见宋怀安一脸殷勤地凑在陆佳穗身边问。
陆佳穗神色倦倦的:“不想喝。”
宋怀安:“那你想喝什么?”
徐宣林见状插话挑逗道:“安安,宣林哥哥要喝奶茶。”
宋怀安闻言白了他一眼:“在厨房,你自己去拿。”
话音一落,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嘿,你这小屁孩,搞区别对待啊?”徐宣林一脸不爽地看向宋怀时,“你弟怎么这样?”
宋怀时摊手:“我管不了,你让陆佳穗去管。”
“呵呵,不是亲哥。”
姜韵凑到向榆耳边小声道:“今日一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向榆忍俊不禁,转头看向宋怀时。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宋怀时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的视线隔着几人在空中相撞。
宋怀时笑了下,故作无奈地朝她摊了摊手,下巴往陆佳穗那边一点。
向榆一下了然,她朝他安抚似的笑了下。
这点小互动在熙攘的环境中无人发现,眼神里的意思也只有彼此知道。
宋母中午做了意面,还准备了一些饼干、蛋糕当小点心。
家里这么热闹,她似乎也很高兴:“大家多吃一点,不够还有。”
“谢谢阿姨。”
宋母特意朝向榆眨了眨眼,小声道:“阿怀说你喜欢吃我做的点心,今天要多吃点哦。”
向榆顿时红着脸点头。
用餐时,餐桌上大家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宋母虽然是大人,但跟他们也没代沟,聊得也很尽兴。
向榆悄悄抬眸往宋母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匆匆低下脑袋。
宋怀时的确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
饭后,一群人在客厅里玩起桌游。
向榆对这些不太熟悉,玩了几次也不太顺手,总是会打乱规则。见状她也不玩了,把位子腾给其他人,自己则坐在旁边看。
“想想。”
突然,她听到耳边传来宋怀时的声音。
向榆侧头一看,宋怀时正站在楼梯那儿冲她招手。
向榆见状放下抱枕,悄悄地从沙发间退了出去。
她刚走到宋怀时身边,还来不及问什么,宋怀时就抢先一步说:“来,跟我来。”
向榆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宋怀时往楼上走去。
宋怀时带着向榆来到自己的房间。
向榆第一次进男生房间,还有些新奇。
和想象中不一样,房间整理得干净整洁,书桌前的墙面上贴了几张照片,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竞赛的奖状。
他的房间有股淡淡的青草味。
向榆打量着整个房间,看到床头柜前摆着的是他们一家的全家福。
宋怀时对着镜头微微弯唇,十分上镜。
“想想。”宋怀时喊她。
向榆应了声,跟着走了过去。
她这才注意到房间的角落也摆了一棵圣诞树,与楼下的不同,这棵圣诞树下还有几个礼物盒。
宋怀时:“向榆同学,过来接收你的圣诞礼物。”
向榆愣了下。
宋怀时替她拿了起来:“拿好。”
向榆没急着拆。
宋怀时:“这个是2010年的,剩下的是2011年、2012年、2013年的。”
他弯着唇,嘴角上扬成熟悉的弧度:“以后的每一年,都请你来领取自己的圣诞礼物。
“向榆同学,每年都请你遵守约定来拿走自己的礼物啊。”
暮色降临,一行人在宋怀时家里闹了一天总算起身准备回家了。
“大家路上小心,下次再来玩啊!”宋母站在门口冲他们挥手。
众人:“知道了阿姨,阿姨再见。”
宋怀时尽主人之仪,把他们送到楼下。
徐宣林家跟向榆家同个方向,家里有司机会来接,他就提议顺路送向榆回去。
向榆也没拒绝。
冬天天黑得早,宋怀时也觉得向榆跟徐宣林一起走会更安全一些。
见徐宣林正在一旁的花坛打电话,宋怀时就朝向榆靠了靠。
向榆纳闷:“怎么了?”
宋怀时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蛇果:“平安果。”
向榆接过平安果,看了眼后好笑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平安果的表面被人用马克笔画上大大的笑脸,笑脸上的嘴巴咧得十分夸张,腮帮上还有两坨死亡芭比粉,算是腮红……反正这果子的模样让人一言难尽就是了。
宋怀时抓了抓脸颊:“这不是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开心果吗?”
的确是开心果了。
“好吧,虽然乍一看挺瘆人的,但仔细看还挺好看的。”向榆安慰道。
宋怀时:“哪有你这么夸人的。”
“这苹果倒是让我发现一件事情,”向榆突然笑出声,拿着平安果晃了晃,“原来宋怀时你也有一个黑洞啊?”
宋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小就画画不太好。”
向榆:“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嗯,天之骄子,是不会有特别薄弱的地方呢。”
“怎么可能,”宋怀时耸肩,“我又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子,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男高中生罢了。”
他特别强调了后面一句话,“我”字的音被拉得很长。
像是难得找到宋怀时的弱点,特别是这弱点还是自己的强项,向榆显得十分高兴。
她歪着脑袋笑了下:“那好吧,那就让我来弥补你在画画上的缺陷吧?男高中生。”
她今天的笑容比平常要自信许多,连带着宋怀时都被她的笑容感染。
宋怀时笑了下:“好。多多指教,向榆同学。”
“所以为什么还要再送一个平安果啊?昨天不是都送过了吗?”
“亲手给的东西意义当然不一样啊。”
“那为什么昨天还要送过来?今天送不就行了?”
“平安夜送平安果是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今天送你平安果是补给想想的一份特殊的平安。”
“好吧,虽然我觉得大体没差。不过,阿怀自有阿怀的道理。”
宋怀时睨了她一眼。
向榆笑着说:“这是独属于阿怀的浪漫。”
是宋怀时对向榆的浪漫。
是阿怀对想想的浪漫。
高二上期过得很快,期末考试后学校就组织放假了。
因为是寒假,所以放假第二天向榆就先带着向暮回了乡下爷爷奶奶那儿。
这下她与大家至少要隔半个月才能见面,和宋怀时也只能在手机QQ上联系了。
假期第五天,期末考试成绩发下来了。
向榆发挥稳定,依旧在年级前四十。
但这次宋怀时不知怎么了,居然掉出了年级前三,排在第七名。
向榆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宋怀时给自己辅导数学,他的成绩才下降了。
她打电话跟宋怀时说了这件事,宋怀时沉吟片刻才道:“不是,是我那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发挥失常了。”
向榆垂了垂眼,电话那头宋怀时的声音很清楚,但砸在她心上又是另一回事。
“想想,你别多想,这次考试的确是我发挥失常了,对不起,下次我会考回来的。”
“不是,”向榆抿了抿唇,“你知道我的,我容易多想。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考前给我辅导了,数学所以才考差了。我就是……”
“嗯,我知道。我不知道别人那儿是不是能这么说,但想想,”宋怀时的声音通过电波传了过来,“在我这儿,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我一定不会因为考试成绩下降就觉得你是我的负担,给你辅导数学对我自己的功课也有益处啊。”
向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
宋怀时连忙把话题扯开,聊到新年上。
向榆跟他抱怨自己的爸爸今年又不回家。
宋怀时笑了下:“没事儿,那下回再见。”
向榆还没从那股落寞的情绪中回过神,连带着语气都带着点不高兴。
宋怀时问:“那你过年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其实我想放烟花的,但是我怕点火。”向榆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看那种在天上绽放的烟花,虽然村子里都会放,但好像没有一簇是为我放的,我想有一簇是为我而放的。
“爷爷奶奶岁数大也不好放烟火,我妈也跟我一样害怕这些。
“以前爸爸回来的时候都会为我放烟花的。”
说到这儿,向榆的语气比刚刚更显落寞。
但她不习惯在宋怀时面前表现得这么矫情,转而又笑着打哈哈:“没事儿,明年再放也是一样的。”
宋怀时也笑着附和了一句。
两人没聊多久就挂了电话。
年三十那天清晨,向榆跟着爷爷奶奶去了村子里的寺庙。
他们这儿有个习俗,就是在年三十的时候带上家里的食物去寺庙先给佛祖献上,等拜完后再带回家。
到了寺庙后,向奶奶给两姐妹分了香,让她们拜佛。
向榆朝着面前的佛像举着香拜了三下,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而后起立鞠躬。
那边向奶奶招呼她过去烧金元宝,向榆把香插到香炉后便走了过去。
“希望我能与宋怀时一起考上江大。”
那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想法是不是抱以非常坚定的态度,但想和宋怀时一起走向未来是真的。
烟花绽放,窗外“砰砰”作响。
向榆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烟花,眼睛终于有点酸了。
乡下没有禁烟令,大年初二,放烟花的人数依旧没有减少。
向榆合上窗帘,慢吞吞地爬回床上,刚准备合眼睡觉,放在枕侧的手机骤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是宋怀时。
向榆按下接听键,人悄悄地躲到被子里,用气音“喂”了一声。
“睡了吗?”
“没呢。”向榆回答。
手机听筒里突然传来宋怀时的笑声,少年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那现在能约向榆同学一起去看一场烟花盛宴吗?”
2
等向榆跑到村口时,一眼就瞧见了骑在车上的宋怀时。
她放慢了脚步,眼神也变得迟钝。
宋怀时穿着黑色的冲锋衣,领子半立着遮着半张脸,身子弓着骑在车上玩手机,一条长腿踩在泥地上。
他慢慢抬眼,视线与向榆在空中碰撞。
向榆一下就定住了,迈出去的腿也收了回来。
宋怀时倏然往前一扑,手肘撑在车头,脑袋微微歪着:“怎么,见到我还不过来?”
然后他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还是笑:“过来啊,想想。”
“啪嗒!”向榆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念在告诉她,腿一迈,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跑了过去。
宋怀时背光站在那儿,挡住了光,却成了她的光。
宋怀时低眸看她,眉眼间满是笑意。
他捏了捏向榆的脸,语气温柔:“新年快乐,想想。”
向榆抬着脑袋冲他笑:“阿怀也新年快乐。”
宋怀时从车前拿出一副手套让向榆戴上,而后拉着她坐上后座。
向榆略微整理了下,问:“我们去哪儿?”
“秘密。”宋怀时回头冲她笑了下,“放心,不会把你带去卖掉的。”
向榆羞涩地笑了笑,手指抓住车子的两边。
宋怀时朝着前面喊了声:“出发啦!”
车子往前一冲,耳边顿时响起风声。
风吹得呼呼作响,天气也冷,这么一吹就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利刃在她脸上刮过。
“想想!”
宋怀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欸!”向榆抬起脑袋迎着风回应。
宋怀时喊:“你可以把脸贴在我的背上挡风。”
向榆眨了眨眼。
今年还是温柔的宋怀时。
昏暗中,她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弯着:“你想要占我便宜吧?”
少女的声音伴着风清晰地传入宋怀时的耳朵。
语调清脆,语气中带着戏谑。
宋怀时也跟着弯了弯嘴角:“我没那个想法,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啊。”
话音刚落,宋怀时感觉自己的背部被人一靠。
他听到耳边那细微的声音——“借你的背挡挡风。”
宋怀时带向榆去的地方是一处河堤,这附近也有几个村子,不过比向榆爷爷奶奶所在的村子大多了。
几个村子隔得不远,周围的烟花炮竹声不断。
宋怀时带着向榆上了大桥。
大桥横挂在河面上,连接着两个村子。
桥很长,在这儿看烟花位置倒也很好。
宋怀时让向榆站在这儿,自己则跑到桥下。
向榆不明所以,在无人的桥上倒也不会害怕,只是许久还不见宋怀时有任何反应,她有些担心,扑到桥栏上,冲桥下喊:“阿怀你好了没有?!”
桥下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不远处炮竹的声音和河边的芦叶发出的“沙沙”声。
倏然,桥下传来宋怀时的喊声:“想想抬头看!”
向榆跟着抬起头,突然感觉亮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随之升上天空,“嘭”的一声在空中绽放。
“嘭嘭嘭——”
向榆手撑在桥栏上,眼睛里倒映着烟花。
烟花盛大。
这时,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侧同她一起看向天空中的烟花。
向榆没有回头,她知道是宋怀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场烟花盛宴只能用无声的惊艳来形容。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看完这场烟花盛宴。
最后一束光落在黑幕上,“嘭”的一声,绽放出的烟花宣告着这场烟花盛宴的结束。
宋怀时微微低头:“好看吗?”
向榆眼底依旧闪着光:“好看。”
宋怀时还准备了一些小烟花,向榆试了试,整个晚上都玩得尽兴。
最后坐上车,宋怀时给向榆递了头盔,刚准备回身坐好开车时,向榆突然拉住他的胳膊:“阿怀。”
“怎么了?”
“谢谢你,”向榆眼睛亮亮的,“谢谢你给我准备了这么好的烟花盛宴。”
宋怀时笑了下:“不用谢。”
向榆笑着说:“以后我也可以很骄傲地告诉别人,也有人为我准备了一场只属于我的烟花盛宴。”
宋怀时侧头笑了下:“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有一个人给你准备烟花盛宴。”
年复一年,不止一年。
向榆抿着唇笑了下,突然伸出食指与中指在他冰凉的脸颊碰了碰,她轻声说:“谢谢你啊,阿怀。”
“我也是。
“想想,我也想要谢谢你,让我的世界多了一束光。
那是宋怀时带向榆看的第一场烟花,也是最后一场。
寒假一过,回到俞中他们就是高二下期了。
开学考试,宋怀时的成绩比期末考试好了一些,起码回到了年级前五。
两人的班级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平时除非刻意去见面,也很少能碰见。
因为各种大小考试,还有已经落得满天的卷子,两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见面聊天。
但宋怀时每天都会写一张小字条,然后折成长方形,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等在向榆回寝室的路上递给她。
久而久之,这成了两人在学校里最常使用的联系方式。
跟从前的书信方式很像,但这是独属于他们的。
月考一过,向榆跟宋怀时去看了一次电影。同行的还有徐宣林和陆佳穗,以及姜韵和程淮。
姜韵和程淮还是在陆佳穗的撮合下认识的,两人很聊得来。
陆佳穗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功劳无比大。
周末那天,向榆跟宋怀时碰巧穿着同色系的衣服一同出现时,还被几人连番调侃了几句。
这次看的电影虽然没什么吸引力,但大抵是看的人多,还都是熟人,所以大家玩得也尽兴。
忙里偷闲后,向榆跟宋怀时又各自回到了自己忙碌的学习生活。
不过从那次之后,后面的大部分考试宋怀时都没考好,次次都在年级前五到十名徘徊,连他们年级的主任都去找宋怀时谈话了,毕竟他可是俞中冲刺明年高考状元的预备选手。
他偶有几次考回年级前五,向榆也高兴不起来了。
宋怀时以前可是在年级前三上下徘徊的。
反观向榆,她的成绩要么稳定发挥,要么超常发挥冲进年级前二十。
向榆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小字条,上面是宋怀时跟她汇报的最近一次周考的成绩,跟他之前比的确是差了点。
他在字条的最后还写了自己的确已经尽力了。
虽然不能这么想,但向榆总觉得是自己影响到了宋怀时。
她合上字条,盯着桌上的水杯眨了眨眼睛,有点酸酸的。
那之后,向榆跟陆佳穗吵架了,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那时候只要吵架了就会摆出绝交的仗势,甚至都不想走到一起。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就很尴尬。
向榆不想让姜韵一个人为难,中午一下课说了句自己买东西回去吃就先走了。
她总是这样,习惯把心事和不好的事情留给自己。
在寝室躺了一会儿,陆佳穗她们回来了。
陆佳穗给向榆带了平时她最喜欢吃的饭团。
虽然仍旧没说话,但两人还是和好了。
学生时代就是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和好。
晚上收到宋怀时的字条时,他在字条上问她是不是跟陆佳穗吵架了,今天中午看到她一个人在小卖部买面包,自己想要追上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还说,他想来找她一起吃饭。
向榆的眼睛发涩,她知道宋怀时这么说是在为她考虑。
这也让她觉得,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最近一次月考,向榆跟宋怀时发挥得都不错。
加之前段时间期中考试的原因,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没放松过,于是考试一结束,宋怀时就提议周末去放松放松,毕竟神经一直紧绷着,对自己的身体和心理也不好。
向榆觉得有道理,便应了下来。
一番商量后,两人决定去商场里的电玩城玩一玩。
此时已经五月份,天气也慢慢变得炎热。
向榆那天早上忙得不行,也没时间打扮,套了件薄卫衣就出门了。
因为这随意的模样,见面的时候她还被宋怀时好一番调侃:“真的是关系越熟就越懒得打扮了,细想你第一次跟我出来玩的时候,那真是从发丝到衣褶都透露着精致。”
向榆手抓着头发,嘴里咬着橡皮筋没空搭理他。
宋怀时也没再说,伸手过去帮她把旁边的一绺发丝撩了起来:“这儿还有,没扎进去。”
“哦。”向榆应了一声,手指顺了顺把那一绺发丝梳了进去。
发丝在宋怀时的虎口处滑过,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宋怀时收回手,另一只手在刚刚的虎口处抓了抓。
有点痒。
周末电玩城还是很热闹的,有不少学生穿梭在电玩城的各种游戏机器之间,耳边也尽是闷而响的游戏音乐。
宋怀时换好游戏币回来,问:“先去哪儿玩?”
向榆对这里不熟悉,索性就让宋怀时决定:“看你。”
宋怀时也没多想,带着向榆先去玩了几个就近的项目。
几轮玩下来,两人就准备去玩溜冰。
路过跳舞机时,向榆跟着人流停住脚步。
此时跳舞机上有两个女生正甩着辫子在跳舞,周围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圈人。
向榆眼里倒映的光随着跳舞机的光效不断地变换着颜色,看着跳舞机上自信洒脱的少女,她突然有些羡慕。
见向榆停下了,宋怀时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注意到向榆眼里透着的光,有惊羡,有惆怅。
他笑着问:“你要玩吗?”
向榆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最后瞥了一眼跳舞机就收回视线跟着宋怀时往前走:“不玩。”
宋怀时:“感觉挺有意思的。”
向榆低低地笑了两声:“太多人啦,我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跳。”
这话的意思是,她想跳,但不敢跳。
宋怀时抿了抿唇,点点头,之后就没再问起这个事情。
向榆原以为这茬就这么过了,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收到宋怀时寄过来的同城速递。
里面依旧有一张字条,写着:跳舞垫,连上手机和电视都能用。
那时候,向榆心里突然翻涌出别样的热流。
宋怀时总是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上注意到细节。
溜冰场人不多,向榆跟宋怀时付完钱后,店员给了他们一人一双溜冰鞋。
宋怀时问:“有护膝吗?”
“有的,不过要另外租借,现在只剩下一对了。”店员回。
宋怀时点点头:“好的,给我拿一对吧。”
接过护膝后,宋怀时转身递给向榆。
向榆一愣:“给我的?”
“嗯。”宋怀时笑了下,“你不是第一次滑冰吗?做好防护以防万一。”
向榆接过护膝和护肘,顺嘴问了句:“那你呢?”
“男孩子皮糙肉厚,摔两下不怕疼。”
向榆没再推托,戴好护膝就跟着宋怀时一同踏上溜冰场。
刚踏上溜冰场,那种异样感顿时从身体里传了出来。
地面滑得很,向榆刚迈第一步就打了下滑,还好宋怀时在旁边,不然她就要摔个狗啃泥了。
有了开头的不顺,之后向榆抱着栏杆就不敢撒手了。
宋怀时踩着溜冰鞋在她身旁滑了两圈,最后堪堪停在她的面前。
向榆对他这种技术羡慕得不行,但再羡慕也只敢眼巴巴地看着。
似乎是看到她眼底的渴望,宋怀时朝她伸出手:“来,走吧!”
向榆抬起头。
“我带你滑。”
向榆小心翼翼地抓着宋怀时的手指,哆嗦着腿迈出了第一步。
大概是给自己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向榆迈出第一步就打了个滑,人也直直地往宋怀时身上扑去。
“我……啊——”
这一扑,宋怀时也失去了重心,两人一同直愣愣地往后倒去。
“嘭!”
向榆从宋怀时身上抬起头,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一边。
她伸手拽了拽宋怀时:“你没事吧?”
这一跤她是摔在人家身上,倒也没什么事,但宋怀时可是直接往地上摔的。
宋怀时撑起身子摆手:“没事。”
向榆一脸愧疚,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怀时撑着地面站起来后,见她还坐在地上没什么反应,整个人就像是扎了根一样。
他笑了下,调侃道:“怎么了,扎根了?”
向榆踌躇片刻,小声道:“要不我在旁边看你玩吧?我这个技术肯定是滑不好了。”
她开始打退堂鼓。
宋怀时没应:“你刚玩,我教教你。”
“我太笨了,一会儿又拖累你了。”
宋怀时了解向榆在想什么,她总是会不自信。
他慢慢弯下腰,手掌撑着膝盖,眉眼略抬,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向榆:“哪有什么拖不拖累?”
向榆一愣。
“你又不是什么负担,”宋怀时的眉眼带着认真,“而且要跟你一起玩我才有兴致啊,一个人溜有什么意思。”
向榆神色木讷,微张着嘴没说话。
宋怀时直起身,再次朝她伸出手:“我想邀请你一起滑个冰,想想。要是不玩就白白浪费门票钱了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向榆伸手拽着宋怀时,借力爬了起来。
一番滑下来,向榆的技术虽然没突飞猛进,但也能滑几步不摔了。
看着墙边的壁画上挂着的是雪山图,她的眼里慢慢闪现出一丝憧憬。
“阿怀。”
宋怀时滑了过来:“嗯?”
向榆回过头,脸上扬着笑,眼睛也比平时亮了许多:“等高考以后,我们一起去看雪吧?”
南方的孩子很少能看到像北方那样的大雪,冬天难得飘片小雪花都会让人兴奋得不行。
向榆从小到大,也只在图片里才见过那种皑皑白雪。
宋怀时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下,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好。”
有关于那天的记忆,长大后向榆也忘了许多。
但她始终记得那天宋怀时教她滑雪时,少年掌心里炙热的温度以及他嘴角挂着的笑容。
他的温柔缠绕了她一辈子。
一次放松后,后面的日子就是日日与试卷做伴。
就算再出门,也只是去图书馆学习。
向榆课桌上的书本已经垒到能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了。
班上的同学提议统一买收纳箱,程定询问了一番,见大家都没意见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月考成绩刚公布,向榆从教室后面看完成绩,回来后整个人就有些闷闷不乐。
陆佳穗察觉到向榆的异样,转头问:“怎么啦?没考好?”
向榆闷闷地应了声。
这次试卷难,外加她生理期的原因,没发挥好,成绩比上次退步了不少。
陆佳穗见状安抚似的安慰了几句。
“佳穗,程老找。”
陆佳穗应了声,走之前拍了拍向榆的背以示安抚。
向榆在桌上趴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准备开始自习,顺手在那沓书里抽出一沓试卷,突然的抽动让那沓书不安地晃动了几下,顶上的小章鱼挂件也“啪叽”一声掉在桌面上。
向榆被这章鱼吸引了注意。
这丑萌的小章鱼是上次去电玩城时宋怀时在娃娃机里夹到的挂坠。
章鱼有两面可以翻转,一面是开心的笑脸,一面是难过的哭脸。
向榆对这小章鱼挂件很是喜爱,一天到晚都捧着。
因为自己性格内敛,这个章鱼像是一个替她表达情绪的显示器。
她习惯在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把章鱼翻到笑脸的那一面,反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章鱼翻到哭脸的那一面。
这次亦是,她用手指捏了捏章鱼的脑袋,然后把它哭脸的那一面翻出来放在桌角就没再管了,自顾自地翻开试卷,收心做题。
这一做题,时间就过得很快,自习课一下就结束了,身旁的陆佳穗一直没有回来。
向榆抬眼看了下姜韵,见她还在做题也就没打扰,翻开下一张试卷继续写。
因为到了饭点,班上的人也都走光了。
从窗外看出去的天空与房子的交界处显现出晚霞。
“嘎吱!”
前方突然传来椅子拉动的声音,向榆停下笔,慢吞吞地朝前面看了眼。
这一抬头,她的视线直接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不是前桌,是宋怀时。
他的刘海似乎长了些,原本在眉下的位置现在已经到了半眼。刘海后面的眼睛隐蔽着,但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向榆还没说话,宋怀时就先一步拿起桌上的小章鱼看了一眼,随后视线又从小章鱼上面落到她身上。
就见他微微弯了弯嘴角,连带着眼角都上扬了一些。他笑着问:“怎么啦,今天我的小章鱼怎么又不高兴啦?”
落日余晖打照在少年身上,他逆着光,也镀了一层光。
向榆瞥了他一眼,小声反驳:“什么叫‘又’!”
宋怀时闻言低笑了两声,身子微微前俯:“行吧,那跟我说说,今天小章鱼为什么不高兴了?”
他说的“小章鱼”,指的是章鱼的哭脸,亦是不高兴的她。
向榆拿起旁边的试卷看了眼:“这次月考没考好。”
“哪门?”
向榆抬眼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宋怀时哂笑:“数学啊?”
向榆把试卷捂在自己脸上:“为什么会有数学这么难的科目!”
向榆基础不差,但数学相较别的科目的确很薄弱,本来也只是勉勉强强能凑合,但是只要考题一难,状态一差,分数就是断崖式的下滑。
宋怀时拿起向榆的卷子看了眼。
跟向榆不同,宋怀时最擅长的就是数学,这次月考的题目刁钻,但对他来说也还行。
“跟你肯定没法比,我错了这么多。”
宋怀时边翻看着试卷,边道:“考试的时候状态不好?”
向榆愣愣地“啊”了一声。
宋怀时指了指试卷上的题目:“这是基础题,你不是会的吗?”
向榆:“我算错了。”
见她一副蔫巴的模样,宋怀时也安慰了几句:“其实还行,有几道错题你公式也都用对了,好好想想应该是能做出来的。”
向榆闷闷地应了声。
恰逢这时,陆佳穗正好从办公室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陆佳穗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收拾桌面。
宋怀时捏着试卷没抬头:“过来看看你的成绩,一会儿向你妈汇报。”
“你好烦啊!”陆佳穗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找某人无事献殷勤,懂的都懂。”
宋怀时淡笑不语。
倒是向榆听到这话,脸上慢慢浮现红晕。
正值饭点,向榆她们也没在教室待太久,见陆佳穗回来就准备收拾收拾去吃饭了。
“你要一起去吗?”
宋怀时笑了下:“不了,我这就回去了。”
向榆点点头,倒也没觉得异样。
宋怀时还在她位置上看题,向榆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等吃完饭回来时,教室里已经没有宋怀时的身影了。
桌面上的试卷与书本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唯一放在中间的是一本数学书,里面夹着考卷。
向榆没察觉异样,拿起书把试卷抽了出来准备看题,突然,她注意到试卷上贴着的五颜六色的便利贴。
便利贴贴在试卷的错题旁,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清晰地记录着每一题的解题思路。
大部分错题的解题思路都被写了出来,最后有几道难题问题出得刁钻,宋怀时没写解题过程,而是写道——
“这几题的解题过程比较复杂,我回去研究一下另一种解题方式教你。”
向榆捏着试卷眨了眨眼。
是宋怀时啊。
3
暮春,厚重的冬季校服还没脱下,俞中就迎来了春季踏青。地点不远,就在学校旁边的白云山。
分批组织爬山,先高三,再高二高一。
周五一早,学校组织了高三年段集合后,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大家出发了。
因着爬山,向榆也没带太多东西,只背了一点吃的,轻装上阵。
学校到白云山的距离有一两千米,等走到山下时,平时缺乏锻炼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喊累了。
老师组织大家休息,一声解散,陆佳穗就拉着向榆和姜韵兴冲冲地跑到小卖部去买冰激凌。
甜腻的冰霜入口即化,向榆的舌尖被冷得一哆嗦,她又咬了一口冰激凌,眼睛一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宋怀时。
少年身上厚重的校服已经脱下搭在臂弯,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T恤,人站得笔直,嘴角弯着笑,似乎在跟同学逗趣。
向榆盯着宋怀时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感应,宋怀时也正好侧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与向榆对上视线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他轻轻抬手冲她挥了挥。
向榆也笑了起来,抬起手掌左右摆了摆。
隔着人海,两两相望,轻轻挥手,眼含笑意。
“小榆,再不吃冰激凌就要化掉啦!”
向榆回过神,收回视线微微一笑。
俞中组织学生走的是上山的公路,一圈又一圈的柏油路蜿蜒盘旋在山间,一眼望不到顶。
路程过半,周围的同学都开始号叫喊累。
“我要累死了。”
“爬山简直是要了我的命,我真是蠢到家了才会对这次踏青产生期待!”
向榆走了几步,鞋子有点顶脚,些许痛楚从指头处传来。
陆佳穗也在抱怨自己的腿要废了。
“好啦,很快就要到半山腰了,到那就可以休息了。”姜韵在旁边小声安慰。
向榆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落在正前方。
远处的亭子出现在视线里,她暗自松口气。
“大家在原地稍作休息,不要跑远,休息片刻后我们继续赶路。”
段长一下令解散,围在一起的学生顿时松散开来。
亭子就那么几个位置,跑得慢的也就没有位置了。
向榆就愣了一秒,再回神时,亭子已经满得塞不下人了。
“他们跑得也太快了吧。”
“是啊,我真要被热死了。”陆佳穗扯了扯衣领,“我去趟洗手间,你俩去不去?”
姜韵表示自己要去。
“小榆你呢?”
向榆摆手:“不啦,我在这等你们,给你们看东西。”
陆佳穗点点头:“那行。”
俞中组织踏青倒是挑了一个好日子,天气晴朗,春意盎然。
但难得的太阳竟然出在爬山的日子,细想好像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向榆顶着太阳蹲在花坛边。
周围的树荫已经被人占满,向榆也不好意思去一群不认识的人那儿遮光,索性蹲在角落躲阳光。
光线亮得刺眼,照在眉眼上惹得向榆睁不开眼,浑身感到不适。
突然,向榆感觉到眼前的光被人阻隔,剩下的只是一片阴影。
她抬起掩在眼前的手,眸子往上看。
少年的嘴角含着笑,脊背微微弯曲,他背着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他笑着问:“这样会不会好些?”
他挡住了原本刺眼而又毒辣的日光。
向榆抬着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宋怀时笑着:“给你挡太阳啊。”
向榆也跟着笑了:“少贫。”
向榆也只有跟宋怀时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耍耍小孩子脾性。
“谁贫嘴了?”宋怀时眉眼略展开了些,“我呢,没啥优点,只能给别人挡挡太阳。”
少年语声清朗,听着却惹得向榆满身燥热。
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向榆低下头躲了躲,嘴里小声嘀咕:“‘中央空调’是吧……”
“喂喂。”宋怀时也跟着蹲了下来,手却依旧挡在向榆面前遮光,“我听得到。”
当场被拆穿,向榆脸一红,别开脸去不敢与宋怀时对上视线。
宋怀时笑着道:“谁说我是‘中央空调’了?向榆你最近越来越没良心了。”
“我怎么没良心啦?”向榆忍不住反驳。
宋怀时:“给你挡太阳还要被你骂是‘中央空调’,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憋屈?”
向榆揉了揉脸,满不在乎地说:“那你肯定不止给我一个人挡过阳光,我这么说也没错啊!”
话音一落,眼前的人突然没了声响。
向榆也有点躁,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讲出来的话带了一丝……呃,小媳妇似的怨气。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宋怀时发出一声轻笑。
他语调上扬:“哦,吃醋了。”
向榆简直羞得没脸。
宋怀时:“行吧,我跟你解释一下。”
向榆缓缓看向他。
“主动与被动,是不一样的,好吧?”宋怀时挑眉,“我呢,跟女生接触得少,班上的女生也很少有接触,但毕竟是同学,她们让我帮个忙我也就帮了。”
向榆“哦”了一声,语调拉得很长,表示自己听懂了。
的确,按照宋怀时的性格与教养,他是会去照顾别人感受的那一类人。
宋怀时见状笑了声:“怎么感觉你还是很介意呢?”
“我哪有,你别乱说。”
见向榆一副奓毛的模样,宋怀时忍不住给她顺了顺毛。
他的手掌触上她的发丝时,一种异样的感觉由内而外萌生。
紧接着,她听到眼前少年许下的承诺——
“那行吧,以后我都听你的。还有,向榆同学想让我挡多久的太阳我都接受,随时候命,成不?”
期末考试结束,迎来了暑假。
不过这个暑假大家都很忙,长达二十天的补课,等补完课真正开始放暑假的时候,宋怀时又被家里人安排去了补习班,一天到晚与学习做伴。
向榆也忙着在店里给母亲帮忙。
八月八日那天,宋怀时逃了补习班的课来找向榆。
向榆见到他简直又气又好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怀时会逃了补习班的课。
“你妈妈问起来怎么办?”
宋怀时说:“没事,我就说我厌学,跑去电玩城放松了一下。”
向榆半开玩笑:“好学生被我拉下马啦。”
原本只是句玩笑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怀时反而认真了。
他说:“不是,我就是真的需要放松而已。”
向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会觉得耽误了他的学习。
两人也没去哪儿玩,就在附近的麦当劳坐着吃了两个甜筒。
宋怀时提起自己要过生日了。
向榆诧异:“你生日不是九月二十三日吗?”
今天可才八月八日啊,距离他生日不还有将近两个月吗?
宋怀时难得有小孩子气性:“让你早早准备礼物嘛!”
向榆无奈:“知道啦。”
“用心点,”宋怀时突然凑近,笑着挑眉,“这可是十八岁。”
闻言,向榆忍不住笑了下。
她知道宋怀时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推开宋怀时的脑袋:“你满十八岁了我可没有,我还是个未成年。”
宋怀时见状佯装无奈:“那好吧,我只能慢慢陪未成年长大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笑了起来。
那段不知道是否荒唐的十七岁。
4
向榆觉得最近母亲有些奇怪。
说不上哪儿奇怪,就是反应比平时迟钝了不少,时常坐在某处发呆就是好久,跟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模样完全不同。
临近开学,向榆终于忍不住了。
她问:“妈,你怎么了?”
向母好半天才回过神,一脸惆怅地扶着额头:“没事。”
“我看你这样子才不是没事。”
安静片刻,向母揉了揉额间,叹了口气:“真没事,就是你爸最近联系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想去他那儿看看。”
向榆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起来:“哦,原来你是想爸爸了。”
向母挥手:“去去去,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
向榆耸耸肩:“那行吧。”她提议,“要不我们国庆的时候过去看看吧?那时候学校正好放假。”
“你现在高三,哪里还有时间瞎跑?”
向榆笑嘻嘻地说:“就是因为高三,正好出去放松放松缓解压力。”
向母转念一想也没错,就松了口。
高三提前开学,高三生们搬进了最南边的教学楼。
那里是学校后门,平时鲜有学生去那边,而且旁边靠近居民楼,平时也没有马路上车鸣的喧闹声,安静得很。
开学考,向榆成绩稳定发挥,在年级第三十一名。
她又转头去看宋怀时,他也没上学期掉得那么多了,重新回到了理科班的年级前五。
看来暑假恶补还是有点用的。
高三的第一个月就在一张张试卷中度过,向榆从一沓试卷中抬头都忍不住长叹一句“题海无涯”。
九月二十三日,迎来了宋怀时的十八岁生日。
俞峡这边有习俗,过生日整为大,一般也只有十岁、二十岁这些整十数才会大办。所以宋怀时不可能为了生日请假出去办生日宴。
本想着吃个蛋糕吹个蜡烛就算是过了这个生日,但他身边的朋友没几个是安分守己的,趁着宋怀时生日,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围坐在篮球场上讨论这个生日该怎么过。
有人提出跟着高一高二那些走读的学生一起溜出去吃个晚饭,逃掉那天的晚自习,再趁着下晚自习的空当溜回来。
“也行啊,虽然也没多好玩,但起码也能热闹热闹。”
一群人对这个提议没意见,宋怀时也随他们去了。
“哎,对了,”一旁的男生嬉笑着拍打了一下程淮的背,“这么好的机会不把姜韵约出来一起玩,热闹热闹?”
“对啊,出来一起玩啊!”
程淮笑骂了一句:“一个个惦记着我干什么?有精力关心我,不如问问宋公子有没有女生带出来玩。”
宋怀时睨了他一眼:“你有病啊,扯我干什么?”
“就是啊程淮,扯怀时干什么?”那男生挑了挑眉,“你把姜韵约出来,再顺便把她朋友也一起带过来,到时候怀时肯定会谢谢你,是吧,怀时?”
宋怀时被逗乐了,笑骂了一句。
张子杰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宋怀时的背:“别装了,兄弟我是最了解你了,对你的小心思可是门儿清呢。”
宋怀时挑眉:“你最了解我?”
张子杰:“对,也不用你多感动,把你妈买给你的那款新游戏机借我玩就行了。”
“张子杰你可别装了,怀时那心思不是个蠢的都知道好吗?”
宋怀时笑道:“行了啊,一群人总是说就没意思了。”
一群男生嬉笑起来。
徐宣林坐在一旁没再搭腔,视线也慢慢收回来落在自己两只手的虎口交界处。
之前他喜欢向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身边的朋友也都清楚,偶尔也会跟着打趣几句。后来,宋怀时与向榆之间那些旖旎的互动,身边的朋友不是个蠢的也都发现了。加上他自己本人都坦坦荡荡地开始开起宋怀时的玩笑,一群人也就认为他跟之前一样,对这段单恋也没多在意,大家也就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跟着嬉笑打趣。
的确没什么,从最开始,他对向榆的感情就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敲定宋怀时生日怎么过后,一群人开始讨论起去哪儿吃。
考虑到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在周边,学校附近又只有几家餐馆,选择范围再一次缩小,最后一群人决定就去大排档热闹热闹。
决定好最终方案后,当晚宋怀时就去找了向榆。
还是在老地方,等向榆她们下来后,许是见到宋怀时站在那儿,陆佳穗她们就十分自觉地抛下向榆继续往前走。
向榆有些无奈,但心底又有些窃喜。
她走到宋怀时身边,宋怀时很自然地跟她对看一眼,然后两人一同侧身往前走去。
他们其实很少在晚自习下课后一同回寝室,所以今天这么一走,向榆还有些紧张。
走了一段路,大概是因为两人半天都没开口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略显得怪异。
宋怀时低头看了眼。
恰逢这时,向榆也正好抬头。
似乎是接收到了宋怀时的视线,向榆笑着搭话:“听说你们准备在生日那天偷偷逃课出去过生日啊?”
宋怀时笑了笑:“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我刚准备跟你说呢。”
“晚自习的时候,姜韵跟我和佳穗提了一句。”
“准是程淮那大嘴巴。”宋怀时笑骂了一句。
向榆点点头:“听姜韵说程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但她在犹豫,想看看我和佳穗的意见再做决定。”
“所以呢?”宋怀时突然看向她,“你决定去还是不去?”
“当然……”向榆音调拖得很长,拉得宋怀时整颗心都吊了起来,“要去啊!”
话音一落,宋怀时悬着的心回到原处。
向榆揶揄道:“我要是不去,某人指不定往后就拿这件事来翻旧账。”
宋怀时挑眉:“那个某人指的是谁?”
向榆瞥了他一眼:“我不说是谁,懂的都懂。”
宋怀时笑了起来。
“行吧,我承认就是了。”
但事与愿违,宋怀时生日如约而至,结果那天晚自习向榆却被班主任叫去帮忙了。
宋怀时惆怅得不行,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餐桌上,程淮见他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你瞅瞅你这样,大寿星怎么能耷拉着一张脸呢?”
陆佳穗端着一杯饮料,在旁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说你也别打趣他了,人家本来就没人陪,要难过死了。”
宋怀时见状笑骂了一句。
程淮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没有人?”
他站起身,双手大剌剌地张开示意了下周围:“我们这一大桌子兄弟庆祝你生日,你管这叫没人?那宋公子你也太没良心了。”
陆佳穗似乎已经兴奋过头了,顶着腮帮上的两坨红晕,口不择言:“我们这一群在他眼里算人吗?”
不是,姐,你这骂人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也骂上了?
见陆佳穗这模样,宋怀时就知道她有些玩嗨了,顿时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考虑到明天还要早起上自习,一群人也没吃得太晚,到了晚自习下课的点就松松散散地溜回学校。
一群男女嬉笑着往寝室走去,男女寝室的两栋楼就在隔壁。
在岔路口分开后,一群男生大剌剌地往寝室走去,聊天声音大到频频惹人注目。正逢下课高峰点,宋怀时简直想装作不认识他们。
快到楼下时,张子杰突然拍了拍宋怀时的背:“哎,怀时。”
宋怀时收起手机晲了他一眼:“干什么?”
张子杰手往前一指:“那是不是向榆啊?就寝室门口站着的那个。”
宋怀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还真是向榆。
少女穿着校服短袖站在男寝前面的花坛那儿张望,手里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宋怀时当下撇开身后的一群朋友快步走到向榆面前。
向榆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宋怀时好笑:“该我问你吧?”
向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随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视线往旁边的操场看。
宋怀时立马明白了向榆的意思,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往操场走去。
两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周围一片漆黑,最近的光源也在百米远的花坛。
向榆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宋怀时:“看看。”
“什么啊?”宋怀时边说边拆开。
盒子一打开,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出现在他的眼前,蛋糕上还写着一个“18”。
宋怀时弯着唇笑了起来。
向榆也跟着笑:“喜欢吗?”
宋怀时点点头:“还有点意外呢!”
“有什么好意外的?”
宋怀时:“意外你准备了这些啊。”
“我当然得用心准备啊,”向榆笑了下,“这可是阿怀的十八岁生日欸。”
宋怀时也笑着,视线却看着蛋糕。
他突然被向榆戳到了。
向榆插上蜡烛,悄悄地用从别人那儿借来的打火机点了火。
她把蛋糕举到宋怀时面前:“来吧阿怀,许个愿望。”
宋怀时双手合拢:“愿望要说出来吗?”
向榆:“看你自己呀!”
“那好吧,”宋怀时闭上眼,轻声道,“我希望能跟向榆一起上江大。”
向榆在旁边淡笑不语,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许这个愿望。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他们都想实现的愿望。
宋怀时生日过后,迎来了国庆。
高三学生有长达三天的长假,这直接把一群人高兴坏了。
宋怀时原本想约向榆出来玩,但向榆要去找爸爸。
见状,他索性报了三天的辅导班去学习。毕竟九月份的周考他考得不是很好,生日前后的那两次甚至掉出了年级前十。
向榆那时候已经很焦虑了。
宋怀时也有点担心自己会考不上江大,但他最近的状态的确有些松散。和之前不同,这时候自己松散下来,而别人都在努力的话,很快就会被别人甩开一大截。
成绩公布后,他幡然醒悟。
其实一直以来名列前茅的成绩根本不是自己的天赋有多高,而是因为自己的努力。他的确有天赋,但俞中有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天赋的人也没有停下脚步,只会更拼命地往前跑。
所以他得努力了。
坐上去往邻省的列车,向榆心里充满了期待。
这是她第一次去俞峡市以外的地方,虽然不是去玩,但就算是去见爸爸也挺让她高兴的。
坐了几个小时的列车,母女三人下车后就径直打车去了向父住的小区。
小区离火车站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下了车后,向母不清楚具体位置,三人就站在小区门口等向父。
等了许久,向榆被热得不行,忍不住问:“要不你打个电话给爸爸?”
向母白了她一眼:“电话费多贵啊,我不是发了短信嘛。”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开始翻找手机。
“哎呀!”向母一声惊呼把向榆的视线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向母举着手机:“短信没发出去。”
向榆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检查一下?”
“我怎么知道短信会发不出去?”
向榆:“也就是说爸爸都不知道我们来这儿了吗?”
向母塌下肩膀,只能道:“打电话吧。”
她滑动手机开始找向父的电话:“向丛,向丛……”
“爸爸!”
耳边突然响起向暮的惊呼。
向榆顿时被吸引了视线,一边问“哪里哪里”,一边朝着向暮指着的方向看去。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拐角,向榆瞬间愣住。
这时,向母也正好抬头:“哪儿?那我们直接……”
说话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的拐角,向父正搂着一个女人朝她们走过来。
他的视线并没有看着前方,而是低头看着女人跟她说着什么。
向暮突然问:“为什么爸爸搂着别的阿姨?”
向榆觉得自己心里的那道引以为傲、最坚强的防线崩塌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向母就直接冲了上去。
向榆心下一慌,来不及细想什么就赶紧跟了上去。
“向丛!”
向父抬起眼,直接跟向母的视线对上。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慌张,搂着那女人的手也松开了。
他注意到向母身后跟着的向榆和向暮,神色慌张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向母冷笑:“我们怎么在这儿?我们不在这儿怎么看你带着小三遛弯呢?”
向母眼睛往小三身上一瞥,注意到面前女人的腹部略略鼓起。
向母倏然抬起头,指尖微颤着指向向父:“你出轨?还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你今天最好把这件事跟我说清楚!”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向父只觉得难堪:“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说,在外面多难看?”
“我有什么好难看的?”向母扬声,“出轨的又不是我!爬别人老公床的也不是我!”
那女人也不说话,只是往向父的怀里靠了靠。
向父怒吼:“够了,你要怎么闹回家闹行了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你自己做了这种下三烂的事情,你还有脸骂我?”
“这都是家里的事情,你闹得尽人皆知对你有什么好处?”
……
向榆拉着向暮站在一侧,抿着唇没说话。
她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让她骄傲的父亲,一直支撑着她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
他从头到尾都在力争,但自始至终没有反驳过身边这个女人的一切事情。
他,真的出轨了。
她最信任的男人,说出的话不过是一些编织的谎言。